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寿昌郡主也起来了,正在屋里梳洗,听说蕊心来了,就命人叫她进去。
敬嬷嬷正在给郡主篦头发,蕊心欲上前帮忙,郡主摆了摆手,笑道:“知道你有孝心,只是祖娥篦得最好,你只管坐下歇着就是!”
敬嬷嬷微笑不语。
蕊心哪敢真坐下,站在郡主身后,恭敬道:“孙媳粗笨,往后还要多学着些!”
寿昌郡主含笑道:“你不粗笨,不过是该学些东西,我有个主意,往后你隔日辰时一刻来我这里,我把管家的本事都教给你,如何?”
蕊心听了这话,还能不明白寿昌郡主的意思?虽然知道程氏会不高兴,但这是她作为未来的侯府主母所必须要学的,有寿昌郡主教给她,总比到时候自己摸索省时省力,当下福一福身,笑道:“祖母这样的恩典,是孙媳的造化。”
郡主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一时郡主梳洗妥当,按品大妆,蕊心和敬嬷嬷扶着她到了正堂,程氏也已经穿着诰命的冠服在那儿等着了,一见儿媳搀着婆婆出来了,脸色黑了一黑,蕊心过去请了安,笑道:“母亲也来了,祖母和母亲为了我的事儿要早起迎接贵人,孙媳心中不安,故而大爷一上朝,我就到寿春堂来了。”
程氏的脸色才缓和了些,过去搀了寿昌郡主,道:“难为你的孝心了,过会子入宫谢恩,我和郡主都不能跟着你,你要知道进退,宫里的规矩大,长幼尊卑......”
“行了!”寿昌郡主打断程氏,“我早起是来听你教训媳妇的吗?要教回你的长春堂教去!”程氏立刻噤了声。
郡主的目光转向蕊心,冷然道:“只是有一样,你是新妇,打扮得也太素净了!别说男人,我看了都不喜欢,以后多穿些娇艳的颜色!没得叫人说咱们侯府的媳妇拿不出门儿去的!”
蕊心低头应着,眼风微斜,见寿昌郡主冷冷淡淡的瞟了程氏一眼,程氏的脸又黑了。
她刚才进来,寿昌郡主就看见她这身打扮了,却留到现在才发作,蕊心暗笑,这对祖孙真是一脉相承。
程氏死死的握着绢子,一肚子苦水,大早上起来吃冷风挨冷眼,居然是为了才过门的儿媳封七品诰命!想当年她可是熬到侯爷承爵之后才封的四品硕人!
再看儿媳妇,婷婷玉立在眼前,素净的装扮更衬得她颊染桃色,顾盼生春,唇角间含着无尽的妩媚情致,显见的昨夜春霄情浓,程氏牙都咬碎了,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无比悲凉!
殊不知蕊心也在默默看着她的苦瓜脸,心想,婆婆大人不会是更年期的节奏吧!
一时外头来传,说徐总管到了,寿昌郡主点头笑道:“可见是皇后的恩典了,不然,凤仪宫的大总管,怎么会亲自来传旨?”
徐总管穿着赭色方格纹茧绸长衫,威严端肃地迈了进来,众女眷与他见了礼,徐总管才打开那一方明黄缎镶的宣纸诏书,宣读起来:“铃阁宣劳,海上著安攘之绩;兰闱申儆,闺中宏静好之音。功德贤均,内外恩并。尔户部清吏司郎中沈云飞妻,累封宜人谢氏,禀柔成性,蕴粹含章。叶沼沚之芳猷,茂频繁之雅韵。晨昏奉盥,承尊孝以无违;拮据力操,治阃严而有则。”
饶是孟冰有文言文的底子,还是听得晕晕乎乎的,大概明白是皇帝把他们全家夸了一通,然后赏了自己一个诰命,并鼓励她再接再厉,将三从四德进行到底!
女眷们谢恩,寿昌郡主和程氏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徐总管,蕊心也忙命青鸾拿出一只绣着银线葡萄嵌珠的苏绣荷包,塞到徐总管手里,里面装的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徐总管推让一番,终是收下了,蕊心知道这位徐总管是沈皇后宫里的总管,一般人想行贿人家还不收呢,不过是看宣城侯府是皇后同族的面子。
徐总管宣完旨,赐下凤冠霞帔,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就走了。
不消侯府备车,沈云飞早就吩咐车子等在二门上,蕊心可以直接过去坐了入宫谢恩。
蕊心乐陶陶地回惠风馆,准备换上御赐的行头出门,半路上看到沈云翔和沈云姜,兄妹俩一路走,云翔一路跟云姜大说大笑,云姜只是低头微笑地听着,偶尔凑上一句。
云翔和云飞的容貌肖似,但云翔透着典型的富贵公子的气质,唇红齿白,面如明月,论起风流倜傥犹在沈云飞之上,云飞则多了几分成熟悉和沧桑。
二人见了蕊心,忙福身见礼,笑道:“给嫂子请安。”云翔和云姜正准备去长春堂给程氏请安,半路遇上了,就一起前去。
蕊心笑道:“你们兄妹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云姜道:“嫂子听听他说的话,可真是没边儿了,他竟说拿月月红与茶香玫瑰能种出蓝色的玫瑰花儿,可是吹牛了不是!”
