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院位于定国公府东,离院墙极近。青衣人离开婵娟院,直接翻身越过院墙,进了巷子。他如今身负重伤,且后边的追兵不知什么时候就能追上他,因此他专挑些偏僻阴暗的小巷走,多绕了一大圈才进了一处大宅子。
朱墙碧瓦,亭台楼阁,灯火辉煌,气派非凡。
摇曳的宫灯灯影落在朱红大门的匾额上,匾额上书的三个字泛着冷光,那是,明王府。
青衣人进了明王府,直奔主院。似乎他对王府的布置异常熟悉,行动间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
而且,王府来来去去这么多奴婢侍从,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倒是他进了主院,立刻有两人出现在他面前。不过,他们的态度有些奇怪,并不是把青衣人当贼抓起来了,而是……
“爷!”
陆离陆尚二人朝青衣人拱手,两人视线齐齐落在青衣人的伤口上,瞳孔微缩,又惊又怒。
陆尚一向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直接开口问道:“爷,您受伤了!是谁伤的您?”
“爷,可需要属下去取些伤药?”陆离性子沉稳大气,倒看清楚了青衣人的伤口已经草草包扎过了。
“不用。”青衣人一边道,一边抬手取下了脸上染血的面具。
露出了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眉目清浅,一双寒星眸,带来几分冷意,鼻梁高挺,五官精致。如芝兰玉树,清秀隽雅。纵使此刻,颇为狼狈,面颊苍白,薄唇失色,似病气缠身,却依然自有一股风流韵态。
正是那名扬天下的病王爷,萧煜月。
“不必。”
萧煜月摇摇头,抬脚往里走,问道:“柳三和君远可来了?”
柳灵均,行三,字平陵。
百里博衍,字君远。
“爷,柳三公子和百里先生已经在书房等着您了。”
陆离回道。
萧煜月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径直去了书房。
刚入书房,迎面就飞来一支孔雀翎。
萧煜月却眼都不眨,抬手之间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孔雀翎,反手射了回去。
“我的玉佩!”
“啪!”
两声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响起,接着一个宝蓝色锦衣的青年就气急败坏的冲出来了。
“萧煜月,你赔我玉佩!”
青年约莫弱冠,生的面红齿白,眉目如画。此刻怒气冲冲,瞪着萧煜月,精致的五官都微微扭曲了!但细看,却能看见他眼底的不怀好意。
萧煜月这才看见青年手中拿着碎成两瓣莲花玉佩。
呃……
“这可是安歌送给我的!你必须要赔我!”
萧煜月默然,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抬脚绕过他,往书房里去。
“喂!你什么意思啊!”
萧煜月脚步不停,留给他一个背影和一句让他瞬间黑脸的话。
萧煜月说:“下次讹诈时记得先把玉佩的流苏全部收好。”
柳灵均低头,便看见宽袖中露出的几根绯红流苏,顿时脸黑了一半。
“!”
“见过王爷。”
书房里,一名与柳灵均截然相反的温雅白衣男子垂手而立。
此人年约二十又二,一身白衣锦袍,簪白玉冠,腰白玉环。眉眼清秀,温文尔雅,仙人之姿。
萧煜月颔首,走到书案后坐下。
“萧煜月,你……”柳灵均郁闷的走进来,目光再次落在萧煜月身上时,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瞳孔微缩,停顿了一秒,继而蹙眉问道:“你受伤了!”
萧煜月斜睨了他一眼,懒得回他,这不是废话吗?
直接对白衣男子道:“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旧事,而且那个时间的资料,被毁的厉害。能查到的线索都断了。不过……”百里博衍蹙眉,无奈的摇头,继而又舒展眉头,道:“倒是那个东西的线索,被无意中查到了!”
萧煜月没说话,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就连吊儿郎当的柳灵均都静了下来,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与定国公府有关。”
百里博衍此话说的轻轻巧巧,不慌不乱,而落在萧煜月和柳灵均两人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
“定国公府?”
萧煜月蹙眉,不太相信,“定国公府里还有另一份?”
“没错。”百里博衍点点头,目光落在萧煜月胸口的伤口上,“想必你也已经确认了他手里的那份是不是真的了。”
萧煜月只是点点头,并未说那个人手中的东西是真是假。
百里博衍又道:“除了今日你已经确认了的那一份,定国公府里还有一份。这一份,与你的婚约有莫大关系!”
百里博衍看着萧煜月的惊诧不解眼眸,缓缓道:“因为它,就掌握在你的未婚妻林二小姐手中!”
“什么?!”
柳灵均反应最为巨大,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在那个草包二小姐手中?!这怎么可能,哎哎,你突然拿砚台砸我干什么!”
柳灵均瞪着萧煜月,恼怒不已。就在刚才,萧煜月突然拿起砚台砸向他。柳灵均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和四溅的墨汁,还好他躲得快,不然这一身衣服可就又毁了。
“还好我躲得快,不然我这身衣服又毁了,这可是安歌亲手给我做的衣服!”
