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卫离以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咳。
“离儿,最近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风老太太的头七、二七和三七已过,人死不能复生,又是老人离去,众人悲恸的心情已平复下来,开始了正常的生活。风三娘的身体也渐渐大好了,此刻正由若雪扶着出了起居室,走到外间听到卫离的轻咳,便关切的问了一句。
卫离斜坐在紫檀雕花椅里,手肘杵在同色的雕花方几上,正一手支额,另一只手掩饰性的放在嘴边,听到风三娘的询问,便放下手,起身迎着风三娘走去,向她露出一个优雅又安然的笑容,“娘,我没事,就是最近事情多,没有休息好。”
风三娘见他精神尚好,就只是脸色差,便放下心来,嘱咐道:“没事就好,有事赶紧让郎中看看,不要小病拖成大病了。”
“娘不用担心,儿子省得。”卫离点点头:“过些日子就好了。”
不光风三娘发现卫离脸色不好,若雪也发现他的气色愈来愈差,偶尔还会咳嗽个几声,此时听到他的嗓音略带沙哑,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就见他着一袭宽大的家常白袍,如墨的黑发被银蓝色的玉冠束着,眉飞入鬓,眼若星辰,姿态绝俗出尘,尊贵飘渺,仿若纤尘不染的谪仙。
只是他俊美如神祗的脸庞却显得异常苍白,有几缕乌黑的发丝散落在他精致到完美的侧脸上,更衬得他的脸色如雪般白到透明,就连性感的双唇也毫无血色。
他肯定是病了,如若不然,他的肤色不会这样差,应该是闪着玉一样莹润的光辉,清贵逼人。若雪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恨铁不成钢的想,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明明病了还死鸭子嘴硬,硬撑着说自己没事。
这时候,卫离正巧不经意地瞥向她,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故作漠不关心,一个眼眸温柔似水,微光脉脉流转,蕴含着无尽的情意和怜爱。
无论她怎么对他不苟言笑,漠然相向,他总是用这种充满包容与爱意,还有宠溺的目光望着她。
而每当他这样看着她的时候,若雪总有一种错觉,对他来说,仿佛她就是这世间最宝贵的珍宝,独一无二,没有之一!
若雪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情深款款。
在她移开视线之前,卫离唇边的笑容不改,带着深深的歉意,对她轻声道:“若雪,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娘多亏有你照顾才好的这么快。”
若雪默了默,当着风三娘的面说这种话,她怎可能置之不理?
正要回答他,风三娘却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臂,目光充满慈爱地看着她,对卫离道:“娘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是就是有了若雪这个女儿,看来老话说的没错,儿子都是帮别人生的,只有女儿才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我病的这段日子,都是若雪在照顾我,还不停的安慰我,宽我的心,我能好起来,都是多亏了她。”她由此得出结论:“早知如此,我就该都生女儿,生儿子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啊。”
卫离笑看着若雪,眼神里有着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好像风三娘夸的不是若雪而是他。
“娘,您想谢我也不必说这些违心之论。”若雪避开卫离含笑的墨眸,不假思索地拆穿风三娘的谎言:“您前天都对我感慨,说女人要是没有儿子,不但会被婆家轻视,自己腰杆子也挺不直,儿子的用处还是挺大的咧。”
“那有?八成是你听岔了,我只说过女儿跟娘亲的……”风三娘心虚,眼神不住游弋,赶紧顾左右而言其它:“若雪啊,娘怎么感觉好饿啊……”
