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子的气场极场,满头发丝如雪不说,还戴着精致的半张银面具,他甫一上楼,卫离精致的眼尾微微一撇,幽深略冷的目光便转向他。
若雪被他藏背后,想探出头来瞧一瞧是谁来了,卫离却仿佛长了后眼睛一般,也不见他的颀高笔直的身躯怎么动,却总能不偏不倚的将她挡得刚刚好,楞是不让那个一脸风流邪气的男子再看她半眼。
好在那男子见卫离一脸生人勿近,又将他身后的少女藏的严严实实的,便将目光转向黑袍男子:“主子,是金夫人碰到了熟人。”
金夫人立刻点了点头,见到黑袍男子,她脸上的神情透出几分局促,似无心在此地逗留,直接对黑袍男子道:“我们走吧。”说毕,对着神情清冷如玉雕的卫离勉强笑了一笑,率先扶着丫鬟匆匆离去。
金夫人一走,那个黑衣白发的男子若有似无的看了卫离一眼,见他眉如远山,眸若寒星,束手而立,丰神如玉,通身气度卓然不凡,俊朗的眉宇之间更是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华高贵之气,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随后淡漠地撇开目光,负手离去,从头至尾,他好像都没有看到卫离身后藏着人。
这男子黑的出奇的双眸仿若千年古井,沉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目光寒凉如水,昂首阔步的伟岸背影透着无上的尊贵与威严,绣着金边的华丽黑袍,随着他的流星般的步伐翻飞,轻旋成一朵朵硕大的金边墨莲。
而那个长相花俏的男子也没有再过多的纠缠,收起玉佩和嘴边的邪笑,一本正经随他的主子走了。
“你怎么总挡着我?”若雪实在忍不住了,盯着卫离的挺直的后背,不满地发出质问。
她本来是打算憋住不说话的,奈何卫离像座巍峨的高山般挡在她身前,任她如何想挣脱出去,却始终被这五指山罩着。
人都走了,卫离也就没有防着的必要了,回过头望着她,墨眉一挑,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溢出惊喜:“总算肯理我了么?早知道这招管用,我就该早用。”
若雪不看他,偏头望着金夫人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正好瞧到那黑袍男子的满头霜发。
客栈古色古香,二楼高挂着一溜的灯笼,那男子披在背后的白发在灯火的渲染下,宛如晶莹剔透的雪花,泛出玉一样的莹润光泽,形成朦朦胧胧的光影光圈,彰显着如雪的寥落与说不出的寂寞。
“黑衣白发,发如雪?”她轻蹙眉尖,由这个黑袍男子想到了周董的那首:
狼牙月伊人憔悴
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几番轮回
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卫离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温柔地问:“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若雪收回目光,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卫离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微微一笑,“你刚才在看那个黑袍白发的男子,肯定是在奇怪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的年纪一大,谁不是老态龙钟、满脸皱纹黑斑,齿摇发白的。
见若雪虽然不说话,可脸上却透着不以为然,卫离伸手拂了拂她背后的青丝,灿若明珠的美目中透出狡黠:“他可不是老头子,是个顶多二十,绝对不出三十的年轻男子。”
那也没什么,这时代虽然没有漂染头发一说,但有些人可能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也会有一头白发,不足为奇。
“他身体没什么奇怪的病痛,也没有练乱七八糟的武功,是一夜白头。”卫离犹如她肚子里的蛔虫,对她的心理活动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到卫离说那黑袍男子是一夜白头,若雪首先想到的是武侠,那里面的白发魔女也是一夜白头。
为君一夜愁如海,连累人间见白头!情愁催老,为情所殇,白发魔女为情所困,为爱成魔,就不知这黑袍男子是不是为情白头,又是为谁白头?
忽然间,惊觉自己竟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胡思乱想,若雪立刻抬头盯着卫离,这家伙说了这么多,显然是想引自己发问,但同时也说明他对那个黑袍男子并不陌生,不然哪能说的这么头头是道。
也不知是卫离的洞察力太可怕,还是真有心有灵犀一说,反正卫离迎着她灵动摄人的目光,黑眸中清光点点,宛若银河里的繁星在闪耀,性感好听的声音中蕴藏着诱惑:“对,我知道他是谁,你想知道吗?”
