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吞入地平线内,头顶上压满了灰扑扑的积雨云,天沉得仿佛要塌下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翊着一身黑色,神情凝重,快步走入上海一家医院的vip通道,淮科一票董事还有各科部的经理已经在病房门口等着了,见得她到来,忙不迭的迎上去,每个人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有真正担忧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事不关己的,有见风使舵的,真是精彩纷呈。
林翊深吸了一口气,拨开人群,一言不发的走进病房,用眼神示意保安将不相干的人拦在了外面,人群一阵骚动,有几个董事嚷嚷着要一同进去,也败在了林翊冷冷的眼神之下,只能悻悻的等候在外。
她慢步走到病床前,眼前的男人好像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脸上罩着呼吸器,身旁的仪器不分昼夜的检测着他并不强健有力的心跳每一次的起伏。林翊轻轻搬过椅子,坐在床边,眼底有些泛红,所有强装的冷漠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第一次觉得那一直为她撑着的天要倒了。
虽然很小心翼翼,但弄出的细微声响还是惊动了林国富,他睁开眼看见唯一的女儿坐在面前,下意识的想笑,却被呼吸面罩阻隔了动作,林国富将手覆盖在林翊的手背上,父女俩这么多年,有些默契早已形成。
“爸,你醒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集团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林翊握着林国富的手,两张相似的脸重叠在一起,仿佛时空交错。
林国富摇摇头,艰难的看向放在床头的平板电脑,林翊一愣,随后便了然。她取了pad,打开记事本app,将林国富的手移到屏幕上。
“你想说什么?爸。我在呢。”林翊抿着唇,轻轻的安慰道。
林国富抬起手指,极缓慢的打出一行字,显得有些吃力。
小翊,你还怪我么?
林翊一看到这行字,眼眶湿润,她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心里是止不住的自责内疚。无论如何,父女之间怎能有隔夜仇呐。
她摇摇头,说:“我没有怪您,您永远是我最可敬的爸爸。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您和淮科,我不会让您的心血付诸东流。”
林国富看着林翊,眼角往上挑,似是在笑,继续写:
林国洋联合了辰东控股,控制药厂制造舆论,现在他们打算挑唆董事撤股,向媒体散布假消息来拖垮淮科,你要当心。
林翊冷冷的扫了那个名字一眼,林国洋是她的二叔,原以为这一切是辰东控股的预谋,却没想到还有一内鬼里应外合,难怪这几天淮科旗下药厂即将停产的消息甚嚣尘上。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个时候只能冒险一搏。
“淮科股价近日不断下跌,恐难以为继,庞大的医药帝国是否就此陷落?”某个知名的门户网站打出如此惊悚的新闻标题,虽有故弄玄虚的成分,但也是拿到了实打实的第一手消息,紧接着独家报道,很快网络纸媒上铺天盖地都是淮科即将破产传闻。
身后的电视音量开得很大,舒缓的音乐被插播的新闻打断,王佳文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她关了文档,抬头静静的盯着电视屏幕。
西装革履的外场记者拿着话筒讲得唾沫横飞,他背后就是淮科上海总部的大楼,高耸入云。
“淮科董事长林国富日前被传出病危,加上媒体爆料淮科药业被发现部分药物疑有毒胶囊问题下架,林氏是否已经岌岌可危?据悉,林氏独女将在今日下午5点召开记者发布会,就淮科药物问题做出回应。”
王佳文“啪”将电视关掉,一整日层出不穷的消息快将她的心揪碎了,林翊昨晚一天没有回家,只让秘书挂了个电话给王佳文,一场大风暴即将席卷淮科,作为继承人,林翊自然要站在最前线代替林国富面对这场危机。
王佳文明白这个道理,她在电话里也只是嘱咐秘书代为转告林翊不要太辛苦,要注意休息。
诺大的会议室人去房空,林翊一个人坐在里面整理着会议结果,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召开发布会了,律师和董事讨论下来的结果并不足够完美,危机公关在仓促之下无法达成面面俱到,但至少在当下这个情况下能够暂时稳住局面。林翊靠在皮椅里,微卷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会议室拉上的窗帘将刺目的阳光挡在外面,斑驳的光影碎了一地。