她那天无意中和若雪说起风五妹,想到她在娘家的性格和在婆家的性格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免不了对若雪发了几句感想,觉得风五妹之所以在婆家绵的跟小羊似的,正是因为没有生儿子的缘故,若是有个儿子,她兴许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那会儿就事论事,自然将儿子的地位提得高高的,不想这会夸女儿夸的忘乎所以,却被若雪抓了包。
若雪也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哪里真会和风三娘纠结这个话题,听她说饿了,便扶她到桌边坐下:“感觉到饿就是好事,说明娘的身体机能恢复如初了。”
一旁的卫妈妈忙笑着道:“那老奴让人赶紧传菜,夫人也好趁热吃些。”
卫离一直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们娘俩,随后也跟在在桌边坐下。
这些日子为了方便照顾风三娘,卫离只要不是出去忙事情,一般都会和若雪直接在风三娘的院子里用膳,一来他想陪陪母亲,尽尽孝意,二来若雪在这里。
这了配合风三娘,若雪让厨房安排的膳食基本以清淡又有营养为主,考虑到卫离,还是让人做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
不过卫离不怎么吃,饶是做他最爱吃的菜,他都不怎么动筷。
这些日子既要照顾风三娘,还要打理家务和卫家的一些人情往来,若雪忙虽忙,但越忙她越是耳听八路,眼观四方,卫离的变化她还是看在眼里。
起初以为他只是为了博同情,让她心软才如此,可这些天观察下来,她感觉他根本不中伪装,而是真的吃不下,就连人都是越来越瘦了。
他本来就高,现在一瘦,穿什么都给飘飘若仙之感。
这一顿又是如此,若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可能因为有风三娘在,他为了让风三娘安心,比平时吃的多,不紧不慢的用着膳,动作如行云流水,贵气十足,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然而若雪却发现他每咽下一口菜,或一口饭,眉头都会微不可见的皱一下,眼里浮现的光芒绝对不是愉悦,好像很痛苦。
这绝不是演戏,都二十来天了,他一直是这副食欲不振,食不下咽的模样。以卫离的为人,如果仅仅是想做给她看,一个计策不奏效,不用五天他就会换一种方法,绝不会老调重弹。
若雪默默地扒着饭,心想,难不成他是咽候炎和扁桃体炎发炎了吗?
风三娘看来是真的大好了,食欲不错,吃的虽不多,但挺香的,待她一落筷,卫离便以有事要忙匆匆告退了。
卫离自小就像个小大人,长大更是一家之主,做事极有分寸,从来不用风三娘操什么心,所以她也不以为意,只叮嘱他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可别把人给累垮了。
若雪却又察觉出异样——卫离是那种天塌下来都还在悠哉悠哉的人,有什么事忙到他都脚不沾尘,竟然是使用轻功掠出去的?
到了晚上,陪风三娘说了一会儿话,给她讲了几个话本子上的故事,待她睡了,若雪才回自己的院子。
走到半道,前面的提着灯笼的两个丫鬟发出小小的惊呼声:“谁?”
她们的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是我,各位姐姐莫怕。”
是卫一!
若雪怔了一怔,凝神看了过去,果然是卫一。
嗬!
好家伙,半夜三更的,这家伙灯笼也不提一个,还穿着一身乌漆麻黑的衣裳,就一张俊脸显得白,尤其那一对精光湛湛的清亮眸子,闪着幽幽的亮光,不吓人才怪呢!
若雪促狭地问他:“卫一,这么晚了,你穿的这么吓人还在外面晃荡,真的好吗?”
“小姐。”卫一走过来,英俊的脸上写着苦恼:“小的这是要去厨房呢。”
“去厨房干嘛?”
卫一挠了挠头,皱着刀削一样的眉,支支吾吾:“……不干嘛,就肚子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少骗我。”若雪斜睨着他冷哼:“赶紧招了,不然大刑侍候!”
卫离的这些近身侍卫,因为要轮班跟随卫离,所以有专用的厨子和专门的伙食,灶上昼夜不歇火的,哪里会饿着他们。且他饿了不是应该去他们的小厨房吗,干嘛往大厨房跑?
