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离开,李旭别的没什么要准备的,就是自己这几个丫头得安排妥当。
交代康宁服侍好方清怡,交代芸香照顾好还在医房治伤的吴管事,又让芸香再给家里写封信,叫赵管家带着杨家三位小姐提前出发。这些都交代完之后,李旭头疼地看着一脸期待的宝儿想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好好活着,每天按时吃饭睡觉,别在外面给少爷我惹事就成!”
说完话,李旭也不管嘴撅得老高的宝儿,转头对方清怡行了一礼:“北方来使,小弟得提前去一趟,清怡姐只管安心跟随车队前行,有事就叫几个丫头,杨大哥也会每日过来。届时到了北燕,小弟与杨大哥定会安排妥当。”
方清怡之前显得有些清瘦,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修养,现在看上去倒是稍稍丰腴了一些。听完李旭的话,方清怡心里很是感动,当即道了一福:“有劳旭弟操心,姐姐与几位妹妹也熟了,自然会照顾自己,旭弟只管专心公事,不必挂念。”
“就是!”正在一旁生闷气的宝儿抢了一句,一把挽住方清怡的胳膊,好让少爷看看自己跟方清怡有多亲密。李旭苦笑了一下,拱拱手就转身上马离开了营地。
赶到汇合的地点,朱瞻基和礼部各官员都已在原地等候。见到李旭姗姗来迟,礼部尚书李至刚坐在车上摇摇头损了一句:“好大的派头!“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在场所有人全听见了,纷纷为之侧目。朱瞻基见此情形皱了皱眉,嘴张了张却没说出什么来。
李旭赶到众人面前连连道歉,先是和朱瞻基见了礼,然后在朱瞻基的引荐下见过了礼部尚书和主客清吏司各官员,主事之人是一名叫傅明的郎中。此郎中可不是医生大夫的意思,而是明朝各司主官的正五品官职。
“小子见过傅郎中!”李旭有意跳过了李至刚直接向傅明行礼。傅明连忙还礼,却又听到马车上李至刚故意咳嗽了一声,当即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行事。李旭微微皱眉,看了看一脸尴尬的礼部众人,又转头看看一脸好笑的朱瞻基,心里自然知道这是李至刚在摆官威呢。
转过身,李旭好像刚刚才看见马车上的李至刚一般,立即装作惶恐不已道:“哎呀,这不是李尚书吗?要不是你刚咳一声我还没注意呢!”说完这话,李旭微微停了停,又装作疑惑道:“李尚书为何这般咳嗽不止?”
“老夫连日赶路,偶染风寒,不打紧。”李旭这般刻薄,李至刚自然也没个好脸,只是面上还得过得去,当即没好气地顶了一句。却不想李旭连连摇头,一脸惋惜道:“这正暑天哪里会有什么风寒?李尚书莫不是染了别的病症?要不这趟李尚书就别掺和了,回去找太医看看。反正不过一个阿鲁台,咱小辈出面也就够了。”
说着说着,李旭还转头看向傅明:“傅郎中,你说呢?“
傅明哪敢掺和,当即低头不语。李至刚气的手发抖,干脆将马车的帘门放下,来了个眼不见为净。朱瞻基见热闹没了,当即站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赶路。”
皇长孙殿下发话了,一行人开始向北边走去。李旭看了看,整个队伍差不多四五十人,其中主管谈判的礼部官吏有十人左右,全都各自坐在马车上。其余则是手持仪仗骑马护送的左军军士,看上去倒是威武不已,这让没享受过仪仗出行的李旭颇为好奇,一直在马上左看右看。
朱瞻基此时微微勒了一下马缰,落后几步来到李旭身边低声问道:“你跟李尚书到底有什么仇?怎么刚见面就掐起来了?“李旭一听,笑了笑说道:“一点小事罢了,我看不起他那个谄媚样。”
朱瞻基自然知道肯定不是一点小事,当即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却不想李旭稍微停了停之后抢先问出来:“咱们这趟到底是去干什么?和鞑靼和议?”
“你别一口一个鞑靼。”朱瞻基苦笑着摇摇头道:“人家可是有国号的,至今还是叫大元。要是见到他们你还喊鞑靼,只怕他们会拖刀子跟你拼命!”
李旭却撇撇嘴道:“拼就拼呗,都被打回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随即又问道:“这个阿鲁台到底是个什么人?”
朱瞻基无奈地摇摇头,开始跟李旭解释起来:“你也知道,皇曾祖父把大元打退回北边之后,大元就一分为二,靠近咱们这边的这支部落就是我们所说的鞑靼。前两年鬼力赤夺了鞑靼的大汗之位,皇祖父登基后向鬼力赤发出过数封国书,以图稳定边陲。可不想鬼力赤理都不理,还把咱们的使臣给扣押了。所以这两年皇祖父一直很担心北边的局势,这次北巡也有坐镇稳边之意。“
李旭微微点点头,朱瞻基说的这些自己差不多都知道,可是还没明白阿鲁台是谁,当即又开口问了一遍。朱瞻基白了李旭一眼,摇摇头说:”这不是得一点一点给你引出来吗?“
见李旭老实了,朱瞻基这才满意地继续当起老师来:“鬼力赤上位之后,阿鲁台被封太保兼枢密院知院,也算是鞑靼里面一等一的权贵人物。皇祖父给鬼力赤发国书的同时也联络过他,他倒是有和咱们大明交好投诚的意思,时不时还来信问侯一番。这次更是亲身来到北燕,说是想面见皇祖父。只是现在还不知他的来意。”
“还能有什么来意,无非要么打,要么和。”李旭无所谓地摇摇头,想了想说道:“枢密院跟咱们五军都督府差不多,这知院比我爹的级别还要高。这趟他既然敢亲自前来,多半是为了和议。“
朱瞻基也微微点头,随即又皱眉道:”和议是和议,可也分怎么个议法儿。两边打了几百年,他们不可能跟咱们大明称臣,我猜这次多半还是想要些好处罢了。“
李旭却一脸的不在意:”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具体的自有礼部官员去商议,该怎么办他们自然会上报皇上,你就安安心心在旁边做个摆设罢。“
“那可不行!”朱瞻基摇摇头,一脸期待道:“既然皇祖父让我做使臣,我自然要做出些成绩给皇祖父看看。”说完话,朱瞻基又期待地看着李旭:“你要帮我!”
