进了大厅,琴瑚最先看到的就是钟贵和周方。
“少主少主,那两个坏人就在那里!”
两人一寒,赶紧退到上位的三个人那里。
那三人,一少年立于中间,右侧是名绿衣女子,左侧是个军官打扮之人。
这军官傲然骂道:“你们这些魔物忒也嚣张!杀人居然杀到仙士驿馆!哼,可惜我冯轲在此,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脱!”
鹰涯展剑,“区区天兵也想将我们留在此处!我鹰涯会让你后悔说出方才那一番话!”
楼澈这刻憋了一肚子笑意,他率性的走出,打起招呼来。
“唷,我说是谁,原来是老冯啊!一阵子不见,看你这么春风得意的样子,莫非上次赌注欠我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要还我了?”
冯轲大惊:“楼、楼澈——?!”然后气鼓鼓发起火来:“你这个无赖!你把我的看守的尧光炉给毁了,居然还有脸和我要东西!”猛地一怔,“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居然还和魔物站在一起?!”
楼澈道:“我说老冯,你也太会记恨了吧。炉子毁了,想办法再造一个就有,天外云海人才济济,你又何必如此担心?你看你,气得脸都绿了。”
“你——!可恶!!”冯轲就差要冲下来了。
“楼澈小子,我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天界的规矩都要让你败坏光了!”
这时,鹰涯凑到紫丞耳边道:“王,看来他们与这名叫楼澈的仙人也有过节。”
紫丞再次打量上位的三人,此名天将尚不足为惧,只是中间这名少年面目含笑、仙气隐敛,才是真正深不可测的敌手……
而右侧那位绿衣女子,水墨画一般沁人心脾,眸里刻着一番入骨往事,偏偏笑里是云淡风清……正是紫丞昔日在薰风午原有一面之缘的夏侯翎……她站立不语,是想考验我们吗?
眼下,那少年笑道:“夏侯姑娘,你看我是不是说对了,冯轲只要一看到来人便会七窍生烟,你瞧,他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师弟吃下去一般。”
夏侯翎会心一笑。
冯轲有些尴尬道:“离、离墨仙君!”
原来这少年正是楼澈的师兄——离墨。
不知他是长不大还是怎样,但决不可以貌取人,否则,吃亏的永远不会是离墨。
他笑道:“冯轲,先把结界收起来吧。不要吓到了客人,眼前这几位并没有杀意,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楼澈喜道:“好啊师兄!你什么时候居然也学我楼澈打起赌来,还是跟这么漂亮的姑娘。”
仔细一瞧,这夏侯翎不正是之前在长安薛家屋拒绝用“九转回魂之法”救助薛家女儿的那个女仙人吗?!
离墨道:“师弟,多日不见,你似乎交了一群了不起的朋友。”
“嘿嘿,师兄,羡慕吧!这年头流行与魔族同行啦!不管是拿来当手下、做酒友,还是茶余饭后的聊天对象,都非常好用!对啦,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管本大爷走到哪,都特别受欢迎!”
南宫毓这会看呆了:“等等,仙人师傅,这名、这名少年是你师兄?”
“是啊……怎么,南宫小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没有……”南宫毓摆摆手,心里却想:仙人都是越修越年轻嘛?这样的话,若之后真的随师傅修仙成道,岂不也会成为一副娃儿形貌……不对,那到时师傅和这位离墨前辈不就会消失不见吗?
天晓得南宫毓在纠结什么。
容仙询问:“南宫公子,你的面色不佳,不舒服吗?”
“不、我、我没事……”南宫毓窘窘笑道。
这时,那夏侯翎才淡淡的开口:“紫丞公子,又见面了。”
“夏侯姑娘。”紫丞回礼。
夏侯翎道:“紫丞公子果然与众不同,结交之人非仙即魔,就连一向不与他族来往的冰夷族也与公子成了朋友。”语气不温不火,只像是单纯的评述。
紫丞道:“夏侯姑娘言重,众生平等,仙魔亦是相同。今日夏侯姑娘与离墨前辈能不为难我等,实是我等之幸。”
离墨道:“仙魔之分虽有其道理,但世事两面,善恶本难看清,众位既然不是为杀人害人而来,便是我等的客人。”
“哈哈,师兄,果然还是你讲道理!”
闻言,离墨转眸向楼澈,“师弟,若我猜的不错,你们乃是为了寻我身旁这两位而来,只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师兄,既然你在这,那一切就好办了!哪,我说给你听!”
接着,楼澈将赫郎与穆月香之事向离墨说明。
离墨办事素来稳重,听罢便先询问起驿馆长有何想法。
馆长一介凡人,被离墨直视一眼就会浑身森凉,此刻还不唯唯诺诺?
“这、这……没想到本馆居然收留如此心歹之人,让仙君见笑!此事一切就听凭仙君裁处吧!”
仙士周方赶紧辩解:“仙、仙君,杀穆月香这事与我无关啊!我、我只是要钟贵将那地仙的能力收集过来而已!”
钟贵一懵,反咬道:“你说什么!要不是你说那能力可使我一辈子不愁吃穿,我、我也不会一时失了心就——”
离墨道:“你叫周方吧?收灵石并非凡物,你从何得来?还有吸收地灵之能增加自身修为之法又是何人传授?”
修仙士周方胆颤道:“……是一个漂亮的像个娃娃的小姑娘给的……这个方法,也是她告诉我的……”
离墨的眸底明显荡起不寻常的波澜,紫丞留意到了,心道莫不是这离墨知道内情。
离墨又追问:“她生的何种模样?”
