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秀:“师兄,为何师傅和风裳老头都不动了。”
她蹙眉看着眼前的两个前辈,不太懂这两人的状态。
两人一动不动,也没有交手,为何却释放出如此恐怖的真气?
赵无极目光落在地面,那是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如今已经出现裂痕了。
他有些震撼,也有些失落,这种高手对决,百闻不得一见,如今看见,他身心震撼,但也明白自己还差得远,根本无法参与这种争斗中。
当他身后向前触摸时,空气将他的手指割破,鲜红的血液沿着手指流在手掌上。
赵无极看着自己的手指,笑道:“破法之战,这就是宗师级别的战斗,已经离开武道界壁,光用体内的气就能分出高下。”
岳秀:“是这样吗…”
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师傅身上时,她看见自己师傅的嘴角的血迹,那鲜红的血迹让她有些慌乱。
岳秀:“我们去帮师傅…”
说完,她就要冲过去。
赵无极一把拉住她,摇头说道:“破法之战,他们身边有无数的真气、剑气,你还没有接近他们,就会被削成肉泥。”
岳秀一惊:“可…可是师傅他已经受伤了!”
赵无极:“我们还是看着吧,这场战斗不是我们两人能够插手的!”
宗师级别的高手战斗也不会如此,风裳和灯一冥都是宗师级别中的强者,所以才会如此战斗。
不过下一刻,灯一冥和风裳同时睁开眼睛,两人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岳秀:“这…”
她话音刚落,灯一冥周身空气爆炸,将他掀飞出去,他重重的砸在主殿外的石狮子上,将那石狮子砸得粉碎。
“师傅!”岳秀和赵无极赶忙跑过去。
风裳冷漠的看着三人,平静的站在那里。
灯一冥艰难的爬起来,看着冲过来的两个弟子,呵斥道:“还没有结束,退下!”
赵无极和岳秀站在不远处,不敢动弹,这是师傅的命令,师命难违,他们不得不听。
灯一冥:“风师兄,方天教其他人并不知道百年前的恩怨,百年前的事情,你我一战能够勾销。”
风裳冷漠的看着他:“灯师弟,你错了,我并非为百年前的仇恨而来,我是想问你,你这二十几年来,都做了什么?”
“百年前,你们一起做那件事的时候,七剑山不管,是因为那是中原武林的事情,虽然有大月武林推波助澜,但也算是中原武林自己人的事。”
“可是如今,你都做了什么!”
面对风裳的质问,灯一冥一愣:“我并没有出卖中原武林,我和大月的交易,不过是情报而已,我这些年来也没有迫害中原武林的任何一位。”
风裳冷笑:“当年定下的规矩你应该没忘吧,中原归中原,大月归大月,武林归武林,朝廷归朝廷。”
“当年七剑山没有阻拦你们谋害敖胤,没有阻拦你们灭杀敖家,是因为敖胤推行的新政触犯了大多数的利益,甚至会改变四域格局,牵扯太多,七剑山也无能也力,所以也就默认中原武林可以做这件事。”
“但当年你们答应七剑山的事情应该没有忘记吧?”
灯一冥一愣,苦笑道:“不可能忘记,当年七剑山若是不拦着方剑离以及秦无念,中原武林的传承就会断层。”
“我们答应各门各派只管武林中的事情,我的确和朝廷以及大月武林有过勾结,我承认,但我的弟子们并不知情,求你不要为难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一切都已经有结果了。
岳秀:“什么跟什么!师傅,你和朝廷以及大月武林…”
赵无极也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师傅,这是将他抚养长大的师傅,他没想到自己师傅竟然会勾结大月和中原朝廷。
他质问道:“难道镇南关那次,追杀方剑离传人,也是朝廷的命令?”
灯一冥叹气:“炎离教已经是大月国教了,自在天国也越来越强盛,迟早一天会入主中原,这是时间问题,我想为方天教谋一条出路。”
他这么想也没有错,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既然你打破规矩,在武林中你就是一个非常随意的人,别人也会很随意的对你,哪怕是将你格杀也是随意的。
风裳向前迈出一步:“你为什么要如此,七剑山和方天教的开山祖师同出一门,为的就是守护中原武林,你为何要背叛?”
“你师傅天乾真人当年可是反对诛杀敖家的人,在他眼里中原才是第一位的,为何作为弟子的你,如此不堪!”
这一声质问让在场的人都心头一颤,一个宗师如此不堪,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灯一冥:“你们不清楚炎离教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大月和中原的情况,我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方天教。”
“大月的百姓非常爱戴自在天国的天王,他们有无穷的凝聚力,并且天王也开始重视新政,反观中原金沙国,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新政不可为,这是根深蒂固的想法。”
“大月会在一年后攻打中原,届时,中原武林和百姓该何去何从?”
