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她面上的笑容，自身也能感觉到这其中像是变了些什么，总而言之，现下我眼中所见到的她，完全不同于我在寒湖边见到的那个女子一般。
她领着我进了那家酒楼，朝店主一问，柯子尘和姑苏果然借宿在此处。
白雀晅笑着同店主道了几句，随后走出来告诉我柯子尘和姑苏一大早往另一个镇去了，但是没说去哪，却也没有退了店，应当是还要回来，让我在此处等候。
我点头，然后便见她面上霎时换上了愣怔的神色，她盯着我背后的某处，眸子渐渐泛红，我也实在好奇她在瞧什么，便转身望去——是一棵直插云间的大叔，立于这房屋外侧。
若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便是那树上挂着成双的福袋。
我再瞧了她一眼，她急急转过身去背对着我，“我想起来西边大娘要我去同她挑布匹，你可记得回去的路？”
“恩，记得。”我点点头，实则我根本不记得，一贯的路盲。
“那好，日落时我再来找你。”话音才落，也不等我说什么，她便纵身一跃上了房屋，飞檐离开此处，像是离开此处是刻不容缓的事。
我瞧着那离开的身影，顿时觉得心头泛凉，却也道不出为什么。
“哎，真是苦了她了。”
侧眸一瞧，是方才那重剑女子，也不知是何时，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到了我旁边。
“苦了……她？”我疑惑。
见她轻轻点头，眸子里染上一抹黯淡，随即摇摇头，准备离去。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你们为何都称她为白坊主？”我叫住她。
她一脸诧异的转过头来望着我，不可置信地叫道，“白雀晅？你不知道白雀晅？那个江湖上令负心汉闻风丧胆的秋雁坊的坊主，你不知道？”
“秋……秋雁坊？！”
她点头，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看你的穿着，应当不是我们北椒国人吧？啧，就算不是北椒国人，也应当闻得秋雁坊的名声。”
秋雁坊……我还真不知道，听过天机楼，听过御贞门，听过九幽谷，可我，真不知秋雁坊。
旁边比试的人全部蓦地停下手中的事情来，齐齐回头瞧着我，面色惊恐，像是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
“秋雁坊，江湖上独树一帜的娘子军门派，坊中尽是女儿家，论傲骨和武艺，个个不输给男儿！”旁边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朝我说到，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那个叫洪麟的人打着圆场，旁边的人才尽数散去，他越过我朝身后的酒馆走去，竖起指头朝老板娘讨要二两酒。
“哼，臭要饭的，上次的酒钱你还没给呢！”
洪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下次下次，一定给你带钱来，你便先……”
“哼！”那老板娘冷哼一声。
我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法子，走上去拍拍他的肩，“我给你买酒，如何？”
他顿时心下一喜，激动地朝我点头，随即似是又感觉有什么不对，一脸警惕地打量我，“有这等好事？”
“自然！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我拍拍胸脯朝他保证。
“那快快快，先给我两壶上好的女儿红！”
我瞥了他一眼，他似是有理有据地道，“一边将一边喝着小酒，这才两不误嘛！”
我也拿他没辙，便从荷包里掏了些银子给老板娘，她掂量掂量，随即笑着说去取酒。
“啧，你这荷包倒是不错，瞧你，应当也是名门出身吧？”他一边坐下，一边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说吧，你要问我什么！”
我指了指屋外的那颗树，透过一寸宽的窗口缝隙处能瞧见它，“那是什么？”
“鸳鸯树。”
“鸳鸯？做什么用的？”
“定情呗，”他朝窗外望着，不禁赞叹，“那可是我北椒国的传统，心意相许的男女，将自己出生时双亲所给的玉放于福袋中，一起绑在鸳鸯树上，就此便定了一生。”
我半信半疑地瞧着他，他顿时瞪了回来，“你不信？你瞧那福袋上，都是绣着各自的名字呢！”
我瞧了那鸳鸯树一眼，便姑且信了。
酒被端上来，这洪麟拎着酒就准备走，结果被我拦住，“走哪去！我还没问完呢！”
“得得得，你问！”
“为何方才我见白姑娘瞧那鸳鸯树时，竟是黯然神伤？难不成她的意中人被谁抢了？”
他一口呛了出来。
“你这小丫头片子，谁给我说的！”他抹了一口嘴边的酒，瞧我正是满脸严肃地瞧着他，他道，“你想知道？”
我点头。
“那我告诉你……”他悄悄凑近到我的耳边，“想得美！”
“……”
“说吧，其他的事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可真不行。”
他这话更是勾起了我心里的好奇，可除此之外，我又没什么想问的。
“那你可知道白雀晅为何住在百里外的寒湖边，不到这杏平镇来？”
他顿时面色一沉，酌了口酒道，“是她心里的执念吧。”
“执念？”我沉了沉声，又觉得他不肯说这事，随即问道，“你知道她为何武艺这般厉害吗？可否传授传授我？”我打趣。
洪麟瞥了我一眼，“嗯，小丫头，你可知道，当年的雀晅，跟如今街上嬉戏的顽童毫无区别？”他指了指门外吃了糖葫芦的少女，又比划了约莫桌子般高的高度，“当初她才这么大，被花花世界乱了眼呢！”
“当初我遇到她时，她应该也才七八岁吧，那时我在街头，见她一个人哭哭啼啼的，见她长得水灵，那哭的模样甚是惹人，便上去问她出了何事，一问才知，原是她在这杏平镇走丢了！”
十年前。
那日日头正好，这杏平镇互相切磋武艺的人也是数不胜数，洪麟便在旁边摆出个地儿，想着讨几个酒水钱，而一上午的时间，那略带缺口的碗中却只有几个铜板，而他转眼一瞧，旁边**岁大的师弟，破碗中的银子早已是放都放不下，竟是堆在了地上，他斜眼瞧着师弟，只见那小子殷红的小嘴中，甜甜地道着——
“姐姐武艺精湛，他日定是这杏平镇首屈一指的豪杰！”
“这位姐姐，我家鸟将玫瑰献给你了，说明它都觉得你美得不可方物呢哈哈！”
……
而洪麟偏头一瞧，被小师弟称作“姐姐”的女子们，差不多都可以当洪麟的姑姑辈的人了。
靠着年龄幼小，又凭一张蜜嘴，谁能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