沈云翔想搞花卉杂交啊,没想到这侯门似海之中还隐藏着一位科研工作者,蕊心诧异地看着沈云翔,云姜看到蕊心的表情,以为她也不相信,就划着脸儿笑道:“丢丢丢,嫂子都不信你呢!”
蕊心连忙摆手道:“我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二弟若种出蓝玫瑰来,别忘了叫嫂子也沾沾光!”
蕊心没理由不相信,国外有人连黑色郁金香都能培育出来。
云翔没想到蕊心不但没取笑他,还鼓励他,大喜道:“那是自然,到时候先孝敬嫂嫂。”
云姜撇撇嘴,笑道:“你先去母亲那儿吧,我跟嫂嫂说两句话,随后就到。”
云翔先走了,云姜理一理鹅黄绫子撒花裙上垂下的蝴蝶绦子,福身道:“还没给嫂嫂贺喜呢!”
蕊心扶起她,黛眉弯出好看的弧度,笑道:“妹妹不必多礼,多亏了你大哥为我走动!”
云姜水汪汪的一双瞳仁儿中闪出骄傲的光彩,打趣笑道:“这回嫂嫂知道,跟了我哥哥,是多大的福气吧!”又敛一敛容色,道,“只是母亲上了年纪,有时难免多说几句,嫂嫂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云姜显然已经知道程氏说的话了,才从中调和的,蕊心道:“母亲是长辈,教导也是应该的。”
程氏说的那些话,若换作是她,也听不下去了,云姜见长嫂这样通情达礼,不由更添了三分敬重,执了蕊心的手,笑道:“我与嫂嫂有缘,以后成了一家人,更亲近了,这两日含山公主要做几色针线儿为端午节的节礼,叫我入宫帮忙,等过了这几日,我再去跟嫂嫂说话。”
蕊心道:“你哥哥出了门,我也是闲来无事,妹妹若喜欢,日日都来,我才高兴呢!”
云姜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嫂嫂可别嫌我聒躁。”姑嫂两个又说笑两句,云姜道,“我二哥是幼子,母亲对他难免偏疼些,嫂嫂......”
蕊心舒朗笑道:“谁家的母亲不偏疼小儿子些!这有什么!”心想,真正在意这件事的是沈云飞,与她何干!
云姜道:“不是......是......”欲言又止,忽而展颜一笑,道,“嫂嫂别耽误了入宫,妹妹先告辞了!”
不知道沈云姜到底想说什么,蕊心人逢喜事精神爽,只疑惑了一会,便把这事丢开了,坐上那辆私家订制的车,入宫去了。
蕊心其实很想在车上喝两碗香片享受一下,但过会儿要面见皇后,怕喝多了水怕不方便,就没敢多喝。
宣城侯府和长宁侯府一样,都是开国十大侯府,住在京城的黄金地段,离皇宫近得很,过不多时,也就到了皇宫。
到了紫来门,下车换轿时,却见飘香领着一位太医向东宫的方向走去,蕊心正犹豫在这森严的宫禁里方不方便跟飘香打个招呼呢,飘香却已看见了蕊心,对太医说了句话,走过来向蕊心请安。
“三姑奶奶大喜了!太子妃日日惦记您呢!”飘香道。
蕊心有些赧然,这几个月忙活婚事,已经很久没去看明心了,道:“你替我问侯姐姐吧,就说我过几日就去看她。”又看见那个太医,关切道,“大姐姐的胎如何了?”
飘香笑道:“好着呢,只是这几日英亲王府出了点儿事儿,太子妃连日劳累了,太医给她开了些养胎的方子。”
严如珂?蕊心不好站在这里问英亲王府家庭伦理剧的大结局,只好忍着好奇,与飘香短叙几句,就匆匆告别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正殿的庭院开阔轩峻,院中遍砌金砖,黑亮晶莹的金砖,若在丽日晴天,会如一泓碧水,照影闪烁,抬头只见檐角的明黄琉璃瓦,向人彰显着皇家气派。
宫外的内官通传了,蕊心端然踏进缠花卷叶的门槛,走入殿中,依规矩行礼。
一众嫔妃分成两排,肃然端坐,皇后穿着紫金百鸟朝凤的礼服坐在正中,礼服袖口微微露出杏黄色的中衣镶滚,红底杏黄金丝缕的华丽披帛蜿蜒而下,柔柔的搭在缠枝宝相花纹的月华裙上。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套气势威严的皇后礼服,无形中就增添了威严的气派。
皇后之下是殷皇贵妃,虽然头顶上多了位上司,不再是六宫之主,皇贵妃却是相当淡然,唇角仍然含着和煦的微笑,皇七子的生母韩昭仪已晋为宁妃,坐在皇贵妃之下,她对面这位如春花初绽的美人,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宸妃了。
都说养女随姑,宸妃的容貌与蒋贵妃有七分相似,只是不及蒋贵妃身材颀长苗条,却多了几分娇俏玲珑。蕊心默默吐槽,怪不得宠冠六宫呢,想想皇帝年近半百的人,夜夜牙床之上搂着这么一位明艳的尤物,不迷倒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这朵蓝玫瑰在后面的情节中还会跳出来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