“我并非为了荣华富贵,只想我方天教能在后面的乱流中存活下来,而你七剑山注定会灭亡的。”
他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说话时,还有些嘶哑,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的肺已经穿孔,他活不长了。
不过作为方天教的掌门,他不想方天教的弟子们误会他。
风裳:“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错,如果非要说对错,武学的存在就是错,权利的存在也是错。”
“我曾经去过还在一个国家,见到过那里的一切,那里是一个被称为奴隶制的国家,他们有专门的奴隶市场,用来进行奴隶买卖。”
“那个国家贫富悬殊,富贵的人家里有非常多的奴隶,他们用奴隶的数量来展示自家的财富,而穷人吃不饱,穿不暖,一不小心就会沦为奴隶。”
“百姓的赋税非常沉重,有时候交不起就会让家里人沦为奴隶,甚至是别人的鼎炉之类的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有问题,我去面见国王,他过着奢侈的生活,骄奢淫逸,让人叹为观止。”
“酒池肉林之中的他每天都有十几个美人任他玩弄,不过他也要处理国家政务,不然这个国家迟早会被其他国家消灭。”
“后来这个国王被暗杀了,人们以为可以换上一个新的国王,就不用再受苦日子。”
“可惜这是一个笑话,换了一个国王,什么也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百姓更加疾苦。”
风裳越说,脑海里就浮现起当年远去海外的记忆。
当年他游历四域之后,也跟着商人去过海上,听商人说过,海外还有许多国家,大小各异,但几乎都是奴隶制的国家。
他在那个国家里见到过更多的苦难,更多的不平。
那些地方也有武者,不过他们不叫这个称呼,他们被称为勇者,勇者拥有斗气,这个东西和中原的真气相差无几。
拥有斗气的勇者都是非常高贵的,是上等人,他们压迫百姓,能够享受国家的大部分权利,并且还可以领取国家的俸禄。
面对这种畸形的国家,风裳想过改变这种局面,他杀了一个国家的国王,以为能够变成现状,没想到他错了。
统治者也许也是体制下的可悲者,体制不改,无论做什么改变,就是治标不治本。
他回到中原之后,几乎都是隐居状态,也没有过问江湖中事,如今他出山,需要办几件事,给方天教一个警示,也就是其中之一。
风裳:“大月自在天不会推行新政,他们无非是给王权换个面孔,依旧是压迫百姓的政令,不过应该会推进文武教学。”
他目光落在灯一冥身后的两个弟子身上,笑道:“你的两个弟子不错,我可以放过他们,不过方天教不可能再存在中原武林。”
灯一冥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已经是风裳最大的宽恕了。
背叛中原武林,就是背叛中原所有人,这是死罪。
武林中也有武林中的规矩,灯一冥打破规矩,只能用命来偿。
说完,风裳动了,他的双指并列,身上的剑意翻腾,仿佛眼前的一切冻结。
他迈出一步,四周的环境似乎定住了,将风都静止了。
每当他迈出一步,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就会裂开三尺。
当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时间仿佛又开始流动一般。
风裳的速度极快,一瞬间来到灯一冥的身后。
灯一冥没有回头,只是喃喃道:“剑道开鸿蒙…”
说完他就倒在地上,如此平静的躺下,再也没有呼吸。
赵无极和岳秀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们的师傅已经死透。
二人冲了过去,跪在灯一冥的尸体前,哭声颤颤。
风裳回头看着那一具还有温度的尸体,说道:“你们两人可以离开,我不会对你们下手,其他人也可以离开,不过从今以后中原再无方天教。”
叮——
一声剑鸣响起,风裳的真气冲天而起,那是方圆三丈大小的真气柱石,直冲云霄。
在这真气柱石之上,无数的剑气开始环绕柱石,那每一道剑气中都蕴藏着一招剑法,每一招剑法就是剑仙的全力一击。
恐怖的剑意已经将整个方天教的山门笼罩,还没有撤离这里的方天教弟子都能感受到这股强大到令人无法言说的意志。
最终天空中排布出一万道剑气,每一道剑气就能摧毁一间房屋。
叮——
剑鸣再次响起,风裳双指落下,天空中的剑气奔涌而来,如同铁马冰河,摧枯拉朽之间,轰炸在方天教的所有殿门之上。
强大的剑气将一切摧毁,整个山门上的房屋全部被摧毁,剑气之下,万物寂灭。
风裳收回真气,平静的离开了。
在他走时,他对赵无极说了一句话:“小子,将来大月和中原战争,可别忘记你是中原人。”
说完,他就消失在这座山门中。
赵无极和岳秀看着眼前的废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武者摧毁的,这已经超出武者的范畴了。
剑仙…
赵无极跪在自己师傅的尸体前,语气凝噎,却没有哭出来。
他目光呆滞的说道:“将来关榷也会如此…”
岳秀流着泪,将自己师傅的尸体背起来,一步一步的离开这座山门的废墟。
废墟里空无一物,所有弟子都转移了,方天教掌门和剑仙风裳之战,只死了一个人。
赵无极起身,纵身一跃,离开这废墟前,去寻找那些逃离此地的弟子。
而岳秀则是将灯一冥安葬,然后也去找剩下的宗门弟子了。
那些从密道里离开的弟子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为何要撤离,只有那些长老才明白剑仙出手是多么恐怖。
