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绮耐着性子听,张一一也说的高兴,虽然能有人说说话,张一一显得很快乐,一张笑脸神采飞扬的,但一提起与楚齐瑾的相识过程,还是忍不住的憋了憋嘴角。
“那日我在山上采五木香草的时候,不小心从山腰上滚了下去,当下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我昏昏沉沉醒过来的时候,正巧躺在一小片凹下去的地方,那时天色都黑了下来,随身也带了些草药,草草包扎一番就准备回村子。哪知道天色晚,我也看不清路,山上地形复杂,拐来拐去的我就迷了路。”
张一一陷在回忆里,也许她自己没有察觉,张一一在无意识的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眼神中有光芒在闪。
“山上的黑夜是很可怕的,阴风阵阵不说,还有狼叫声,好在我绕来绕去的,顺着树丛远远看到了一处火光,当下,我也管不了许多,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张一一略显尴尬,小巧的鼻头动了动,明绮笑了笑,猜想着定是突然半夜里,从山上横冲直撞的跑出来一个人影,楚齐瑾一行人估计也被吓的不清。
“那时候,大坏蛋受了伤,身边就只有他小厮庆言,我瞧见他流血不止,整个人躺在血泊里,脸色白的跟张纸一般,还隐隐抽搐,前胸后背各受了三处刀伤”张一一眼神黯了黯,“若不是我正好采了五木香草止血麻醉有奇效,我也没把握能救得了他。”
明绮算是听明白了,张一一对楚齐瑾有救命之恩,定也照顾了他多日,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侯府世子居然就喜欢上了她。可惜,张一一情窦未开,此番若不是楚齐瑾被府里逼着议亲,也不会直接将张一一带回来。估摸着,楚齐瑾也都不能确定张一一对自己的心意。
诶,人各有命,若是没有楚齐瑾,张一一也许还是那个快乐无忧的山中女大夫,可话又说回来,讲不定这两人还真是被缘分注定了的一对儿……
日落黄昏之际,明绮才回到景府,一进屋子,忙不迭的就和衣倒在榻上。累的筋疲力尽。连根手指都不愿抬一下。心中大呼近日还是离这襄阳侯府远些才是上上之计。果然如她料想的一般,这边刚帮张一一料理好伤口,那边厢侯夫人就派身边的嬷嬷亲自将明绮“请”了过去,从头到脚的也料理了一番。
不愧是久居侯府之人。单单坐在上首绷着脸,面无表情的慢慢喝茶,却又一句话都不对站在堂下的明绮说起,就让明绮后背细细密密的蒙上一层冷汗。侯夫人一向地位尊贵,身为这京城中最尊贵侯府的女主人,她自是不屑与明绮这般从四品文官之女计较的,况且,明绮与楚谦月关系匪浅,也算帮过她女儿。侯夫人也不好明面上动手处置。
要说这侯夫人也真有一手,她将明绮叫过去,两人对着大半个时辰,一句话未说,还是楚齐瑾亲自冲了进来。与侯夫人大吵一架后,愤然离去,徒留明绮尴尬异常的站在原地。侯夫人也算镇定,只说了一句,她乏了,请嬷嬷亲自将景府小姐送出去,就起身回了里屋。
明绮不是愚人,自然知道自己是撞到枪口上了,正是侯夫人下令全府封杀张一一的时候,明绮却胆大包天的与她对着干,只将明绮叫过去站着,已经算是客气了。可事情总算不太坏,侯府世子欠她一个人情,又认识了张一一那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总之,也算是有得必有失吧。
第二日,明绮早早起身,梳洗装扮一番,预备着去南绮府上看望宋大夫人。这些年宋大夫人的情义,明绮一直铭记于心,她是个重感情的,正巧此时宋大夫人住在京中,更是要去多看看她,陪着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结果哪知,昨儿刚指天踩地的发誓暂时里襄阳侯府远些的明绮,刚要出门,就得知楚谦月来了府上,此刻正从宋氏那儿过来。
虽然婚事上的经历一波三折,但楚谦月还是那副样子,眉目舒朗,性情干脆大方,见到明绮时,也毫无顾忌笑的开怀,丝毫不见眉宇上的郁结之色。
“哟,你终于肯从那龟壳里出来见人了?”