周方答:“我只记得她的眼睛就像红色的宝石一样美……但是仔细一看,又冰冷的让人发颤……”
夏侯翎也早看出离墨的神色,“离墨前辈认得此人?”
“……不,”离墨道:“只是此种将他人修为转为己用之法前所未闻,我不认为区区收灵石便有如此功效,但是此事确实诡奇……师弟、紫丞公子,既然馆长亦赞同调查此事,钟贵、周方就交予你们带走吧。”
两人怕的坐地,嚷嚷着像是困兽犹斗。
楼澈开心的揪住他们,一手一个,像捏软柿子一样由不得他们喊冤。顺便又道:“哎呀,差点忘了一事。师兄,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该不会是老古板伶叶派你来找我吧?还是金神老头又反悔了?”
紫丞这瞬间心底微颤:……金神蓐收?!
离墨笑道:“伶叶先生很担心你,我恰好有事便替他下来看看。后遇馆长盛意,才会被邀请至此地。至于蓐收大人那里……既然他答应让你自己选择,你就随自己的心意行事吧。”
楼澈大喜:“这个金神老头真不错,回头我可得请他帮师傅和伶叶先生洗洗脑,这样我以后的日子才会更好过!那我们走啦,替我向伶叶先生问个好!”
紫丞亦谢过几位,同楼澈一道,将两名罪犯押走了。
离墨目光如炬,望着紫丞温润的背影,心道:那名唤紫丞的少年颈上,似乎戴了一样有趣的东西……
夏侯翎淡道:“此事奇异,前辈难道不想亲自至月下香查看?”
离墨答:“既然此事有师弟插手,瞧瞧他的能力也是不错的。更何况,那名少年……夏侯姑娘不也对他很感兴趣?”
一语中的,夏侯翎但笑不语,直觉却觉得,离墨依然另有隐情。然后,修行二十载,这心计暗算的事,夏侯翎已不愿过问了。
见她不语,离墨道:“再来喝杯茶吧,夏侯姑娘,我方才请馆长为我们烹了‘绿雪痕’。也许,待我们将这‘绿雪痕’品尝完毕,此事,也差不多要落幕了……”
却说紫丞出了仙士驿馆,才走没多久,便兀自驻足,若有所思。
“弹琴的,你怎么不走了?在想什么?”
楼澈把两名凶手交给其他人押着,步来询问。
“……我只是对楼兄的身份感到越来越好奇罢了。”
紫丞抬眼,正视楼澈,“古籍曾记载涿鹿之战后天界的渐渐五分,五方天地分别由东方天帝伏羲、西方天帝少昊、南方天帝神农炎帝、北方天帝颛顼以及中央天帝黄帝统领,并以中央天帝黄帝为首,共同治理维护各界与众生的平衡。而各方天帝各有属神,方才离墨前辈言及的金神蓐收,若我未猜错,他必是西方天帝少昊的属神吧。”
楼澈懵然大惊:“弹琴的,你真厉害!我原本以为你只是琴弹得比较好一点,没想到这么多什么仙啊神的名字,你居然记得比本仙人还清楚!”
那是自然。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紫丞的父王紫狩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却被排斥而打落魔界……神魔之分究竟在哪。
紫丞道:“只是个人兴趣罢了。传闻金神蓐收专掌天界刑法与四季之秋,楼兄既识得金神,想必身份也十分崇高。”
南宫毓又崇拜起来。
楼澈却笑道:“弹琴的,这你就猜错啦!本仙人会认识金神老头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小心把他座车经过的地方给弄得乱七八糟,结果又不小心被他看见而已……哈哈,套句伶叶先生的话来说,他总说本大爷只不过是个还在修行初段,什么事都会搞砸的半仙人。但是当然,这点本仙人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闻言,紫丞不免诧异,若这楼澈所言虚假,他跟随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若此言不虚,那这楼澈岂非怪人?
紫丞只有聊以一笑:“原来如此,楼兄果然是有趣之人。”
“嘿嘿,彼此彼此。”
如此一路说说笑笑,紫丞和楼澈是一个稳重一个轻率。待到了月下香门口,却觉得整条街泛起一种凌厉而诡异的气氛。
琴瑚惊道:“少主少主,事情不太对劲!”
众人忙冲入月下香,当即就听见璎珞的声音从后院传出。
“赫郎!你在做什么?!快住手!他们不是要伤害月香姐姐,他们只是想帮月香姐姐苏醒而已啊!”
紫丞、楼澈率先冲进后院,见到的竟是极其混乱的一幕。
只见几名璎珞找来的修仙士晕倒在地,穆月香的遗体也横在红梅树下。而赫郎浑身被强大的灵气包围,悬在璎珞面前的半空。
鹰涯暴怒的冲上前去,“你们要是敢动王一根汗毛,我鹰涯绝对会让你们死无葬生之地!”
“……我,好大的口气。”红衣女子扬袖,强大的神息波动开来,将鹰涯限制得无法再向前。
楼澈见状,踏上来就要闯一把这龙潭虎穴,还扬言道:“你这个狠毒的小姑娘!有本仙人在这里,绝对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
紫丞倏地道:“楼兄……且慢……”费力的提了气息,说:“六界众生……皆以清浊之气为运转之息……赫郎如今清浊失衡……让邪念趁隙而入……我……也许我可以自身之气……让他恢复清醒……”
容仙立刻就明白了,不免忧道:“紫丞大哥……!!”
那红衣女子一时也惊了,“你要做什么?!”
但见被赫郎钳制着的紫丞,霍然借着鲜血,引出体内魔气,倒灌入赫郎体内。
红衣女子脸色骤变,“什么!这般浊气!!”