卫一放下手,咳了咳:“不是小的不招,是少庄主不让小的告诉小姐,否则就将小的卖了。”
“……”若雪无语极了,卫离常常这样威胁卫一和卫风他们,谁不如意他的意,他就要将人卖罗,但不是随便卖,是要卖到南风馆去当小倌。
她面无表情的睇着卫一,淡淡地道:“你要是铁了心不招,我也把你卖了!他将你卖去南风馆,我将你卖去富贵窝。”
卫一一脸惊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若雪继续恫吓他:“卫一你这姿色真不差,长的帅,身手又好,去南风馆太埋汰你了,顶多只能当个头牌小倌,还是去富贵窝划算,那里都是些有钱的夫人,环肥燕瘦,任君挑选。你这么俊俏的后生小伙子一去,那些阔太太们估计都乐疯了,一定都愿意出银子砸你。”
富贵窝不是青楼胜似青楼,和南风馆比较接近,里面都是些俊俏的男子和少年。
但富贵窝不做男人的生意,而是专接侍那些春闺寂寞的女人,生意颇为红火,尤其受那些老爱独守空闺的官家夫人们的追捧和喜爱。当然,这都是私底下,富贵窝的保密工作也是做的相当的好。
听到小姐要将自己卖去富贵窝,卫一忍不住满脸菜色地夹紧双股,去南风馆,不用说,菊花爆残!
去富贵窝,铁定是被一帮老娘们围攻,黄瓜不保,何去何从?
“小姐,小的招就是了。”
其实两样都不是什么好归宿,但卫一还是哭丧着脸选择去南风馆,不要问他问什么,不解释!
※※※※※※
书房静谧无声,下人一个也无,轻轻摇曳的烛火下,卫离默默地伏在书案上,如瀑的墨发自然倾泄下来,手边的宣纸上笔墨痕迹还未干透,散发着幽幽的墨香和微光。
好似察觉到什么,俨然累的倦极而眠的他倏地抬起头来,然后如遭电击般地僵住了,似不敢置信地微启唇,喃喃地道:“若雪……”
由于太过震惊,他脸上的痛苦和忍耐之色还未消褪,眉头还紧紧皱着。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微微一勾,脸上绽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除了脸色依旧苍白到透明以外,刚才那痛苦和忍耐的神情早已云消雾散。
“若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未歇下?是有事找我吗?”
他若无其事的从书案后起身,快步迎向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若雪,动作略有些急迫,好似怕若雪掉头就走一样,本来没有什么生气的桃花眼,此刻星星点点的闪着光,眸底的惊喜掩都掩饰不住。
若雪静静地凝视着他,清澈如水晶般的眼神仿佛能望进人的心,未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若雪,你怎么不说话?”卫离站在她的面前,神情专注地端详着她,目光如许,溢满关切,丝丝缕缕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见她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他关切之意未减,过分好看的眉宇间盛着忧心忡忡,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手伸在半途却停在半空,迎着她格外安静的目光,他讷讷地解释:“我担心你不舒服。”
“嗯。”若雪点点头,主动将脸凑向他修长的大手:“你摸摸。”
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
自从她生辰起,到今日止,已整整有一个月外加十八天没有怎么搭理他了,现在突如其来的来找他不说,还主动示好,这是又想出什么新法子来准备折腾他?还是他哪里又惹她不快了?
见卫离只是目不转睛的紧紧盯着自己,手指却一动不动,假使以往,他早迫不及待的开始摩挲她的脸蛋了,若雪正想问他怎么了,没料到卫离却先发制人:“你不是若雪,快说,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变的,冒充若雪想干什么?”
“……”若雪绝倒!
整个人都要风中凌乱了,啪地拍开他的大手,恨恨啐道:“啊呸!冒充你个头,你才是狐狸精变得!”
“噗哧!”
卫离忍俊不禁低低笑出声,俊极的眉眼一刹那宛若生花,飞快的伸手抚了抚她嫩如豆腐的脸儿,然后紧紧拉住她,好像怕她跑掉。
若雪甩了甩胳膊:“放手啊,不怕拉的是妖怪吗?”