一得知楚谦月要过来,明绮连忙让墨茶亲自去了一趟宋大夫人那边,告知今日临时有事拌着,明日再过去。复又吩咐翠花准备瓜果点心,自己则静静靠在榻上等着,一见到楚谦月进屋,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都那般说了,再不过来见你,我还不后悔死。我哪舍得没了这么好一个姐妹。”楚谦月嘻嘻笑着,丝毫不见拘束,拿起桌上的瓜果就咬了一口。
“你还有当我是姐妹?我还以为着你是打算此生都躲着不见人了呢。”明绮轻哼了一声,但语气里的调笑意味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楚谦月耸耸肩头,将手中的瓜果啃的嗤嗤作响,直看得明绮哭笑不得,“你是多久未曾吃过这瓜果了?瞧你这模样,我还以为翠花准备的是人参果哩。”
“你这儿的果子,比人参果都香,也就在你这儿我能随心所欲些,别院里着实闷得慌,我也没心思吃东西。”楚谦月说着,明绮倒是奇怪了一下,“你这段时日果然没在府中?”
楚谦月点点头,放下果核,又兴致勃勃的拿起另一个瓜果,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吃的不亦乐乎,“大部分时间都自个在别院里待着,只有一回你来府上的时候我是在的,其余我是真不在府里,不过,我不见你,也是为了你好。”
明绮自然相信楚谦月避而不见定有她的道理,原先明绮还猜想是否因为她心情受到影响不愿见人,但单看楚谦月今日这模样,肯定就不是了。那,就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明绮试探着问道。
听到二皇子这三个字,楚谦月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吃的欢快,只明绮敏锐的看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发愣。
“二皇子当众请求皇上给我和他赐婚,彻底惹恼了皇上,原先我们俩的事,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既然双方都了结了,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过,一旦放到明面上,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皇上怎么可能不多想,这件事很复杂,牵扯的朝廷都斗争太多,连我父亲都赶忙将我送去别院,自然就更不能牵扯上你了。”
楚谦月说的平静,明绮听着可不觉得平静,斗争,斗争,身在公侯官家,真是什么事都要牵扯上权力。如果所料不错,最后楚谦月还是和伯爵府定亲,绝对和那复杂的派系斗争脱不了关系。
“那你好得也写封信知会我一声,徒留我在府中干着急,就算见不了面,信总能写一封的吧,实在不行,让人带个话也成。”明绮说着,不免埋怨。
楚谦月神色不明的笑了笑,“二皇子刚说要求娶我那会,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襄阳侯府外面守着吗?里三层外三层的,我估摸着皇宫也就这般了吧,从我身边的人,到我接触过的书信,哪一件哪一样没被查过,虽然我俩之间查不出什么,但这件事复杂异常,侯爷说暂时与你避而不见,对你才是最好的,毕竟当年你曾杀过一名魏系的人,你爹又弹劾过他,拉你当靶头也是有可能的。”
“侯爷?”明绮先开始听着还未明白,后来再听下去,自然就知道楚谦月说的是永平候赵延南,当年她在船上杀过水贼的事情,只有他一位侯爷知道,不过,他那个狐狸,好一段时日前,不是还吩咐自己多接近襄阳候府的吗,怎么又突然变了主意,让楚谦月避着自己?
明绮想不明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对于这种久混于官场,深谙此道之人,明绮相当有自知之明,自己估计是看不透他想法的。
明绮沉默着想事情,楚谦月也没打扰,自顾自的啃着瓜果,翠花傻乎乎的凑到她跟前,看了一眼,连忙跑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中交叠捧着四大碟瓜果,轰的一声,堆到楚谦月面前。
“楚小姐,没事,你尽管吃,管够。”说着,翠花还豪迈万分的拍了拍胸脯,一副我是不是十分慷慨大方得很的表情。
楚谦月一愣,眼前突然多出的一对瓜果,反而让她看得直反胃,十分尴尬的笑了笑,咬着嘴唇对翠花夸张的点点头,表现出她十二万分的满意。
“不过你不用担心,赐婚的旨意下了,事情也就尘埃落定,昨儿我确实不在府上,老管家连夜就去了别院,今儿刚从别院回京,我可是连侯府都没回就直接来了你这儿……”
有些事情也不必说出口,明绮和楚谦月认识这许多年,两人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很多事,大家都心里清楚,若不然,这么些年的种种事情,能让两人起误会的事多的很,可,两人还是真心实意的信任着对方。
可,明绮心中还是忧虑的,这样硬是用赐婚建立起来的婚姻,幸福二字会何其难。“谦月,你真的甘心嫁入伯爵府?”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