他满眼,乃至满脸都写着“亲,想知道吗?来问我啊?”
尽管心里也有那么点好奇,但若雪是个非常有原则的姑娘,依旧冷着脸,当场赏了他几个鄙视的眼神,蹬蹬蹬的下楼吃饭去也。
望着那青丝飞扬,身姿轻盈翩然,宛若蝴蝶蹁跹般的美丽少女,卫离柔的似水的眼眸中有掩饰不住的骄傲,发自内心的莞尔一笑。
然后又无奈的摇头苦笑,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骨,低喃道:“这招都不管用,难道非要我用绝招吗?”
※※※※※※
京城。
凌侍郎的府邸。
“轻烟,开开门,是为娘啦。”
钱氏摒退几个神色忐忑不安的丫鬟,只带着赵妈妈站在凌轻烟的香闺门口,伸手拍了拍闩得紧紧的洒金雕花檀木门:“你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打开门和娘说说。”
不苟言笑的赵妈妈也帮着敲了敲门,“大小姐,夫人都快急死了,你就开开门吧。”
主仆两人隔着一扇门,不停的劝说关在里面的凌轻烟,奈何她们的嘴皮子都快说破了,里面的人根本不回应,只有铮铮铮的瑶琴声传出来。
那琴声丝丝入耳,本该如行云流水般的琴声,此时听起来却似幽似怨,如泣如诉,仿佛昭示着弹琴之人低迷哀怨的心情。
“轻烟!”担心女儿在里面出事,钱氏扬高了声音:“你再不开门,娘就让人将门撞开啦!”
这句话倒是起了效果,幽幽怨怨的琴声戛然而止。
不一会,门被人从里打开,一身绫罗白纱长裙的凌轻烟站在门后的阴影里。
她双目低垂,细长的柳眉紧紧地蹙着,形状美好的双眼微带赤红,一张妩媚动人的花容月貌颜不见半点喜色,只余无尽的幽忿与哀怨,还有一丝不甘和微不可见的愤怒。
“轻烟,你这是……哭了?”见女儿这副模样,钱氏心疼的不得了,一边拉着木木的凌轻烟往里走,一边示意赵妈妈在门口守着。
屋子里很安静,锡炉里熏香袅袅,飘散在空中的是一股淡淡的杜若香。
布置陈设颇为华美,镶金嵌玉的雕花紫檀绣榻,锦衾罗缎,绣花玉枕,粉红的轻纱幔帐低低垂落,镂刻精美的梳妆台上置放着铜镜,各种首饰盒和胭脂水粉摆放其上。
镂空花窗边,一架瑶琴横在琴几之上。
丫鬟和仆妇们早就被凌轻烟谴了出去。
她这人和一般的大家小姐不同,但凡遇上点不开心的事或恼火的事,很少乱发脾气的砸东西,大多只是骂丫鬟几句,拿她们撒撒气,然后就将她们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生闷气,或弹琴发泄。
凌轻烟甩开钱氏的手,低头坐到琴几旁的绣墩上。
“儿啊,到底发生何事了?你不吃不喝,都在屋子里闷了几个时辰了,有什么话就不能和为娘说说吗?”钱氏也拖了一张绣墩在凌轻烟身边坐下。
凌轻烟抬起头,却将视线撇向另一旁,淡淡地道:“和娘说了就有用吗?”
“怎么就没用呢?”钱氏搬着绣墩转了个方向,正好能看到凌轻烟的脸:“这老话不是说了么,一个计短,两人计长,你不说出来,娘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凌轻烟烦恼的将手按到琴面上,纤纤玉指在琴弦上快速的拨动几下,带着泄恨的意味。
“铮——铮——”瑶琴声乍然而起,连响好几下,声音并不如何好听,显见主人的心情尚未好转。
做为京城四美之一,凌轻烟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平日抚琴前,她都会先焚香祭拜,但心情不郁时,瑶琴也就是个出气的物件而已。
钱氏也不笨,女儿聪明美貌,且遗传了她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心性,兼之攻于心计,这世上能让她烦恼的事真不多,今日这么烦躁和憋闷,只怕是跟羿世子有关。
“是不是羿世子又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钱氏眯着吊梢眼擅自揣测:“或者他又做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让你下不了台?”
