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t;晴天霹雳都难形容九曜心头的惊愕,可是,心头总有许多声音在告诉他,这是真的,复生后改变的一切,灵道天君的身份,都在证明,这一切都非复生,而是转生……
柳慕庭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你的意思是,我是那天君的转世,因体内有白狼的魂魄,故而生来具有灵目,同敏捷的身手?”
默寒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又淡淡地饮了一口,留得众人去消化其中之意。
九曜最是不能淡定的了,相较于其他人,他深知自己是复生过的,若是现下这个柳慕庭只是转生,那复生又是怎地回事。
一头乱。
默寒看出九曜的迷茫之意,撩动着茶盖,发出叮叮声响,缓缓自口中吐出一言:“昔时在天界之时,我曾听闻一事,灵道天君本是一普通的小仙,后得高人相助,逐渐爬上高位,但在权利双收之时,亲手杀死了相助他之人。之后他良心有愧,便自毁修行,自愿下界历练,转世成人。”
如遭雷击!众灵睁大了双瞳,齐齐看向柳慕庭,柳慕庭的前生竟会是这样忘恩负义之人?
“不,他未杀死老子!”九曜焦急解释,但后续的话却连不上了,“没……不……”踉跄余步,九曜退了几退,看向那些看往他的人。
柳慕庭怔住了:“九曜,莫非我前生相助我的那人,是你?可是你而今怎地……”他说不下去了,遥想九曜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还总能在他出事前先一步提醒,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着什么。
“罢了,”默寒不忍再看,将茶盏一放,缓慢谈吐,“我便将我所知的告知你们罢。方才我所说的忘恩负义之事,仅是传言,但我还曾听过另一种言论。听闻灵道天君成仙之后,一直思念人间的一人,为了换取能重回人间的机会,便相助天帝,尽力讨好于他,怎料意外得窥天机,得知一事,为了改变这事,他盗取了一样法宝——轮回玉盘,篡改了天命。此法宝有一妙用,可将日夜轮回倒退,百岁老人都能得以回到初诞之时。但听闻当年灵道天君使用轮回玉盘时,玉盘还未完全开启便被天帝发现阻止,以致仅有部分的时刻倒退。灵道天君也因此事而受到重罚,天帝开恩,不忍让灵道天君削掉仙籍,便罚灵道天君轮回转世,饱受转世之苦,待时机成熟,再回天界。”
目光含着深意地扫向了九曜之身,九曜早已震惊得无话可说,当年究竟发生何事,究竟发生何事!复生,转世究竟是怎地回事!
柳慕庭究竟为了改变什么,究竟为何要盗取轮回玉盘,他……
——“九曜,九曜啊……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
——“九曜……待你复生之后,忘了我,永远都莫要忆起我……”
救我,复生……
当年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九曜怔在了当场。莫非,这一切都同自己有关。可为何,这改变的一切究竟为何……
柳慕庭看九曜脸色不对,上前去关切地问:“九曜怎地了。不管我前生是什么,这都是过去,我……我不会因此而丢下你……嗯……”霸道地一吻,将他所有的话给堵住了,这个吻里,柳慕庭感觉得到九曜的悲伤与彷徨。他轻轻地抱住了九曜的身躯,拍着他背安抚。他不知道九曜究竟心头瞒了什么东西,他以为九曜是害怕自己忆起前生,而丢下他,却不知九曜心头却是一片乱。
只要明白前生灵道天君身上发生了何事,便可抽丝剥茧,明白其中之理。
九曜始终未同柳慕庭言道复生之事,他抱着柳慕庭吻了许久,方缓缓地放开他,直视默寒的双眸:“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看到前生之事。”
默寒望着九曜眼底的坚定,淡淡地道:“有,昆仑仙山,回魂仙镜。”
.