似是看出情况有变,女子迅速化作一道天光,没了踪影。
楼澈追了几步,愤愤道:“哼,跑的真快!”又绕到紫丞旁边,把他给拽起来。
“弹琴的,你没事吧!你刚那招真是了不起啊!先前我曾听师傅说,将自身仙气灌输至对方体内可协助对方宁心定神、或是驱除浊气,没想到真的如此有效!
紫丞默而不语。
鹰涯盯着楼澈,心道:此人果然不辨仙魔之气,如今赫郎已成魔,他却是不知。
赫郎总算清醒了,忙道:“紫丞公子,方才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让我恢复神智,我……我说不定会亲手夺走月香的生命!”
突然,一声娴熟如水的声音,唤了他:“……赫郎……?”
赫郎这一刻如同被彩虹顶到高空,眼前尽是喜悦的七色。
他忙飞身扑过去,“月香?!你醒了!!”
璎珞也凑上去,“月香姐姐!”
穆月香疑惑的瞅着这场面,“咦……璎珞妹妹……你怎么也来了?呵……真难得……你居然带了那么多朋友来……”
赫郎道:“月香,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先带你回房,有什么话可以晚些再说。”
穆月香望望他,眉眼里爱意缱绻,便道:“嗯……璎珞妹妹……抱歉……”
待赫郎将穆月香抱走后,满眼喜意的璎珞,却在转眸之间藏好了心下情绪,变的和平常一般。
“你们怎么会折返此地?”她问起紫丞一干人等。
正好南宫毓帮忙安顿好赫郎和穆月香后,将两个凶手押了进来。
璎珞素来聪明机智,“莫非他们就是将月香和赫郎害到如此境地的罪魁?!”
“然也!”楼澈道:“既然那位赫郎与月香姑娘已去休息,为了避免他们再次触及伤痛,我看着两人就交给美女姑娘你吧!”
周方和钟贵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这璎珞小姐的毒辣手段,他们哪里能不知道?自打她给曹操献舞,被曹操赏识收为义女后,可谓是一步登天如上青云,月下香也跟着沾了光,可越是这样一夜翻身的人,下手越是狠。
两人一个劲的道歉求饶。
换来的,只是璎珞冷冷的笑:“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看来我有必要好好招待你们。”
立马一群打手冲出来,三下五除二将两人捆住,带走了。
璎珞转身就走。
望着那倾国倾城的背影离去,楼澈抱怨道:“居然连一声谢也不会说。咦,弹琴的,你怎么都不说话?”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
紫丞只觉得,让赫郎成魔确实是方才当下最好的方法,但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魔道被目为邪道,人人得而诛之,并称天理难容。就算赫郎不说,那穆月香又会不会因为恐惧和嫌恶,而将朝夕相依之人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还有,那位红衣女孩,其行径和言语,实在让人介怀……
越发的深思,却是琴瑚想要去看看赫郎,这才叫回了紫丞的神智。
一行人这便进屋去了。
霍然就空荡了的后院里,那株血一般的红梅,飘飘洒洒,凝视着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悲欢离合。
悲欢离合,不过一场戏。
那么,自然也有躲在暗处的看戏人。
两道身影从暗处飞下,落在红梅树前,不是别个,正是方才还在仙士驿馆做客品茶的离墨仙君和夏侯翎。
离墨含着似笑非笑的颜色,问道:“……夏侯姑娘方才可是看清楚了?”
夏侯翎依旧是一脸惊讶,“……周身只余浊气,成为完全的魔族之后,意识反而清醒?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还有方才那名少女……她……她使用之气分明比一般仙气更为精纯浩大……这——”
……莫非,她不是仙,而是比仙还要高一级的神祗?
离墨道:“清浊之气即如仙魔之气,浊气盛,自为魔,清气盛,便为仙,两者并非绝对,真正掌握善恶的岂非是人心?”
这番话说的客观,又仿佛在暗暗的针砭时弊,冷眼评述这乱世的荒唐观念。
夏侯翎体味良久,终于一笑:“夏侯景兰受教。那名少年果然不是平凡之辈。”
离墨也笑了:“仙魔同行虽前所未闻,但我相信师弟这趟下来肯定乐在其中。”
他走到那棵红梅树前,望着这血红的花朵,突然间,睿智而不见波澜的脸上,化开一抹浓重的凄色,像是……在哀悼什么重要的人。
夏侯翎惊觉:“前辈?”
“我没事。”离墨敛神,“夏侯姑娘,这树下似乎埋藏着有趣的东西,也许,你可以带回去给你师傅研究研究……”
夏侯翎这方想起,自己的师尊绿萝女仙遣她出来搜寻几味草药,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的飞快,可不能让女仙苦等。本来女仙除了她夏侯翎和瞳影两个亲近弟子外,几乎就再见不到其他面孔,瞳影还总是到处疯跑……就连绿萝女仙从前的恋人,也因为所谓的“职责”而与她一刀两断……
“我知道了。与前辈切磋数日,夏侯景兰也该回归了。离墨前辈向师傅索取的那些药草自是没有问题,只是师傅曾一再嘱咐,这些草药切勿过量服用,否则——”
“……多谢你的关心。”离墨道:“也请替我向女仙道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苦衷,都有一块他人不能接触到的心田。有的时候,越是外表云淡风清的人,越是内心中千沟万壑,不可说与旁人。
夏侯翎如是。
而离墨,其实亦如是。
与此同时,琴瑚则率先冲进穆月香的房间,一看到月香可以起身,便十分开心。
穆月香走到琴瑚身前。
一番杂技班子花枝招展的感觉,月香是个温良贤淑的大姑娘,落落大方,热情又矜持。
“原来这位小姑娘就是赫郎你常提到的琴瑚,呵,她真的好可爱。”
赫郎也笑道:“琴瑚,此事真的多亏你们。我……我和月香真不知要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嘻嘻,赫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见外!如果真的要感谢琴瑚的话,只要赫郎不要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就好了!”