“帮你?怎么帮?”李旭倒是一脸无奈:“两国邦交审慎精致,一句话说得不好就有可能引起战事。咱们年纪小,即便能说上话也最好别说,让那些老油子上,他们知道分寸。”
“这么严重?”朱瞻基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外交这事看得太轻了,一脸震惊地问道。
李旭点点头,脸色也变得正经一些:“打个比方罢,若是这次让我主事,我上去就喊对方鞑靼,估计这和议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专业人做专业事,这才是高明的御下之道。到时候你若有看不顺眼的,千万别拿皇长孙的架子压人,记得下来后先和我商量商量再说。“
朱瞻基若有所思,随后用力点点头:“好,我听你的,争取只做一个摆设。”
这边李旭和朱瞻基正在日夜兼程赶往北燕,与此同时在北燕城内的一家客栈里,刚刚抵达的宁王世子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客栈的破烂。
“你们看看,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宁王世子朱盘烒忿忿不平的指着还算干净的客栈房间:“蚊帐是破的,床上居然只有三床垫絮,这让本世子晚上怎么安睡?”
看到世子发火,一众下人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劝阻了。客栈的掌柜不明底细,上前赔笑道:“公子,咱这儿算是北燕城最好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掌柜脸上。宁王世子朱盘烒的火气更大了:“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给我滚!”
教训完掌柜的,朱盘烒又转头看向自己家的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重新收拾收拾?”
宁王府的下人们不敢懈怠,连忙从随行的马车上搬来朱盘烒常用的家具被褥,就在这客栈里重新布置起来。二十来人忙活了差不多大半天,这才让苛刻的朱盘烒稍微满意了一些。
坐在带来的凳子上喝了一杯茶,朱盘烒放下茶杯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到?”
一旁侍立的管家连忙上前低声说:“咱们今儿刚到,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联系。不过算算这日子,他们也应该到北燕城了。”
朱盘烒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货呢?”
“已经到了,就在库里放着呢。”管家连忙回答。
“往日你们都是怎么交易的?”朱盘烒追着又问了一句。
管家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想了想慎重地解释起来:“往日都是见面后互相看货,若是合意就成交,不合意的就挑出来一样一样的算。不过那都是些小货,这次咱们可是.......”说到这,管家警觉的停下了嘴,转身打开门往外看了看,又关上门锁好,这才回到朱盘烒身边继续解释。
“往日的数量都不大,这次的货物却不一样,一来数量太大,二来还有些朝廷禁止和他们交易的货。只怕这次的规矩要改改了。”
“怎么改?”一听到这话,朱盘烒显得有些不满意,转头说道:“以前那规矩不是挺好的吗?”
见到朱盘烒不满,管家有些紧张,连忙解释道:“以前货物少,就算一件一件的点也费不了多少时候,过关也容易。可这次的货物太多,王爷交代一定要在皇上到达北燕之前把货转出去,不然到时候往那边去的关口一旦戒严,咱们的货就出不去了。眼见得皇上的车队就要到了,若是一件一件地算,只怕到时候来不及出关。”
听说是出关的问题,朱盘烒无所谓地摆摆手:“有我爹在,你还怕货物出不了关?”随即想了想又说道:“这次不是出不出关的事,本世子第一次帮爹办事,自然是要办得漂漂亮亮,不但交易要顺利,这价钱也得往上涨。”
“啊?”管家一听傻了,连忙劝阻道:“世子殿下,这两年那边跟咱们王爷交易的价钱一直都是那样,若是突然上涨,只怕会横生枝节.......”
“老东西就是碍事!”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盘烒骂了一句:“咱家若不多赚些钱财,拿什么给你们发月钱?那边不过是一群人傻钱多的土包子,不赚他们的赚谁的?”
这一声怒骂吓得管家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多嘴。朱盘烒稍稍平息了一下火气,想了想就将事情给定了下来:“这两日本世子要好好休息休息,你去跟那边联络,就说今年皇上北巡,边关守卫森严,若要我们送出关,这价钱必须得多加两成,他们若是愿意,五天后北城郊外交易,若是不愿意,你去跟他们慢慢磨罢,记住,最少也得加一成”
听到这话,管家顿时变得愁眉苦脸,可是又不敢反驳,应下了之后转身出门安排去了。朱盘烒则在房里休息了一会儿,待到天黑,叫上了两个侍卫便溜出客栈找起了烟花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