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寿安宫内,大监对着椅子上的女人俯身行礼道:“恭喜太后,贺喜太后,得手了。”
椅子上的女人嘴角上扬,手里着茶盏,漫不经心地说起:“你说这人呐,要是掌控不了,那跟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还有什么价值呢?”她将手中的茶盏掷落,只见地上一片碎瓷片,“偏要弄得跟这茶杯一样,粉身碎骨。”
太后下令,全城搜捕罪犯越苡君,弑君之罪天地不容。
一时之间,越苡君成了整个大昭的敌人,举国的逃犯。
接连两日的逃离,越苡君和穆苏早已是车马劳顿,两人在南郊的一所破庙中歇脚,等她们过了南郊这片林,就离开南安了。出了南安,风熙云再想抓她,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顺着墙角靠下,她将包袱里断掉的半块梳篦拿出,静心一想,柯子尘死前,究竟是为何给了她这断梳。他心思那么缜密的人,不可能是想用断栉在暗示她他们夫妻感情破裂。还有,他口中的前皇陵又是怎么一回事?这其中,肯定大有内容,可是……他已经死了啊,她也不可能再回去问他了。
身旁的穆苏缓言到,“娘娘,我四处打探过了,这附近暂时没有官兵。我们赶了两天的路,娘娘不如休息会儿。”
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弑君罪犯罢了,怎么还会是皇宫里名声显赫的皇后?
“你也不必再这样叫我了,以后再没有越苡君这个人。”她顿了顿口,现如今,这个名字是要不得了。“以后,你喊我狄月便是。”
穆苏慌忙摇头,“不可,穆苏自小跟着娘娘,规矩还是懂的。”穆苏顿了顿,侧头想到,“那穆苏就像儿时那样,唤你小姐。”
狄月靠着墙,许是车马伤神,此时的她觉得困意无比。末了,她像是梦到了什么,羽睫微颤。
十五岁的那年初秋,越苡君刚行笄礼过后,得到皇帝的准许进宫探望宸妃,宸妃是沐家的人,待她也如同己出一般。
见过宸妃后,她迈着步子走在回府的路上,方才宸妃的话却印在她脑海中。
“越儿年纪不小了,也当嫁人了。”
宸妃说,如今将军府功高震主,只怕皇上对将军府起了防范之心,古往今来,皇帝因臣子功高震主而狠下杀手的事例数不胜数。当今之计,就是扶持生母已故的三皇子柯子尘夺得皇位。沐家没有女孩,却有她越苡君,只希望她能为沐家尽一份力,嫁于三皇子。
如此一来,她便是宸妃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一个眼线,他们要确保,他不会在过桥之后,毁了他们这座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如果没有十年前沐家的收养,那也不会有如今的她,哪怕多大的险阻,只要是能为沐家尽绵薄之力,她越苡君,绝不会畏惧。
任思绪缥缈,再回神来,她早已不知自己误入了哪个宫中。她左右观望,只是四下无人,院中的海棠树一枝独秀,开得甚好,白色的随着清风拂下,她平生最是喜爱海棠,见此景色,苡君不禁迈出步子走了过去,伸开手掌去接住那飘落的碎花。
阳光稀稀落落的洒落下来,可见尘埃环绕着,倒是美得不真实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句诗,“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付海棠。”
苡君微微侧目,蓦然发现树下席地而坐的青衫男子的目光不歪不斜地打在她身上。
她着实吓了一跳,“你、你是谁?!”
男子依然打量着她,却不对她的问题作出任何回答。
这里刚刚,她是确认过没有人的,继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半晌,男子微微张口,清冽的声音从嗓间发出,“你是在问,父皇为何让我来住这扶月宫吗?”他拍了拍衣裳上的灰,站起身来,“老实说,我也不知为何。”
她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她这是误入了皇子的寝宫,她未出阁的少女,若是被人撞见,这可要如何解释。
男子:“那你呢,如何会在这里?”
苡君:“我……走错了。”
“哦,那烦请你走回去。”男子转身准备走入室内。
“怎么走?”她也想离开这,只不过她迷了路。
男子一顿,回头看着她,继而目光扫过她的,“用脚。”
若不是她是一名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此时她或许早将他祖上问候个七遍八遍了。
“哦,你迷路了啊?”
闻言,她突然觉得世间还是有好心人的,她点头,心中猜想着男子接下来是否会为她指路。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越苡君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今儿的怎么就遇见他这么个人。要是回府后,她可得好好上一上香,祈求她以后要嫁的那位皇子,可别像他的这个兄弟一样。
说来也奇怪,她不是没有想过询问其他人,只是这扶月宫内,竟然一个侍从都没有。
夕阳西偏,两名婢女端着菜肴从宫外走进皇子的寝殿,再待婢女准备离开时,她凑上去问到:“请问,这位宫娥……”话还未说完,两名宫娥却绕过她匆匆离开了。
殿内传来声音,“你无须多费力气,她们是不会同你说话的。”
看啊,这个毫无人性的家伙,在殿中享用着晚膳,还不忘说几句风凉话,而她,有家不可归。
“你若是饿了,就同我一起用膳吧。”
她刚想拒绝,他又接着说:“用完膳后,我便送你回去。”
越苡君心里暗想,倒是还有点良心。
坐到桌前,她盛了碗鸡汤,调羹刚送到嘴边,男子便问起她家在何处。
“将军府。”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男子的目光里有一种道不明的意味。
“你是将军府小姐?”
“小姐的侍女。”她差点就犯了大错,要是让人知道将军府小姐宫中迷路,误入不知名的皇子寝宫,还同他一道用起了晚膳,啧啧,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皇子:“叫什么。”
“穆苏。”
“你家小姐有你这么个侍女,也是够悲哀的。”
越苡君:“……”
她才是为他以后的皇妃悲哀,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不走运,有他这么个夫婿,以后的日子可真是有的受了。
用完膳后,她端着茶杯缓缓品茶,皇子唤来奴才,为他准备车马,只听奴才应了一声,“是,三殿下。”
她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
这个说话尖酸还略带刻薄的男子,就是三皇子柯子尘?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
这以后的日子,果真有的受了……
上天这个玩笑,开得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