“嗯,‘不论修行最后,是仙是魔,赫郎永远不会忘记琴瑚这个朋友’。”
“嘻嘻,不错!”琴瑚拍手赞成。
赫郎道:“赫郎现在既然身为魔,便会为魔族尽一份心力,琴瑚先前所描述的魔界我到至今仍觉得历历在目,若有机会为我族改善环境、建立理想国,赫郎必定义不容辞。诸位日后若是有赫郎效力之处,赫郎也必会倾尽全力协助。”
紫丞欣慰道:“赫公子不需如此客气,你与月香姑娘在此好好休息,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他转身正要走的,却被月香叫住。但见穆月香端出一张信封,交予紫丞。
——正是玉琼苑的请帖。
尽管这结果尚在紫丞预料之中,但眼下亲手拿到请帖,他还是微有惊讶。
穆月香道:“诸位是璎珞妹妹的朋友吧?我从未看到璎珞妹妹带朋友前来,当我看到诸位时,心里真是十分高兴。璎珞妹妹她虽然看起来难以亲近,但其实她只是一个习惯将事情藏在心中、寂寞的人。这次听说她要下嫁建业孙桓,我实是一喜一忧。总是担心眼前生活会如黄粱一梦般消逝的她,嫁到孙家,多一个人照顾她,也许会令她活的更无忧,更开心。但是,我却怕若这并非璎珞妹妹真正向往的生活,以她的性子,就算后悔怕也不会说出口,身为一个女孩子家,她以前吃得苦已经够多了……”
没想到穆月香竟说了这么多话,却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感慨。
对乱世中的女子而言,或许什么美好的景物都是昙花一现吧。能握在手里的,除了“当下”,又还有什么?
“这份请帖是她前些日子托人捎给我的,现在既然月下香已无法如期在宴席上表演,我希望你们能替我去看看她。”
琴瑚惊道:“月香姐姐,莫非你和赫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嗯。前些日子我就像做了一场梦。梦中我曾经不止一次怨恨、嗔怒、还有伤心过,但如今醒来,我却发现,只要赫郎还在我的身边,我便什么也不求了。”穆月香道:“赫郎的变化,就算你们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仙或魔本就不是我所在意的,不管赫郎外貌变得如何,我对他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穆月香缓缓握住赫郎的手,与他对望一眼,看到彼此深心之处。
她道:“如今,我只担心自己连累他,也担心这城里已容不下他。所以,我们方才已商量过,待东西收拾完毕,我们便要离开此处了。”
紫丞将请帖揣入怀中,“……既然这是穆姑娘的心意,我们便收下了。请两位保重,后会有期,告辞。”
紫丞说罢,带着众人纷纷离开月香的房屋。
楼澈也如法炮制的说:“告辞、告辞。”心里却觉得奇怪,刚才听了弹琴的和他们俩讲话,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当出了月下香后,楼澈便追着紫丞问道:“弹琴的,为什么你灌注仙气给赫郎,赫郎却反而成为魔啊?!这实在是很没道理啊!”
见紫丞半晌不语,楼澈又戏言:“该不会你其实是魔吧?”
鹰涯、琴瑚俱心下一凛。
紫丞却眼眸定定不转,淡然发问:“我若真是魔,楼兄又待如何?”
“这……这可难倒我了。”楼澈边思考边道:“你的武功不错,让你当我的随从好像太糟蹋了……嗯,如果是酒友、玩伴还有聊天的对象还勉强可以……嗯,怎么听起来好像跟现在差不多……”
啧,罢了罢了!
“弹琴的,算你赚到了!就算你是魔,到时候你一样只要像现在这样,与本大爷一起游山玩水、四处享乐就好了!哎,瞧你这么惊吓的模样,放心放心,本大爷就算再笨也不会把你当魔,瞧你这副文弱的模样,就算你想当,我看也没什么潜力,还是乖乖和本仙人一起努力精进仙术吧。”
——是魔不是魔,有什么区别啊?!只要天天喝酒打架,想干啥干啥,混的高兴就行,其他的什么教条、什么天道……统统见鬼去吧!
“好啦,不多说了,劳累了这些天,现在玉琼苑的请帖终于给本大爷拿在手上,我们快进去好好的享受享受吧!”
——看来伶叶先生教本大爷的没错——与人为善便是与自己为善——帮了赫郎和穆月香,本大爷也拿了他们的好处,谁也不亏!
只不过,获取玉琼苑请帖一事,对紫丞而言,不过是他周密计划中的一跬步而已。如今顺利拿到请帖,也该是去“庆贺”的时候了。
——曹操,你就耐心的等着吧。
玉琼苑在洛阳郊野,是曹操为了大宴专门着人建造的。
这里守卫森严,警戒颇多,倒是和曹操重重的疑心很是相称。
一行人跋涉到玉琼苑,便被守卫给拦住了,要他们出示请帖。
于是众人就打着“月下香”的名义,请守卫们验看。
可是俨然月下香知名度很高,这些常在洛阳混的军爷们,哪里没见过月下香的面目?再看看这群人,一个温润如玉的抱琴少年,一个像成都那边来的世家公子,一个凶神恶煞的独眼大哥,外加一名古灵精怪的少女和一个美若天仙的蓝发姑娘……这等惹眼的组合,也不怪军爷要怀疑了。
“你们究竟是谁!居然敢抢帖子想混进这里!”
