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又说:“赶走我,你要怎么回去?一步步爬回去吗?恐怕等你爬到凌云府,这条腿也得废了吧,你想当残废吗?”
梧桐伪装出来的坚强外壳被他几句话给击得粉碎,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问心没好气地看着她,想骂又找不出话来骂,站了片刻,忽然在她面前蹲下身,去抓她的两只手。
梧桐往后缩:“你、你要干嘛?”
“背你啊。”
“我不用……”
“不用你个头。”
问心自小跟着老和尚,从未说过脏话,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梧桐看出他是生气了,再躲下去恐怕要发飙,只得任由他把自己背到身上。
问心背着她往前走,走到马边上,蹲下身去捡缰绳。
梧桐默默地把缰绳给接过来:“我来牵马。”
问心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两人年纪差不多,梧桐的身材瘦得像火柴棍,问心比她稍好一些,但是也没有壮到哪里去,空有一副高骨架。
梧桐感觉到他背上的骨骼和肌肉,心中歉疚。
“你该多吃点,太瘦了。”她说。
问心还在赌气,不搭理她。
梧桐又道:“反正你已经还俗了,为什么不吃肉呢?我们这个年纪不吃肉哪儿行,长不高的,等回去以后你跟着我一起吃饭,保管你一年就长得白白胖胖的。”
问心讥嘲道:“长成你这个模样么?”
梧桐一愣,反应过来他搭茬了,笑嘻嘻地说:“我是还没有到时候。”
二十多岁的时候她身材好着呢,前凸后翘的。
问心不置可否,埋头走自己的。
梧桐看了会儿风景,问:“你以后不当和尚了,打算干什么?”
问心摇摇头:“没打算。”
“那不如跟着我吧。”梧桐摩拳擦掌地说:“这次回去之后,我打算向王爷请兵过来报仇,正好需要一个靠谱的副手。”
问心说:“那要是他不答应呢?
梧桐道:“不答应我就慢慢求呗,再说我那边也还有点积蓄,足够我们生活的。”
问心从小就认为打战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情,南疆王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派兵给她。
不过梧桐能对他发出这样的邀请,他还是很开心的。
“我跟着你,你能给我什么?”他问道。
梧桐想了半天想不出自己能拿出什么,问他:“你想要什么?”
问心慢悠悠地说:“我想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无保留,坦诚相待。”
梧桐道:“我对你坦诚了,你对我坦不坦诚呀?”
问心说:“那是自然。”
梧桐抽出了一番,咬咬牙答应下来:“行。”
同时在心底琢磨着,该在什么时候将自己的真实性别告诉问心。
问心和别人不同,他是个和尚,了无牵挂。而且现在又显而易见的成了自己人,把秘密告诉他不但不用担心被捅出去,他反而还能帮忙自己打掩护。
只是要找个好时机。
问心得了应允,心情好转,脚下的步子都轻松了不少。
走走停停半个月,梧桐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之后二人遇见了一个较为繁华的大城池,梧桐进去找个当铺,将自己的短剑给当了。
短剑还是当初跟着银铃时,银铃赏给她的,无论材料还是做工,都非常上档次。
她成功用一柄短剑换得两匹快马,以及满满一大包干粮等物。
二人离开城池快马加鞭,往凌云府赶去。
同一时间,若兰早产生下一个儿子,算是了结了周磐安的子孙梦。
家中公婆早已进了土,丫鬟小妾什么的被若兰挨个找借口赶了出去,周磐安的原配曾经想要反击,奈何现在一家人的口粮和地产都被若兰握在手中,几番唇枪舌剑下来,她不战而退,要得一封休书,带着包裹回了娘家。
若兰一跃成为正妻,手中把握着全家人的命脉,再也无人欺负。
周磐安在这个小县城里担任主簿,算是有头有脸的正经身份,于是若兰跟着风光,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夸赞奉承,心情格外的畅快。
她每日不用干活,所有事情都吩咐丫鬟下人去做,刚出生的儿子也花钱请了老妈子带,闲着无事,又动起心思来。
一日夜里,周磐安洗脚上了床,对坐在桌边的若兰喊道:“你别看了,那破册子有什么好看的?县老爷不都说没问题了么?”
若兰翻了白眼,捏着纸张翻过一页:“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了么?你是不是缺心眼啊?忘记上个月他就克扣咱们的了?好几十两银子呢!当初我家那么多地卖了也才几两银子。”
周磐安撇撇嘴道:“那横竖也不是咱们的钱,不是上头拨下来补贴百姓田地的么,我这还没当官呢,收了钱我就先成了贪官了。”
若兰不甘心地瞪着眼睛:“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他一个人独吞,咽不下这口气。”
周磐安说不过她,摆摆手道:“行行行,你自己看,我先睡了。”
他打着哈欠钻进被窝,若兰就着油灯黯淡的光芒看册子,越看心越烦。
起初穷得吃不起饭的时候,认为有饭吃就是最幸福的事情,可是自从随周磐安搬到县里来,她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哪儿哪儿都差。
这么小的院子,这么差的家具,这么暗的灯,是人过的日子吗?
她先前去县老爷家做过客,人家那才叫大宅子,那才叫亮堂堂。
一个县令而已,哪来的那么多钱,还不都是……
合起册子,若兰走到床边,往周磐安的怀里钻去,在他耳畔问道:“你每天干得活也不比他少,就甘心这么看着别人吃香喝辣,还不给你留口汤么?”
周磐安迷迷糊糊地揉了眼睛:“你想说什么?”
若兰压低了嗓音,小声问道:“你想不想当县令?”
周磐安吓得清醒过来,把她推出怀抱:“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被人听见。”
“这三更半夜的,谁来听你家墙角。”若兰满不在乎地坐在床边,道:“要是你能当上县里,咱们在这个县里那可就再也不用受欺负了,所有人都得听我们的。”
周磐安叹了声道:“你以为当县令是吃包子呢,动动嘴巴就行?得正个八经儿的考中举人才行。”
若兰看着他问:“你没中举吗?”
“这还用问吗?我就是个秀才。”周磐安困得睁不开眼睛,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别瞎聊了,快睡觉,我明天还得早起去县衙呢。”
他闭上眼睛很快发出呼噜声,若兰坐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丑陋的睡脸,在心里骂道:“孬种。”
然而这个孬种是她的丈夫,家里的主心骨。她身为一个女人,又没办法越殂代疱的代替他当主簿,即便瞧不起也不能说出来。
若兰厌烦的踢掉鞋子,吹灭油灯,也跟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