大批的媒体记者已经架好了□□短炮,静待主角到来。林翊接过秘书递来的稿件,最后整理了一下妆容仪表,微微躬身从侧门走上座位席,一时间谋杀无数菲林。
没有理会记者急切的提问,林翊开了话筒,待会场内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始发言。
“各位记者朋友你们好,今天我代表淮科医药召开这个发布会,主要是想就目前大众关心的药品质量问题做一个回应,首先我们集团的研发部联合旗下的药厂所研发生产的胶囊产品绝无任何质量问题,淮科采用的是标准一体化的流程,研发成果经过实验并获取药监局所发的药品合格证,在此期间只生产了少量的成品,获取上市资格后才能大批量生产,而药厂直属淮科,所有用料均有安全合格证明,工人也经过系统的培训和严格的审查。昨天我陪同媒体朋友参观了淮科的药厂,所有的安全措施都已经到位,我认为不存在胶囊质量问题。这极有可能是恶意竞争诽谤,淮科将会诉诸法律,对于损害我们名誉的人绝不姑息。”
“那你怎么解释有市民服用了贵厂生产的胶囊产生了呕吐发热,疑似中毒的症状?!”忽然一名记者从座位上站起来,毫不客气的指出。
林翊的脸色冷了冷,精致的脸庞上像结了一层霜,她掷地有声的回答道:“淮科在第一时间联系了患者,并积极安排就医,据医院的医生诊断,患者之所以会在服用了胶囊之后产生中毒症状,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糖尿病患者,而这款胶囊,我们在包装上明确警告了不能同时与含有胰岛素的药物一起服用,相信医生在配药的时候也会跟患者说明。我认为舆论的导向被某些不明真相的记者弄反了,可笑的是记者这个行业本该是最明辨是非的,这么没有职业素养我也真是吃惊。”
这番言语自然引来了在场不少人的不满,有个脾气稍显暴躁的男记者忍不住跳出来,说:“那淮科恶意降价打压其他药厂,这点不假吧。”
林翊也不急,不紧不慢的说道:“药品的降价是基于成本和市场的调整,淮科两款药品降价是经过市场部一致讨论的结果,但最高层并没有通过这个降价的决定。此前我人在外地,家父又病重,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就会着手调查,淮科也愿意配合警方取证调查,积极配合。但最重要的是,淮科的宗旨是为普罗大众提供优质安全的医药服务,这点从未改变。”
王佳文看着电视里的女人,褐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微微弯了弯唇角,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
发布会只召开了短短二十分钟便宣告散会,林翊起身,正准备在保镖的护卫下离开,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勾了勾耳边的碎发,看着面前的摄像机,眼神锐利,用不高也不低的声音缓缓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从即时起,我会是淮科的代理董事,一切集团事务将由我全权负责。”
此言一出,底下一片哗然,还有记者想追问,而林翊已经在保镖的簇拥下消失在会场。
第二天的经济新闻的头条就改成了“林氏独女宣布继承淮科医药,岌岌可危的林氏帝国是否能重见生机?”
王佳文早晨取了报纸翻了翻,就看到这么个新闻,她抿了口果汁,随手将它垫在果盆下面,一转身却看见林翊穿着性感的薄蕾丝睡衣,似笑非笑的站在自己身后。
王佳文老脸一红,有点不自然的说:“你站我后面干嘛啊,起床了都没动静,吓死我了。”
林翊从身后搂住她,头靠在王佳文肩膀上使劲蹭了蹭,那样子活像大福在撒娇的样子,长长的发丝落在颈窝里,酥□□痒的,王佳文觉得自己的腰快软了。
好不容易推开撒娇的林经理,她有些气息不稳的嗔道:“大清早干嘛呐?快点吃早餐。”
林翊摇了摇手里的一堆报纸,有些无奈的说:“我就说最近早上怎么感觉空空的,原来你把报纸都藏起来了啊。”
王佳文垂眸,说:“我不想让你看到这些不好的猜测,不想你不开心。”
“傻瓜,就算你把报纸藏起来,网络上还是有铺天盖地的消息,还好,你还没傻到拔了我的网线。”
王佳文不理她,但别扭的脸上写满了委屈。
林翊微笑着将她拥入怀里,轻轻在她耳畔温言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开心,虽然现在情况有些糟糕,但我相信都会好的。”
Everythingwillbe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