南宫毓立马露出慌乱的神色。
鹰涯甚至准备杀人硬闯。
关键时刻,突然一个女子出现在众人眼中。看背影,居然是穆月香!
“官爷,月香是本……咳,本姑娘的好妹妹,她今天身体微恙,所以我代替她率领我的爱将们出席。”
一听这娘娘腔的滑头声音,竟是楼澈——他又使出了他绝无仅有艳冠天下的变身化妆术。
变成了一位不男不女的“大美人”。
所有人都呆了。
这“楼月香”将樱唇一提,得意的心想着:嘿嘿,弹琴的,看傻眼了吧?果然还是本仙人神机妙算,知道这进玉琼苑还有这么一个小小的阻碍。这可是本仙人独家绝活,让你们白白看去真便宜你们了!
扭扭那柳腰身段,楼月香挑起兰花指,风骚的拢了拢发鬓。
“官爷你瞧,我这一手易容的绝活可都是月香妹妹传授的呢!”
说罢,变回了楼澈,笑道:“如何?两位官爷可还满意?”看你们方才惊艳的表情,肯定是满意的说不出话来了。等等再问问南宫小子,看看本大爷是不是继薰风午原那次之后,再次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两名守卫一时间讷讷无语,觉得自己是被恶搞了,真是人世荒唐啊……
“咳,没想到现在戏班子的表演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咳咳,是啊,这位‘姑娘’方才的身形样貌确实和穆姑娘十分相似,这个……既然诸位是代替月下香前来表演,就请进入吧。”
顺利过关,楼澈挂足了面子,立马道:“弹琴的,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心里偷偷的佩服本大爷,但是这个技艺可不是你想学就学的会的,不过嘛,如果你真的想学,本仙人还是可以考虑教你一教的。”
鹰涯不屑道:“旁门左道之术!王岂会与你一般!”
而琴瑚则开怀到:“少主少主,没想到这个怪怪仙人还有这一手!琴瑚决定要和他做朋友了!”因为,想鬼点子愚弄人,向来也是琴瑚津津乐道之事。
而容仙也很佩服凭技艺说话的人。“楼……楼公子,日后若有闲暇,容仙可以向你请教此术吗?”
但这话被温良寡言的容仙一说,其余人大感惊怪,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容仙羞怯的解释:“我……我只是想,若能学得此术,也许日后也可以像楼公子一样协助大家……”
倒难为容仙有心了。
楼澈爽朗的应承:“仙女姑娘,果然还是你识货!没问题没问题,你想向本大爷学什么尽管说!本仙人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瞅着这场面,紫丞的嘴角不着意间,挂起浅浅的弧度。
……呵,楼澈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玉琼苑在洛阳郊野,是曹操为了大宴专门着人建造的。
这里守卫森严,警戒颇多,倒是和曹操重重的疑心很是相称。
一行人跋涉到玉琼苑,便被守卫给拦住了,要他们出示请帖。
于是众人就打着“月下香”的名义,请守卫们验看。
可是俨然月下香知名度很高,这些常在洛阳混的军爷们,哪里没见过月下香的面目?再看看这群人,一个温润如玉的抱琴少年,一个像成都那边来的世家公子,一个凶神恶煞的独眼大哥,外加一名古灵精怪的少女和一个美若天仙的蓝发姑娘……这等惹眼的组合,也不怪军爷要怀疑了。
“你们究竟是谁!居然敢抢帖子想混进这里!”
南宫毓立马露出慌乱的神色。
鹰涯甚至准备杀人硬闯。
关键时刻,突然一个女子出现在众人眼中。看背影,居然是穆月香!
“官爷,月香是本……咳,本姑娘的好妹妹,她今天身体微恙,所以我代替她率领我的爱将们出席。”
一听这娘娘腔的滑头声音,竟是楼澈——他又使出了他绝无仅有艳冠天下的变身化妆术。
变成了一位不男不女的“大美人”。
所有人都呆了。
这“楼月香”将樱唇一提,得意的心想着:嘿嘿,弹琴的,看傻眼了吧?果然还是本仙人神机妙算,知道这进玉琼苑还有这么一个小小的阻碍。这可是本仙人独家绝活,让你们白白看去真便宜你们了!
扭扭那柳腰身段,楼月香挑起兰花指,风骚的拢了拢发鬓。
“官爷你瞧,我这一手易容的绝活可都是月香妹妹传授的呢!”
说罢,变回了楼澈,笑道:“如何?两位官爷可还满意?”看你们方才惊艳的表情,肯定是满意的说不出话来了。等等再问问南宫小子,看看本大爷是不是继薰风午原那次之后,再次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两名守卫一时间讷讷无语,觉得自己是被恶搞了,真是人世荒唐啊……
两名守卫一时间讷讷无语,觉得自己是被恶搞了,真是人世荒唐啊……
“咳,没想到现在戏班子的表演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咳咳,是啊,这位‘姑娘’方才的身形样貌确实和穆姑娘十分相似,这个……既然诸位是代替月下香前来表演,就请进入吧。”
顺利过关,楼澈挂足了面子,立马道:“弹琴的,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心里偷偷的佩服本大爷,但是这个技艺可不是你想学就学的会的,不过嘛,如果你真的想学,本仙人还是可以考虑教你一教的。”
鹰涯不屑道:“旁门左道之术!王岂会与你一般!”