卫离是个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人,又极会察言观色,哪里会看不出她是假生气还是真生气,马上伸手去抱她,戏谑地道:“妖怪就妖怪吧,谁叫这妖怪长成了若雪的模样呢,最近若雪又不理我,没鱼,虾也是好的。”
若雪只是低哼了一声,却并不拒绝他的拥抱,头埋在他的胸膛,模样甚是温顺乖巧。
这就够了!
比起她冷冷淡淡不理他来,这样的表现已让卫离受宠若惊,感激的险些红了眼眶。
他一脸满足的将脸贴到她的颈窝,习惯性的吸了一口她身上诱人的馨香,并胆大包天的亲了她雪白的颈子一口,低声呢喃:“真好,若雪,我不是做梦吧?”
那声“若雪”情意绵绵,百转千回念,似在他的舌尖打滚过无数遍一样。
若雪被他亲的痒极了,有点想发笑,便绷着脸道:“当然是做梦,看来这虾倒是蛮合你的意。”
卫离闻言,便抬头望着她,脸色虽然白的不正常,但眼眸漾着浅笑,语气轻柔,仿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不管是不是做梦,除了你合我的意,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合我的意了。”
强有力的手臂自然收紧,将她紧紧禁锢在坚实的怀中:“不是你,我谁也不要,妖怪,虾,无论是什么,统统滚蛋!”
这男人并不常说情话,只喜欢霸道的决定某些事情,可一旦说起情话来,只怕情场圣手都望尘莫及,当真是甜如蜜,软如饴,肉麻死个人!
“说的比唱的好听。”若雪靠在他怀里,感觉他劲瘦的细腰更细了,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不由默默地伸臂回搂住他,心里竟然很难过,鼻头也为之发酸。
“怎么了?若雪,有什么不开心吗?和我说说。”卫离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她的情绪,伸手抚着她光滑若水的青丝:“是不是太累了?最近娘生病,你也跟着累瘦了。”
若雪摇了摇头:“没,我很好,照顾娘也不累,有卫妈妈她们呢,我能做的也有限。”
“那就是有其它的事让你烦恼?你说出来,我自会帮你解决,不用你操心。”卫离依旧一副大包大揽的口气,理所当然的想替她承担一切的麻烦。
若雪推了推他,示意他放开自己。
卫离还没抱够,自己然是不想放人,可如今刚刑满释放,他不想惹她一丁点的不悦,便恋恋不舍的放了手,深遂的目光依旧不离她左右,显然担心这是好梦一场。
但他还是失望了,因为若雪快出了书房,丢开他朝门外走去。
“若雪?!”
望着若雪头也不回的背影,卫离脸上一片黯然神伤,苍白的脸色再度浮上一股落莫,心,瞬间仿佛掉入无底的黑暗,胸膛闷的让他快窒息了。
脚下一动,忍不住就要追出去,却见若雪蓦然回首,及腰的青丝如云般乍然飘散开来,眉如青黛,眼若秋水,眸光如星般璀璨,形成无与伦比的美好画面。
迎着他期翼的眼神,她指着隔间的紫檀嵌黄杨木雕祥云座屏风,樱唇一张一合:“去那边的桌边等我。”
原来她不是要离开,卫离黯淡的眼神重新又灿亮起来,乖乖的到隔间的桌旁坐了下来等待。
好似知道他的心焦,若雪很快就回来了。
她提着一个三层的红木黑漆填金食盒,樱成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形,袅袅婷婷向他走来,素白的裙角微扬,步步走来,步步生莲,款款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卫离眼中满是惊艳,难以将目光移开,直觉招架不住她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女性魅力,心底再一次浮现复杂到无可奈何的喟叹: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真是太招贼惦记了!