凌轻烟喜欢周羿世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诺大的京城里,凡是有点眼力见的人,只怕都能看穿她的司马昭之心,有许多人还很看好他们这一对,认为男俊女美,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
钱氏本人就非常看好女儿和羿世子,所以她不遗余力的支持凌轻烟倒追周羿。在她看来,以凌轻烟的美貌和心计,倒追一个男子,那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吗。
只是周羿这人不能以常理推断,说他喜欢凌轻烟吧,他那若即若离,神出鬼没的态度就让人吃不了定心丸;你说他不喜欢凌轻烟吧,又不尽然,至少凌轻烟是京城里少有的能与他说上话的贵女,甚至还可以坐他的马车。
而且他这人怪癖多多,经常搞些出其不意的事情,有时会让别人下不了台,有时也会让凌轻烟下不了台。
僻如上次凌轻烟在翟家,衣裙莫明其妙的着了火,当时周羿也在场,虽说周瑶也出了事,但周羿却只顾着周瑶,对凌轻烟不闻不问,完完全全当她是个陌生人。
那会子凌轻烟的头发都烧了一些,衣衫更是被烧毁的衣不蔽体,急得跟什么似的,还是旁人帮她将火扑熄,后来又是翟家的丫鬟们拿了衣衫来替她遮丑。
而周羿呢,他忙完妹妹的事,也没有过来帮凌轻烟,就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他这种事不关己的表现,让凌轻烟被一些妒忌她的贵女笑话了好久,暗地里没少受到冷嘲热讽,过份的甚至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依着钱氏丰富的人生阅历,她已察觉到周羿对女儿应该是还未上心。
不过周羿对任何女子都不上心,想嫁给他的贵族名媛大有人在,却一直没有人能将他抓牢,所以钱氏认为女儿嫁给周羿的希望还是挺大的。
但是,凌轻烟的话却让她觉得不那么确定了。
“何止是让我下不了台!”
凌轻烟眼眶倏地一红,编贝似的牙齿轻咬红唇:“如果只是让我下不了台,何者是惹我生气,那也就罢了,左右日子一长,他总归会感觉到我的好的……”
她攥紧小拳头,百般不甘地道:“我总以为,他对我只是冷淡一点,我和他之间只是时候未到,火候未到,总有一天他会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对我俯首贴耳,谁知,这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怎么,他直接拒绝了你?”钱氏吊梢眉一挑,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凌轻烟再次垂下头,满脸的阴云密布,纤长的睫毛遮住眼里的失望与重重阴霾:“他是没有直接拒绝我,但他拒绝爹。”
“……关你爹什么事?”钱氏难以置信地说,略一思索,马上恍然大悟:“难不成你爹去向世子提你的亲事,被世子拒绝了?”
“不是。”凌轻烟手扶瑶琴,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抑郁,充满苦闷:“瑶郡主说他哥嫌爹侍郎的官位太低。”
“怎么会是这么个理由?”钱氏满脸愕然,她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女人,从不认为侍郎的官职就有多吓人的,但也不会认为侍郎是个小官。
关键是周羿的话令她感到吃惊,从外表上看,周羿并非那种利欲熏心,沽名钓誉之辈,没想到他也是个势利眼,还是个大势利眼!
一时难以接受,语气也不免尖刻起来:“哦,嫌我们老爷官低,难道他想匹配公主和郡主吗?真是笑话……”想到以端王爷的家世,这也不是不可能,钱氏住了嘴,白皙姣好的面容顿时阴沉下来。
钱氏能想到,凌轻烟自然也想到了,倘若周羿说的是别的理由,凭她的聪明才智,她还可以博上一博,但,出身是她能选择的么?
难不成要她换个爹?
可她这个亲爹已经算是有钱有势了,再换?那难度真的不是一点半点,即使侥幸换成了,也不是她的亲爹,能一心为她考虑么?