而琴瑚则开怀到:“少主少主,没想到这个怪怪仙人还有这一手!琴瑚决定要和他做朋友了!”因为,想鬼点子愚弄人,向来也是琴瑚津津乐道之事。
而容仙也很佩服凭技艺说话的人。“楼……楼公子,日后若有闲暇,容仙可以向你请教此术吗?”
但这话被温良寡言的容仙一说,其余人大感惊怪,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容仙羞怯的解释:“我……我只是想,若能学得此术,也许日后也可以像楼公子一样协助大家……”
倒难为容仙有心了。
楼澈爽朗的应承:“仙女姑娘,果然还是你识货!没问题没问题,你想向本大爷学什么尽管说!本仙人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瞅着这场面,紫丞的嘴角不着意间,挂起浅浅的弧度。
……呵,楼澈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接着众人往玉琼苑的主楼走去,这里可真是大,歧路很多,想也是曹操故意为之。众人还不能使用法术引人注意。
却说走着走着,看到前面有一位穿戴华丽的官员。
几人便走近去,想问问有没有近路。
走近一瞧,那位官员财大气粗,满脸横肉,像是总管类的角色。他正在一座大石前,谩骂躺在石头上睡觉的人。
“无礼的家伙!你没听见我的话吗?玉琼苑里绝不容许有人如此放làng形骸、随处卧睡!即使你是被曹操大人邀请来的,也是一样!!”
南宫毓最不擅长和粗脾气的人讲话,他壮起胆子问:“这位官也,请问一下——”
这总管倏然转脸道:“你们是谁?!”
“咳,我们是前来庆贺魏王的戏班子月下香,这是我们的请帖……”掏出来横在身前,给总管过目。
在这个时代,伶人到底不是社会地位高的类群,但听总管冷哼:“原来你们就是洛阳最有名的戏班子,一个一个倒是出乎意料的标志啊。”
一眼瞅在最前面的容仙身上,这气质若仙,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正是总管的菜。
他忙逼上前来,“你叫什么名字?真是美啊,这么白皙的皮肤恐怕连璎珞小姐都比不上……”然后就把他那只肥大的、不安分的手伸上来,捏住容仙软弱无骨的小手。
容仙一惊。
紫丞倏尔警告:“请你将手拿开,否则——”
“否则本大爷的拳头可能得找一个地方摆一摆!”楼澈也踏到容仙身边。
总管七窍生烟,“哼!只不过是几名倡优,居然如此猖狂!”
——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像我们才是主子,而你们这些,不过是讨人娱乐的下贱之物!
这总管正得意并气恼着呢,却怎也想不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哪里来了道暗器,电光火石间,就把这总管射中。
他以大马趴的形式倒在地上。
尔后,那个本在石头上翘着二郎腿睡觉的男人,一跃而下,带着睁不开的眼皮,将自己的衣物裹紧了些。又把那总管的脑袋踩了一脚。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万中选一的温暖地方……为什么要一直吵闹……剥夺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间……我的周公和孙子……都被你吓跑了……”
紫丞小有惊怪的打量这个怪人,衣冠不整,嘴边垂涎,蓬头垢面,连鞋都不穿。乍一眼看去,就算不是潦倒的流浪汉,也是入不敷出的赌徒樵夫。但若仔细留意他那双睁不开的眼,便会发现,他的眸光相当之犀利而睿智。
……此人出手好快,若非自此观察,根本无法看出他的动作……
看来这玉琼苑今日的客人,藏龙卧虎,还不知多少人身怀绝技。
楼澈则抱怨:“喂,你是谁!居然敢抢在本仙人前面出手!”
这人未理会楼澈,而是拖着半死不活的总管,将其拖到树丛后,再盖上些枝叶,口中一边喃喃:“……这次可得藏好……这样我才能睡久一点……”
眼瞅着这性情古怪的年轻人,众人面面相觑。
簌簌一阵风吹过,那人更是寒冷,哆哆嗦嗦道:“好冷……果然不该起来打蚊子的……还、还是快回去躺着……”
南宫毓忙问:“……这位大哥,你还好吧?”
那人又一个寒战,“哦、哦、我、我没事……你们在、在找路吗?只、只要继续、往、往前直走、就、就会到了……好……好冷……快……快回去睡……”说罢蹦回石头上,枕着双手翘起二郎腿,毫不介意有闲杂人等在旁观。
这让紫丞不由心道:此人穿着特殊、行事大胆,虽未着官服,却仍隐隐流露不凡之气……究竟……
就连楼澈也觉得奇怪,但他满心记挂着美酒和美人,哪里有闲情理会这个睡男,赶忙催促紫丞他们快些行进。
终于到了宴会主楼——凤影楼。
这里装饰豪华,牡丹花围成好几圈,本来是想烘托出太平盛世的华丽,反倒画虎不成反类犬,让人觉得是装腔作势的恶俗与乱世中心虚的欲盖弥彰。
……终于到了此地,那么,真正的好戏,开始了。
紫丞一边心想,面上露出的温润笑容,如玉谦和。
他竟说,要与楼澈打个赌。
“赌”这个字,素来合楼澈的胃口,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于是,紫丞便把赌注内容讲出。
——璎珞姑娘能歌善舞,尤以美丽舞蹈远近驰名,此番宴会曹操必会请她压轴以舞庆贺。为了让宴席更热闹,紫丞要与楼澈赌一下,看谁能让璎珞姑娘提早现身,让宴席上的宾客大吃一惊。
而且为了具有挑战性以激起楼澈的争强好胜心,紫丞提议不用仙术,不用双手,将璎珞姑娘带至凤影楼外,这才算真正胜利。
至于表现的机会,紫丞就先让给楼澈了,顺便激将了楼澈几句,果然令他风风火火的赶去“请”璎珞姑娘了。
待支走了楼澈,鹰涯沉然问:“王,你此举的用意,莫非——”
紫丞笑道:“有他在可不好动手,今日既然特地来此‘庆贺’,怎能不送曹操一份大礼。”
南宫毓惊道:“紫丞大哥?你、你要做什么?”