幸亏他这会儿难得灵台清明,故作清醒的起身,去接她手中的食盒:“这些事让丫鬟来做就好,何必要你自己动手。”
“你不是不喜欢闲杂人等吧,我将下人都谴走了。”
若雪将食盒给他,示意他放在桌上,然后揭开食盒盖子,指着里面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是我给你送的宵夜,你看喜不喜欢?”
看着那些饭菜,卫离眉头一蹙,脸上愉悦的表情微微凝滞,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捂住什么,却在若雪期许的目光下,改势去捏自己高挺的鼻梁,借以掩饰黑眸中的痛苦之色。
很快他就向着若雪扬唇一笑,苍白的脸上全是惊喜,眸色清亮逼人:“你送来的,我当然喜欢。”
若雪将菜和饭一一摆在桌面上,饭菜看着卖相好,色香味俱全,实际上却是很简单的几个家常小菜,不过胜在有荤有素,还有一个香气扑鼻的紫菜虾皮蛋汤,搭配的刚刚好,虽不说让人垂诞欲滴,却也能令人食指大动。
若雪取了碗筷,给卫离盛了一碗汤,又盛一碗饭,然后将白玉筷塞到他手中:“既然喜欢,那就赏脸吃点。”
饭菜都香得馋人,可卫离只是一脸忍耐的望着那些菜,迟迟不肯下筷。
“怎么,是这些饭菜不合你胃口吗?”若雪仔细观察他的脸色,轻声问他。
卫离默默的摇摇头,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半掩着眼眸,拉她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你陪我吧。”说着也给她盛了一碗汤,又替她盛了一小碗饭。
若雪替他挟了一筷子香喷喷的蒜苗炒肉:“尝尝这个。”觑见他脸上闪过一丝隐忍和痛苦,她意味不明地挪谕:“你怎么是一副上断头台的模样?放心用吧,这些菜什么作料都放了,唯独没放毒药,吃不死人的。”
卫离伸手捏了捏她的下腭,隐藏起一切情绪,笑着点点头:“你挟给我的,纵使毒药我也吃,大不了舍命陪君子啊。”
若雪啼笑皆非的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我和你一起吃,有什么事也是一起担着。”
她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态度又让卫离惊喜了一把。
不过,他本来以为今日的惊喜够多的了,已经很知足了,不料若雪却立志要化身为报喜童子,指着桌上的几盘菜宣布:“除了饭是厨房里本来就有的,这些菜可是我炒的。”
不知道外面刮的什么风,搞不好是妖风阵阵,卫离委实没料到会有如此高的待遇,不敢相信的怔了一怔,不知不觉就将心声吐露了:“你还会炒菜?不是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话一说完,他就知道错了,勇敢地迎着若雪要咬死他的目光,坦然地改口道:“不是,你先别生气啊,我是说,你一个千金大小姐,这些小事怎么好劳你动手。”
又腆着脸拖过她的美好的柔荑,狗腿不住轻揉:“好好的一双纤纤玉手,就应当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能用来作羹汤?有没有弄伤?若是弄伤了,我可心疼死了。”
若雪挑着眉,用力瞪了他一眼,想她前世还在餐馆打过工,纵然没学会大厨的手艺,却比一般人要强多了,再加上风三娘巴不得她女子十八项手艺样样精通,虽不让她下厨,却也经常带她去厨房转转,免得真把她养成一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二世祖了。
她瞪人的时候,表情特别生动鲜活,清泉一样的眸子波光潋滟,艳色流转很,凤羽一样精致立体的眼尾仿若用笔勾描出来的,摄人心魄。
卫离情不自禁地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深邃的眼眸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深几许:“你其实什么都不用做,每天高高兴兴的就好。”
“吃饭吧,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若雪本来就没有生气,抽回手,扶起筷子,一一虚点着桌上的菜:“这有富贵豆腐、水煮才鱼、素炒菜苗、西湖牛肉羹,并非你平日吃的菜,你吃吃看,喜欢的话,我以后还做给你吃。”
觉得妖风越刮越猛了,有让人晕头转向之势,卫离望着她,一张俊脸上满是温柔神色,宠溺的眼神恨不得让人溺死在其中:“你偶尔能做一次给我尝尝,我就很高兴了,家里养着一堆下人,不就是为了让你和娘过得舒服一些?若事事需你动手,那养她们做什么?”