思及此,她难免有些愤世嫉俗:“真不知道这是什么破理由?这些人都瞎了眼吗?娶妻当娶贤,放眼这京城里,就算那些家世比我好的千金小姐,难道会比我更适合当他的世子妃吗?”
论美貌,论才学,论女红针黹,她自认样样比别人出色,却输在一个拼爹上,叫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这么说,难道就没一点转圜的余地吗?”钱氏犹抱着微薄的希望。
凌轻烟嘟着娇嫩的红唇,伤心的道:“端王妃已开始替他另择人了。”正是因为知道端王妃已经将她剔除世子妃候选名单,所以她才这么伤心欲绝,万念俱灰。
这几年,她一直忍受着周瑶骄横跋扈的坏脾气,努力与她交好,甚至也下了不少功夫到端王妃的身上,谁知一腔心血皆白费,人家说不要她就是不要她。
与周羿这样的金龟婿要失之交臂,钱氏也觉得惋惜失落不已,心情非常不好,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呢,谁知却鸡飞蛋打。
然后又觉得后悔,这些年追求凌轻烟的世家子弟不少,他们的家世因然不能与端王府比,可也都很不错,但因为凌轻烟只看中周羿,所以将那些年轻人都拒绝了。
“早知如此,前些年就早该为你定下亲事,也省得你拖得这么大了还未许人家。”钱氏倒真发起愁来,凌轻烟快芨笄了,当然越快订下亲事越好。
凌轻烟的看法却与钱氏不同:“要我这么轻易的放弃,我不甘心!又不是我配不上他,或是我的错,凭什么要我接受这样的结果?”
“那你想如何?”钱氏见凌轻烟脸上一片坚决,似乎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她也是个要强的人,虚荣心也强,自然希望事情能有转机。
“两个办法。”凌轻烟微抬起娇美的下巴,眯着美眸,淡淡地道:“第一,想个办法让爹尽快升官发财,要最快的那种。第二,直接拿下羿世子。”
钱氏微微一怔,半媚半润的吊梢眼缓缓眯成了一条缝,那模样,俨若真的开始琢磨这两个法子的可行性。
“我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想要我乖乖拱手让人,哼!休想!”凌轻烟冷哼一声,阴沉沉地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她拧着柳眉,瞥着钱氏:“娘,你有没有什么让爹快速升官的好法子?”
钱氏没有回答,微垂着头,似在默默盘算。
凌轻烟又道:“您好好想想,如果有,我们就双管其下,我负责拿下羿世子,您和爹负责升官。”
钱氏沉默了片刻,对凌轻烟说道:“关于是你爹升官的事,娘自有主张。”见凌轻烟自信满满,不禁半信半疑地问:“但你怎么拿下羿世子,若是有能拿下他的办法,你以前怎么不用?”
“今非昔比,如今,我有许多方法可以拿下羿世子。”凌轻烟轻描淡写地说完后,又将双手按到琴弦上。
下一刻,幽幽的琴声,再度在房间里响起来。
※※※※※※
对于凌轻烟的雄心壮志,周羿丝毫不知情,也不怎么关心,然而,当他在镜湖湖畔无意中看到曲妍儿和若雪后,纵使他素来处变不惊,也不禁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不是惊讶冤家路窄,也不是惊讶人生真奇妙,更不是惊讶世界太小。
他只是觉得太奇怪了!
不过是将近大半年没有见到凌若雪了,也不是一年两年未见,她怎么就全变了个样?当然,无论她怎么变,即使化成了灰,他还是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来。
个子长高就不说了,她这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委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但为何她的脸也变了?
和煦的阳光下,她的脸蛋肌肤如玉,细腻而富有光泽,五官还是原来的五官,精致绝伦,眉若黛画,眸若清泉,鼻如玉葱,唇若樱花,横看竖看都没有觉得哪里改变了。
可那张脸就是与原来不一样了。
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一抬眉,一转眼,时而启唇,时而抿嘴,甚至一颦、一笑,都仿佛能牵动人心,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紧紧追随她。
周羿默默的观察了好一会儿,还是弄不懂她就怎么变成这样了?