紫丞道:“南宫兄弟,等下有些忙恐怕也得请你帮一帮。”
以南宫毓那明哲保身外加忍气吞声的性格,紫丞料定他不会多嘴,更不会拒绝。
此刻,凤影楼内纸醉金迷,宴会一片影影绰绰,沸沸扬扬。
东吴的宾客们分坐两边,享用美酒和美食,一边看着舞女们的水袖在眼前交错成穷奢极侈的花纹。
美人歌舞,美不胜收,却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曹操嫁女之事。要知道,那些在战乱与动荡中挣扎着的千万个家庭,能活着就已是莫大的幸运,而他们的女儿,只要能远离战乱,其他的什么形式都可以掠过。
宾客们觥筹交错,正互相说着口蜜腹剑的话时,忽而,一阵琴音从彼侧的大厅那边飘来。
沉而不浊,划拨有秩,一声一颤,胜似天音。
众宾客不免心道:当今天下,愈是盛行靡靡之音,琴师们更是专门研究如何投统治阶级之所好,曲风早不复先秦时代的高旷清淡……现在这琴音,如此意境深厚,究竟是哪位琴师在弹?
这时,东吴谋士诸葛瑾(字子瑜,诸葛亮之兄)道:“魏王真是给我们好大的惊喜,我们本以为今日的压轴肯定是璎珞姑娘的舞艺,却没想到这琴音只是幽幽淡淡的撩拨数下,我们的心就都差点被勾了去……”
另一宾客道:“是啊,魏王旗下的乐师果真不同凡响,如此人间仙乐真是前所未闻,还请魏王不吝让我们见见这抚琴之人。”
而负责保卫宴会安全的曹操麾下夏侯尚(字伯仁)则怪道:“这琴音……为何从未听说今日有如此节目?”
打下手的礼乐官员忙道:“一、一定是月下香新聘的乐师……卑职马上去将他带入问罪!”
“等、等等!”上座的魏王曹操道:“请他进入就好,能奏出这么好听的琴音,必定是个人才,我们可别惊扰了。”
“是!是!卑职领命!”
但听门口的传令官一喊,琴音便不断的奏起,愈来愈近,也愈来愈扣人心弦。
仿佛是九天玄女下凡人间,只为演奏一曲天上清音,饶是仙人风骨也不过如此。
接着,紫丞出现在所有宾客面前。
“小民拜见魏王。”
曹操打量他一番,“哦,方才的琴是你所弹奏?向前两步,抬起头来。”
“是……”紫丞抱琴上前。
此刻那夏侯尚正随扈在曹操座下,到底是武将,防范心强,忙挡了紫丞的去路,道:“大人,此人形迹可疑,不可让他太过靠近。”
“啊!伯仁你说得对!停步!你站在那里就好!”
紫丞聚目看向上座的魏王……眼前之人就是曹操?他果然已不识得我……
人类命短,纵然是曾经叱咤风云,被称为是“枭雄”“英雄”甚至“奸雄”的曹孟德,如今却也逃不过时间的摧残,成了个半截入土的白发人。
再好生打量了曹操,紫丞只觉此人言语畏缩,面有薄汗,目光甚至不敢与他直视,分明与之前印象颇有出入,难道……!
嘴角勾起抹看破的笑。
……素闻曹操虽雄才大略,但一向多疑惧死,方才见这两侧帐前刀剑隐现,显见他对孙权所遣之人仍心存猜忌……若真如此,那眼前此人决计不是曹操……
……哼,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计就计,将这件事破坏得彻底一点……
“那小民就在此再弹奏一曲为众位大人助兴。”
言讫之时,紫丞拨琴。
琴音清淡,就像是落仙谷那片美丽的流云瀑布,云淡风清,悠悠漂浮于浩浩苍穹。
但下一刻,源源不断的力量随着琴音波动开来,宛若黄河之水天上来,由九霄离恨天奔腾而下,直落万丈深渊。
刀光箭雨,内力浑发,震荡起众人的兵戈满屋飞舞。
众宾客大惊失色,躲都躲不及,一个个惊叫着撞到桌案,慌不择路。
而早先埋伏好的琴瑚和鹰涯,更是大喊着“有刺客要掳走璎珞姑娘,要杀魏王”,令混乱的场面更添混乱。
那“假曹操”早已吓被吓得魂不附体,缩在华丽的宝座上嚎叫:“不、步步!夏侯将军救命啊!”
夏侯尚持刀立在曹操面前,冲着紫丞大喝:“你不是月下香的琴师!你才是真正的刺客!”
紫丞豪迈而潇洒的一笑,宛如君临天下。
“告诉曹孟德,他的一兵一卒,一将一相,总有一天我会将他们全部纳入掌中!”
话音落下,紫色的身影翩跹一跃,不见踪影。
几乎同时,假曹操一声惨叫,毙命于此。
可同一时刻,处在璎珞房中的楼澈,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他虽然隔空点穴让璎珞暂时无法出声,也无法走出房门,可这璎珞俨然不是泛泛之辈,倒是会些武功法术,暗中把楼澈给打了几下不说,最关键的是——不用手怎么把璎珞带走啊!
赌注的一炷香时间就要到了,楼澈哪里能甘心认输,换紫丞来表现?!