之后,告别了默寒同白君,众人一行往昆仑仙山而去。
这昆仑仙山并非真正的仙人之山,只是因那人灵气馥郁,来往的仙人甚多,方称为仙山,居住山上的大都是普通的修仙者。听默寒所说,昆仑山巅一处毫不起眼的山洞内,居住着山上唯一的一个仙人,他乃是奉天帝之命,镇守回魂仙镜。这回魂仙镜上可窥前尘往事,下可见转世之景,一般而言,不为常人所用,仅给一些下凡历劫,即将重回天庭的仙人,恢复记忆之用。
柳慕庭也不知自己可否打动那仙人让自己回忆前生,但凡事总得一试,他感觉得到九曜瞒着什么,不但是九曜,似乎他身边同仙人沾边的人,都有隐瞒着什么。他此刻急切地需要知道,前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到底同九曜又有怎样的关系。
寒风呼呼从耳边刮过,荧烁展翼在高空飞翔,凝视前方,此刻没有一个人说出一句话,被沉默的无限放大。
九曜背对着柳慕庭而坐,端看着这白芒的一片,忽而扯动嘴角,笑了起来:“慕庭啊,你不成仙可好。”
柳慕庭怔忪须臾,也笑了:“为何你总不想我成仙。”
“因为……”九曜顿住了,摇头不答,他说不出口,那是他在心底深处最不愿碰及的秘密,“慕庭,若是一切都是真的,重回天界之日,勿忘了我。”
柳慕庭沉默了,知晓自己曾经天君的身份,便足以让他大惊,而九曜死守不肯说的秘密,更让他惊慌。究竟为何一直不让自己成仙,究竟自己的过去对九曜做过什么。
一切都是迷,直待降落昆仑之巅,看到镜中之景,方发觉前生竟有如此多的是是非非。
一下飞剑,还未走进山洞之中,便听一老者的笑声,绵绵传出:“灵道天君,你果真来了。”竟是如同久而不见的好友一般,同他招呼。
柳慕庭尝试着去握九曜的手,发现竟是满手寒凉,连自己都禁不住打了几个抖。
这昆仑仙山一片白雪,满目雪白,凄凄凉凉的雪花降落肩头,冷了一片的心。
相携着手迈入洞中,迎面正对上了一头发须白的老者。老者含着深意的眸瞳打量了一眼到来四人,满意地一捋长须,笑得吟吟出声:“灵道天君,凤王。”
吓?荧烁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头道:“你说本王?”在场之中,也仅有他为凤。
“哈哈哈,”老仙人朗笑摇头,“一切都是缘啊,当年灵道天君带着你来,老朽方识得你的。”
“等等!”荧烁一摆双手,愕然道,“灵道天君,这这这……究竟怎地回事,本王活了几千年,都未曾同灵道天君有过任何关系。”
老仙人只笑了,他并不解释太多,转身带着几人往洞内深处走去。
越往里去,洞壁上越满是透明灵晶,一颗一颗点缀着霞光,闪烁不断,至洞最深处,他们见到了一块偌大的嵌入洞壁的回魂仙镜。
“天帝开恩,感念你昔日曾为了天帝所做一切,因而破例让天君你得窥前生,回忆过往,望你回忆起后感恩天帝,早日重登仙路,回归天界。”老仙人扬手一拂,回魂仙镜中便荡出了圈圈波澜,一波连着一波往外而去,待余波散尽,出现了一幕幕的场景:
苍茫白雪,凄冷的雪风呼呼啸起,柳慕庭拢紧了衣襟,将脸裹得几近看不见,仅有一双眸瞳在熠熠生辉。
他的前方,有不少的人正围在一块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地上的东西。
“这是怎地了?”嘴里说出一句,柳慕庭便走了上前,定睛一看,地上竟是一只受了重伤的狐狸,正趴伏在地,低低喘|息。
“可怜的狐狸,”嘴边叹出一声,他撇开众人走了进去,将狐狸温柔抱起,裹在自己的怀里,看到狐狸红色的眸瞳时,他轻轻一笑,“狐狸,不怕,我给你疗伤。”
他看向了那些觊觎狐狸皮毛的猎人,劝道:“这狐狸甚是可怜,你们便放过他罢。大雪天里,动物都过得不容易,放过一只生灵,也算给自己积积福。”
后来,猎人便走了,柳慕庭望着猎人远去的身影,轻轻地顺着狐狸的毛发:“不怕,危险过去了,你受了伤,我回家给你包扎一下,待你伤好,我再放你离去。”
狐狸什么话都未说,只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点了点头。
.
这是,他们的初遇。
柳慕庭定定地望着这一切,不知该如何表现内心震颤。那狐狸的眼睛他何曾熟悉,他看了不下百遍,而他的前生,竟已同九曜相识,那么现今呢,又是怎地回事。
镜身上的场景又再度变化,晃过柳慕庭惊见狐狸现出人身的惊讶,走过九曜为还恩情,许下一生相陪助他成仙的誓言,翻过宗灵之争前夕,荧烁从天而降后居他家之景,一页页翩翩越过,也将九曜的所为一一印刻心中。
仅是一声报恩,九曜便用了一生的爱去回报一切。
九曜为他,大战千年蜈蚣同玄阴黑蛇,九曜为他嘶声呐喊加油,九曜日夜同他共同进出,不离不弃,再后来,偷偷为他寻丹药,为他负伤……为他,一切都是为他,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前生,而是一个爱他的人所铸的血泪故事。
画面再次定格,海风吹拂,时间已然过隙将近百年。
柳慕庭端坐于天极岛海边一处石礁之上,目光深深地望向无边海域,他的身后靠着一个人——九曜。
“九曜,你的天劫之期临近了罢。”
九曜定定地看着海边,垂首一答:“是。”
“你怕么,”柳慕庭嘴角含着一抹苦笑,转向九曜,沉沉问道,“我怕啊,若是你渡劫失败,此生我便无一知己好友了。九曜,你陪同我已然将近百年,我甚是感激,可是我不知该如何谢你,若是渡劫之时,有何需要我相助的,你定要直说。”
九曜扁着个嘴摇头道:“没什么,你好好修炼你的便是,管老子作甚,去去去,快去修炼,老子要走了!”