若雪垂下眼帘:“没有你,我不过就是一个成天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累的寻常百姓,说不定会更惨,哪里会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可是你有我,所以那些假设都不成立。”卫离只喜欢她笑,不喜欢有半点烦忧,伸手就抱过她,让她坐在腿上:“难得你下厨,我怎么也要将这些菜吃光。”
若雪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真吃得光?”
“嗯?”卫离挑眉看她:“敢质疑我?”
若雪伸手将桌上的一盘菜端过来,放在他鼻端,淡淡地问:“闻着胃里不难受?假设真吃光了,你保证你不会吐的翻江倒海吗?”
卫离默默无语地望着她。
若雪与他对视,严肃地道:“还不想对我说实话吗?”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嫌弃地道:“都瘦的没有二两肉了,抱我都嫌硌得慌,是打算还继续瘦下去?”
发现他有些异样的时候,还以为他会主动告诉自己,谁知他只是一昧的粉饰太平,将她和风三娘瞒得死死的,真当她一点都不关心他啊?
卫离一手搂紧她,一手抚额,无可奈何地反问:“谁向你告的密?卫云吗?”
“卫云哪敢啊。”若雪扬了扬唇,要笑不笑:“你不是威胁他,胆敢让我知道实情,你就让他和牛妞成亲吗?”
且不说牛妞是什么样的大神,只说卫云无论在干什么,只要听到牛妞的声音,他都会胆战心惊,简直是闻牛妞丧胆。若是让他娶牛妞,估摸还没娶呢,他就会自个把自个吓死了。
知道瞒不住了,卫离也不在负隅顽抗,前事告诉他,那样只会更惨。
他一只修长的手指滑过若雪微扬的唇,略带暧昧来回轻抚,声音却正经八儿的,透着一丝冷凝与寒意:“你遇到周羿的那一天,我去清隐寺归来的途中,遭到了几个刺客的伏击,打斗中,不小心中了毒。”
他廖廖几句,说的轻描淡写,若雪却能想像当时的情景是如何的险像环生,战况激烈,而且根本不是几个刺客,是大批刺客事先就埋伏在树林里,最后,这批刺客除了唯一的一个逃走以外,其余的全部被杀死了。
但就是这个逃走的刺客让卫离中的毒,据卫一所说,这个人不但身手好,轻功好,还使的一手好毒,令人防不胜防。与卫离认识至今,她也只看到他被柳生伤过,知道他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好,能令他中毒,想必对方也是不能令人小觑的人物。
实际上,事实的经过她早通过卫一了解的清清楚楚,不过是指望卫离能亲口对她说出罢了。
“不是说毒都解了吗?但你为何一直不能好好的吃东西?且还会感到胸腹疼痛难忍?”
这个问题才是若雪最关心的,那个逃走的刺客可以慢慢抓,但卫离中毒之后,分明很快就解了毒,还能够去镜湖接了她和曲妍儿回来,照说应该是没事了。
可事实正好相反。
从那天起,他就一直食欲不振,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吃下后,马上就会感觉胸腹十分疼痛,没过几天,他就到了闻到吃食就想吐的地步,更不用说吃下去之后的强烈反应了。
这也是他越来越瘦的原因,因为这二十多天来,他根本就无法好好吃一顿食物,只是为了不让她和风三娘担心,他尽力维持着安然无事的假像,其实每天吃完后,他都会痛上老半天。这样恶性循环,到最后,他就会吃不下任何东西,结局就是——饿死!
“倘若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啊?”若雪感觉非常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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