想紫丞紫丞到,正正现身于璎珞身边,淡笑一下:“楼兄看来……还没有成功?”
“少罗嗦!不用手又不能用仙术的话,怎、怎么可能把他带走嘛!”
“……那楼兄是认输了?”
“我、我……哼!认输就认输!我就不信你会有办法把他带走!”
紫丞心机颇深,才不像楼澈那样实在。
他走向璎珞。
“失礼了。”
润泽的说了声,紫丞竟将璎珞整个人横抱起来。这让璎珞这心高气傲的女子,一时间惊呆了,徒睁着两只眼睛瞪着这个无礼狂徒。
楼澈更是不服道:“弹、弹琴的!你、你、你好卑鄙!你……你怎么可以用手——!!”
“楼兄此言差矣,楼兄方才既已认输,在下现在不管是用任何方法,应该都没有违反我们原先的约定才是。”
“什么?!”楼澈大惊。
要论文字游戏,楼澈岂能玩得过紫丞?
此刻,紫丞怀里的璎珞已是又羞又怒,自己一个待嫁的黄花闺女,竟在出嫁之日这样遭人戏耍调笑,何况还是两个来路不明之人。
“居然又是你们!无礼之徒,放开我!你们这些该死的贼党,擒捉本姑娘究竟有何企图!”
紫丞一怔,道:“原来姑娘的哑穴已经解开。楼兄,看来我们若要保命,恐怕必须快点离开此处了。”说罢,抱着璎珞就跳出了窗子。
楼澈连忙跟上。
两人从二楼跳到楼下大门前,与南宫毓等人会合,又迎上一大群官兵,各个手持利刃,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看似游戏人间一般,满不在乎的哆嗦道:“好冷……看来真的得起来活动活动了……”
——是他?!
紫丞心下一怵——这正是方才那个在石头上睡觉的怪异男子,并且一招解决了那个管家!
睡眼惺忪的男子,赫然睁开双眼,霎时便精神抖擞,威猛难言。
“哦,原来宴会提早结束是因为你们啊……竟然能让诸葛大人白着脸来找我,你们真厉害呢……”
说着,便是咄咄逼人,杀气簌簌的扩散开来。
“嗯……虽然无法再与周公下棋有点可惜,不过……似乎与你们交流交流也不错。”
霍然将背上那支“鱼竿”状兵器拔出,喝道:“出招吧!”
面对成竹在胸的怪男子,紫丞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和锐不可当的谋略,他暗道:此人深藏不露,不可小觑。
既然如此……“那就领教了。楼兄,麻烦一下。”
边说,便把怀中的璎珞抛给楼澈。
璎珞被这样对待,旋即尖叫出声。
楼澈更是对赫然入怀的美人没得一点心理准备,“咦!咦咦咦!等、等一下!!”
璎珞仰脸看着这帅气爽朗却似乎最没章法的陌生男人,适才还对她点穴而图谋不轨。璎珞是又气又羞,骂道:“卑鄙!无耻!下流!!”
楼澈一边横抱着她,一边唯唯诺诺的解释:“喂喂!凶巴巴的美女姑娘,这可不关我的事!是那个弹琴的丢给我的!”
璎珞怒火升级,和楼澈来回吵了好几次,弄得楼澈是狼狈不堪,不知怎样下嘴。
原来,女人竟是这样难对付!自己不过是顺手接过而已,这也有错?难道要自己松手,让璎珞跌到地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还何必接这个苦差事!
楼澈喝道:“喂!弹琴的,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要打就一起打!便宜绝对不让你一个人占!凶姑娘,我可要放手了!南宫小子接好!”
果然最后背黑锅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南宫毓,而他的诉苦和乞求,别人都充耳不闻。
其余人等这便迎战怪男子。
他面色如常,不慌不恐,慢条斯理道:“呵呵,这位用琴的兄弟,我已经从诸葛大人那边听说你在宴席中的表现了。真是让人向往啊,早知道这么精彩的话,我肯定会乖乖参加的。啊,忘了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陆逊、陆伯言。你的名字是?”
“……紫丞。”同时心道:原来是东吴阵营新兴的菁英将领,大名鼎鼎的陆逊!其行事作风虽异于常人,但却不显山不露水,果真是扮猪吃虎的能人!
陆逊笑道:“不管此战如何,我会记住你的。”
“彼此彼此。”能与这声名远播之人交手,也算是荣幸了吧。
两边随即开战,立时就如火如荼。偌大的玉琼苑也要睥睨今日的这群身手不凡的来客,竟是抢了壮丽庭园的风景,独树一帜起来了。
却说紫丞等人联手配合,外加穷奇、饕餮从旁相助,却也和陆逊这单枪匹马的家伙不分伯仲。至于周遭的曹操卫队们,更是一点手都插不上,只看着眼前一个个身影如流星飞雨,更如天神天女下凡。
待到双方大战了十个回合时,曹操的亲信夏侯尚将军突然赶到,对陆逊喊着:“陆大人,捉拿刺客的事交给我们就好。请你退下,此时我们不敢劳烦东吴特使。”
陆逊何等精明,就知道曹操一方是从上到下都多疑的很。
他讽刺的喃喃:“连我也被列入调查对象了吗?真是扫兴……本来还想说替你们把京城第一美女抢回来呢……”既然曹操不许他拔刀相助,那就走人。
“呵呵,回去睡觉也好,紫丞,你们是好对手,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游戏人间似的一招人,瞬间,人已飞到几丈之外,潇洒而去。
趁着这片刻的曹军衔接时间,紫丞等人挟着璎珞迅速突围,冲出玉琼苑。反其道而行之,潜回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