“诶!”柳慕庭伸手一扯,却连半点衣袖都扯不着。
凝望九曜的背影,柳慕庭叹息一声,正这时,天释缓缓行过,看到柳慕庭,打了一声招呼。
“怎地,嫌天不够冷,在这儿吹吹风呢。”
“你取笑我。”柳慕庭摇了摇头,心神恍惚,显然无心多话。
天释也不痴傻,看出他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怎地了,可有什么我可助你的。”
“九曜天劫将近,我生怕他……”望自天释之瞳,柳慕庭摇头道,“你懂的。”
“原来你怕这个,我听闻世间有一法宝,名唤金钟罩,坚固难摧,若是用于天劫之上,再困难的天劫也不过小事一桩。”
“在哪儿!”柳慕庭的眼便亮了起来,显露期盼之色。
“听闻在一处食梦山上,不过听说那儿有凶兽守护,你还是甭去的好。”
“你提起这事,又唤我不去,岂非告知我不妨一试。”
天释莞尔道:“凭你现今的能力,倒真可以试上一试,能将凶兽斩于剑下,也当是不错。”
“也好,”柳慕庭站了起身,拍了拍臀上的灰渍,“若是可以,你替我瞒着九曜。”
“自然,呶,地形图,你打算今夜便动身?”
接过羊皮卷,柳慕庭笑道:“不然呢,等着明日被九曜发现,制止我么。”
“你们啊,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你若真对他有意,为何不肯明说。”天释摇头,低头黯然。
柳慕庭笑颜一绽,道不清的落寞:“他一千年大妖,我生怕他看不起我一普通人类。他为了还恩,折下高傲的性子助我已是不易,我又岂能奢求他一个大妖,看得起我。”
.
泪悄然滑落,正在看回魂仙镜的九曜,不觉竟是泪流满面,他一直以为前生单恋的是他,却未想,他们早已两情相悦,可悲哀的是,他们一直未有捅破那一层薄薄的关系,若是当初捅破了,会不会一切便不一样。
唉,老仙人自肺腑叹出一声,一拂袍袖于回魂仙镜之上,摇头不已:“接下来的事,你们……罢了,好好看罢。”
.
风声呼啸,狂逊的风迎面而来,柳慕庭登上食梦山时,便看到了这个形似巨犬的凶兽,那是——噬魂兽!
谁人会想到,守护金钟罩的竟是这一上古凶兽,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哪怕对方长得人畜无害,柳慕庭也不敢放松警惕。
一言不合,交涉失败,两方最终打了起来。
柳慕庭的灵力十分高绝,荧烁也不差,但对上这千年的噬魂兽仍有些吃力,正在这时,狐身九曜闻讯赶来,助他一块儿对付噬魂兽。
有人相助,柳慕庭如虎添翼,打得噬魂兽更是随心,但怎料世事难料,九曜为了给噬魂兽倾力一击,在最后猛地从地跃起,口中吐出炽热火球,往噬魂兽面前砸去。
而变故就此发生,噬魂兽竟是采用两败俱伤之法,迎着火球毫不躲避,头上吸魂之纹投射而出,目标正是处在半空中的九曜!
“九曜——”
柳慕庭御风至九曜足下,岂知九曜竟被那吸魂术缠住了身体,静立半空,无法动弹。
眼看即将被吸取命魂,这时,柳慕庭赫然撞向九曜之身——
.
“不!”九曜一反身子,张开双臂挡住了正在看回魂仙镜的柳慕庭视线,“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九曜,”柳慕庭定定地望向九曜,那对眸子里的感情无法言明,“让我看,我要看。”
“求你,不要看,不要看!”高傲如同九曜,失措如丢失亲人的孩童,满眼赤红,这是他前生中最痛心的时刻,痛得他恨不得真真切切地将自己的心掏出来,捧在柳慕庭的眼前,让他知晓这心碎成了多少片,多少片!