如今的方天教,已经没有顶尖的高手,虽然也有八重天境界的武者,没有达到宗师境界却有着宗师实力的高手,但却撑不起方天教的门面。
当赵无极出现在这些弟子面前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自己的宗门已经不复存在了。
堂堂千年的武学传承之地,竟然被一人破败,说出去也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剑仙之名到底承载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也不知道风裳到底有多么恐怖。
但他们知道掌门让他们走,就说明他们不走就会死。
如今方天教没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赵无极看着这些弟子、长老、仆从、执事,神色平静下来。
他对着这些人说道:“掌门去了,方天教灭了,从此中原再无方天教。”
闻言,弟子们哑口无言,长老们也陷入沉默。
甚至是执事、仆从也神情恍惚,名震千年之久的方天教竟然就此不再,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过这是事实,他们听见山门中的巨响,也看见那些殿门坍塌,沦为废墟的景象。
当他们目睹一个小老头,使出那种万剑归一的剑法时,他们就已经猜到结果,早就开始失魂落魄了。
如今听到核心弟子的话,他们更加明白,他们沦为无门无派的散修了。
赵无极:“各位,你们可以加入江湖中任何门派,但不要妄想重建方天教了,师傅做错了事,本来整个门派都会遭殃,是师傅以死换来你们的活命,望各位珍重。”
弟子们沉默,不知该何去何从。
赵无极看着这些人,也不想多说什么,他离开了,甚至没有等待岳秀,就这样离开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的眼角掉下一滴眼泪。
从那一刻起,赵无极就变得沉默寡言,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开口。
他消失在中原武林中,不知所踪。
当岳秀来到众弟子面前时,她没有见到赵无极。
岳秀:“各位师弟师妹,一切安好,就此别过。”
说完,岳秀也走了。
江湖中没有人再见过她,后来听说她死了,还是赵无极将她安葬的,也是从那以后,赵无极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这两人走后,方天教的众弟子们也纷纷离去。
从此他们要么成为散修,要么加入其他门派,他们再也不是方天教弟子。
而风裳离开方天教之后,一路西去,抵达了镇西关。
镇西关边境有一处天然地势,名叫将军台,在这里风裳约见了三个人。
他在这里等待,直到那三个人到来为止。
将军台的冷风吹来,他就一件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寒冷,他骨瘦如柴的身子在风中摇曳,像快要熄灭的烛火。
他恍惚的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刻有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风裳:“榷儿,等你修炼了《仙戈金耀真经》之后,便可以成就宗师,那时候你和金雨初阳必有一战,你一定要赢,这样你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他叹息一声:“师叔祖虽然落入雷池之中,但并没有说他已经死了,也许他还活着,如果他活着回来,他便会将整个中原武林保住。”
他的目光闪烁,天空中飞过一只秃鹫,这只秃鹫仿佛闻到死亡的气味,一直在他头顶盘旋。
风裳看着头顶上的那只秃鹫,笑道:“你的悟性在秃鹫中也算一等,再等些日子吧,到时候你可以吃四具尸体。”
说完,那只秃鹫好像听懂一般,落在不远处,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风裳注意到这一点,也是苦笑起来,他是将死之人,在这里等待另外三人,如果那三个人来了,他的死期也该到了。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他没有太多的牵挂,他的徒儿关榷也不在牵挂之列。
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徒儿,是他让关榷走上短命的路,走上一条活不过二十一的路。
他没有办法,因为选择这条路的是关榷,不是他替自己徒弟选定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承载着无比厚重的责任,而这份责任需要一个自愿者来扛。
七剑山一直以来都有人扛起重任,二十年前是风裳,如今是关榷。
不过风裳快要死了,而关榷也活不长。
这才是风裳心里最难过的事情,但却又不是最牵挂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自己徒儿要死,也就没有牵挂。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脉的路,所以了无牵挂。
他终生未娶,孤独一人,四十年来,唯有八九二三这柄剑与他作伴。
但他并不孤独。
以中有足乐,不知孤独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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