仔细端详完脸,目光自然往下滑,免不了又吃了一惊——原来只比平整的马车道多一点起伏的前胸,怎么就变得突起如峰了?
那惊心动魄的美好曲线,看得他一愣一愣的,私心里怀疑这是不是吹了气进去的,不然怎么长的这么快?
咳!非礼勿视,他转开视线,表情极度匮乏的脸有点热,估计是太阳照的。
但不知是为什么,他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
然后就发现她一袭粉紫色长裙下的腰变细了,后面变翘了,整个一前凸后翘的小模样,举手投足间也多了一股令人心荡神摇的诱人味道,就连一抬足,一伸腰,一掠发的简单动作,都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的悸动……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女大十八变?
周羿不由得浮想联翩。
实际上,周羿看过的美女不计其数,端王府中就有许多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身材比凌若雪好的不知凡己,像凌若雪这样的还带着点青涩,充其量只是有了女子的雏形,并没有发育成熟,算不得真正的女人样。
只是周羿陡然之间看见她,对她的映像还停留在她那副小姑娘的稚嫩模样,这会儿前后一对比,视觉上的冲击大了点,所以就觉得她跟以前判若两人。
既然碰到了,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还是有必要的。
“凌若雪。”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还是那种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平淡的没有起伏的声音,若雪缓缓转过头去,只见旁边的一座八角飞檐的亭子里,周羿正懒懒地斜倚着朱红的亭柱,单手撑着下腭看着自己。
依旧是一张颠倒众生却没有表情的俊脸,一对波澜不兴的眼,挺鼻丹唇,头戴玉冠,几缕如瀑的墨发散开,在微风中轻扬,身着一袭墨色金丝滚边锦裳,腰悬玉镶金饰物,通身都是尊贵不凡的气息。
“端王世子。”
若雪和曲妍儿停止交谈,朝着周羿遥遥福了一福,落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丫鬟和婆子也赶紧上来与周羿见礼。
亭子里还有另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却是认得的,正是翟晋扬,见到若雪和曲妍儿,他微微怔了怔,似有些踌躇不定,脸上的神情也极不自然,旋即,还是步出亭子来与她们寒暄。
周羿没有下亭子,却淡淡地道:“相请不如偶遇,卫家小姐和曲小姐不妨来亭子里喝杯茶。”
若雪直接地想拒绝,她是被曲妍儿强拉出来的,曲妍儿大半年没见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这会儿才说了一半,而她们已经出来了大半天,差不多要回去了。不管怎么说,风老夫人如今重病在床,她们做小辈的不好在外面逗留太久。
曲妍儿也不想去喝什么茶,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腾云驾雾中,心情复杂的无以名状,亟需找个人倾吐一番,而这个人选不作他想,非若雪莫属。
原本若雪一来京,她就应该拉着若雪秉烛长谈的,但是时机不对,外祖母病势太沉重,已是在拖日子了,若雪和离表哥一到,就直接去了风家大宅看望外祖母。
老太太的离去已成了定局,几位太医除了摇头,就是叫家属做好思想准备。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多是留在风府里敬点微薄的孝道。所以尽管她非常想和若雪单独呆一会儿,却也一直找不到空闲。
今日好不容易有空,又加上离表哥不在家,她才将若雪拉出来了。
这会儿绕着镜湖边走边散心,心思还没有倾诉完,就被周羿和翟晋扬打断,她正想带若雪避开呢,哪喝得下去茶。
但周羿今日却执意要做东,不待她仁人拒绝,便直截了当地道:“凌若雪,本世子这茶里没下砒霜,你大可以放心地喝,我只是有些话想问你。”
他这样开诚不公的道明来意,倒叫人不好拒绝,若雪伫立在原地,心想,周羿有什么话要问自己?
但很快她的耳边就传来周羿的声音:“其实也没有别的,我只是想问你,上次见你还是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这次怎么就变成一个妖精了?”
凌若雪顿时满脸黑线,望向周羿的目光都变成小刀子,嗖嗖嗖的恨不得扎死他——这厮没有张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铁定又在卖弄什么传音入密的高深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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