百里博衍有些头疼的看着无时无刻都把沈安歌挂在嘴上的柳灵均,道:“平陵,你……唉……”
那沈安歌也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还真非她不可了。无论说什么都是安歌安歌的。而且,他难道没看出来萧煜月已经因他说林二小姐是草包不高兴了吗?
“君远你继续说。”
萧煜月神色平静,好似刚才怒起砸了砚台的人不是他。
“是,王爷。”
百里博衍点头,把最新查到的线索娓娓道来。
“……林二小姐的娘亲苏沅的身份可不仅仅是江南苏氏嫡女那么简单,她极有可能是前朝皇室嫡公主敏嘉帝姬。当年那个东西一分为五,三份流落在外,前朝皇室只余两份,一份后来到了你手里,还有一份只会在生死不知的敏嘉帝姬手中。如果敏嘉帝姬就是苏沅,那么敏嘉帝姬极有可能把那份图卷传给了林二小姐,所以,林二小姐即使没有那份图卷,也是知晓线索的。”
百里博衍停顿了一下,道:“老王爷当年定下您与林二小姐的婚约,极有可能是查到了这些事情,才……”
剩下的话,已不消他多说。
书房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可说到底,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柳灵均嘟嘟囔囔说道,反正他是不太相信百里博衍的推测。
“有几成的可能性?”
萧煜月突然问道。
“三成。”
“才三成?不成不成!”柳灵均直摇头,只有三成的可能性,太低。
“三成,足够了。”萧煜月沉默好一会,站起身,说道。
又对明显暴躁的柳灵均道:“平陵,明日你去一趟司天台,告诉许监正,把婚期定在谷雨之后。”
“这么快?!”
“夜长梦多。”
无论那份图卷是否在林鸾手中,还是林鸾是否知道线索,他都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既然林鸾与他有着婚约,是个天然的有利条件,那么他们尽快成婚,就成了不二选择了。
而且,萧煜月眸中闪过一丝暗色,林鸾,可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无论柳灵均与百里博衍对他的决定有多么的惊讶,这已经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你认真的?”柳灵均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了,点点头,“我知晓了。”
“君远你再仔细查一查林鸾,她并不简单。”说着,萧煜月瞥了眼柳灵均,林鸾能嚣张跋扈到如此境地,不是蠢货就是伪装。今日他在定国公府见到的林鸾,着实不可能是个蠢的,所以草包嚣张只是她伪装了。
柳灵均看见萧煜月瞥他那一眼,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指着萧煜月的手指都有点发抖,崩溃道:“你,你不会是就因为我说林二小姐是草包才扔砚台的吧!”
萧煜月没有说话,百里博衍扶额,萧煜月已经做的那么明显了,也就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萧煜月绝对是对林鸾感兴趣了,说不定他这伤……就是在某个女孩闺阁包扎好的。
谁让他身为神医,别的不行,就鼻子识药行呢!萧煜月包扎伤口用的药和绷带上可是带着一丝及其浅淡的胭脂馨香呢!
“靠!萧煜月你见色忘友!!!”
结果第二日下午,萧煜月就收到林二小姐病了的消息。
“她病了?”
萧煜月蹙眉,难道是穿了湿衣服,受寒了?若是如此,那是因为他了。
思及至此,萧煜月突然想起昨夜林鸾故作镇定的样子,心中一动,他闲得慌,去看看那个嚣张丫头病了是什么样子也不错。
“陆离,现在何时了?”
“爷,刚好酉时。”
那就晚上再去吧!
萧煜月这样想着。
月上柳梢头,婵娟院里,林雅厚坐在林鸾绣床边,神色阴沉,看着昏迷不醒的林鸾,心中发紧。
“公子,二小姐烧已经退了,您休息一会吧,您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看见林雅厚眼底的阴影,心里颇不是滋味,主上何曾这么担心一个人,怕是真的把林鸾放在心上了。
“璆鸣可回来了?”
璆鸣,是林雅厚另一个心腹。
“刚回来,在门外候着。”
林雅厚没再说话,又换了林鸾额头的帕子后才站起来,领着玉锵往外走。
俪兰寒兰去煎药了,秋棠就在候在隔间。
看见林雅厚走出来,秋棠忙迎了上去。
“鸾儿已经烧已经退了,你不必再守着,休息一会吧。”
“是。”
林雅厚没有多留,开门出去了。
秋棠却没在隔间休息,而是赶紧进去,伸手摸摸林鸾的额头,确认了烧已经退了,这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
她不是不信林雅厚,而是自己再确认一次,心里踏实些。
秋棠这一放松下来,疲惫感瞬间就涌现出来。她没发现空气里突然多了些香味,只觉得太累,支撑着身子走到桌边坐下,没有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几乎是她前刻睡过去,下刻紧闭的窗户就被人打开了,一个青衫男子利索的翻窗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