柳慕庭很淡定,他抱着九曜亲亲一拍,将他的脸埋入自己的颈项之旁:“九曜我还在。”
泪如雨下,前生每一次回忆到那时候之事,九曜都痛不欲生,若非柳慕庭为了救自己,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会发生!
后来九曜还是让开了,回魂仙镜上的景象已然断开,只能看到柳慕庭目光无神地躺在九曜的怀中,虚弱无力:“我无恙的,不过是丢了一缕命魂罢了,死不了……”明明痛得嘴角都在血流不断,柳慕庭却一直在笑,笑得如此艰难。而九曜一直在哭,一直在哭,哭着说若非为了救老子,哭着说老子保护不了你。
凡人之躯,被强剥命魂,其中之痛,宛若生生千刀万剐,抽筋断骨,痛不欲生!
.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九曜泪如决堤,无助地捧着柳慕庭的脸,吻上他的唇,沾湿唇角的不知是津|液,还是自己的泪,断弦的泪一滴又一滴地打落柳慕庭的脸颊,谁人何曾见过九曜如此痛哭,谁人见过九曜如此无助。
每一个人都沉默了,那种亲眼看到心上人为救自己,而承受剧痛的无力感,难以用普通语言去描述。
回魂仙镜上的景象在变,一幕一幕痛彻心扉,柳慕庭甚至感觉得到自己全身也随同前生的自己那般痛入骨髓。十日,整整十日的光景,前生的柳慕庭一直在痛苦的炼狱中度过,呻|吟痛嚎,咳血不停,哪怕是前生之事,柳慕庭闭上眼也能感受得到那种难以用语言去表述的剧烈痛楚。
十日后,前生的柳慕庭,终于挨过了痛苦,但丢去的命魂再无法补给,此生注定,三魂六魄少了一魂。
后来,前生的柳慕庭又趁着九曜不在,在天释的相助下,再去食梦山寻了金钟罩,发现噬魂兽已然不见了踪影,食梦山空无一人,很轻易地便给他寻到了金钟罩,将其送给了九曜。
一年复过一年,回魂仙镜之景快速地掠过。此刻,痛哭的九曜止住了热泪,却一直将自己的头抵在柳慕庭的肩,不忍再看后面的情景。
一直到,回魂仙镜上出现一幕,他方激动地跳了起来,双臂一展:“不许看,不许看!”
回魂仙镜之景,恰恰停在柳慕庭成仙历劫前夕,柳慕庭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有什么被刻意隐瞒的事情,正在这一幕中。
“拉开他!”
一声令下,溪璞同荧烁上前同九曜缠斗一块,柳慕庭定身符出,生生定住了焦急的九曜,自红了眼的九曜徐徐望向回魂仙镜时,他浑身大震。
.
历劫前,前生的柳慕庭身处落庭山巅,盘膝修行,九曜忽行而至,将柳慕庭迷晕。
静静地抱着那昏迷过去的人,九曜嘴角划过了柔和的微笑,他是笑着的,但脸上却泪流不断。
当天上雷鸣轰然,九曜方放开了柳慕庭,轻轻放在地上,忽而化作狐身,一声狐啸,全身燃起了红火。
九曜竟然生生从体内抽出命魂,续到柳慕庭身!
霎那,痛楚嘶鸣,满地打滚!
强忍着一丝清明,九曜翻身而起,将当初柳慕庭给他躲避天劫用的金钟罩,叼衔到了柳慕庭的身上。命魂相续,金钟罩护身,柳慕庭便这么在美好的梦境中,度过了天劫,飞升而去,而九曜一直定定地看着柳慕庭化作天际的一道青光,同自己此生相别。
最后的一幕,止在了九曜一句如烟的话中:“慕庭,昔日你恩,今日我情,他日不复相见。”
.
止不住的泪,一颗一颗地流,柳慕庭回首遥望,九曜已是不忍地偏过了头去。
“九曜,为何,为何!为何你要那么做!”
九曜双唇微张,想自肺腑中吐出一两句话,却是挤不出零星半点,最后一切,只化为了一句话:“因为,我爱你。”
心如刀割,却又有感动哽上心头。柳慕庭将九曜身上的定身咒解了开来,抱着九曜失声大哭,强剥命魂之痛,谁人能明,除却一个爱,世间又有什么情感,能让人无悔付出。
此刻,两人哭得如同失措孩童,万千热泪,都不抵心头感动。
“化蝶!”这时,荧烁一声,将红透了眼的两人拉回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