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探到对方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萧靖霆抬头向窗外望了过去。
他本以为对方如此善于隐匿,定是个高手,结果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个孩子。
这孩子大约六七岁的年龄,长长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身上裹着一层兽皮,小脸黑兮兮的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仿佛从远古穿来的兽人,然而他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明明只是个孩子一双大眼却恍若古井深潭,平淡无波。
小孩根本没把楚谨放在眼里,他一下子跳进了房间,伸手就去抓点心,他的手虽然不是多脏,身上的兽皮却穿了一段时间味道自然不好闻,楚煜曾经想让他换上小孩的衣服,结果这孩子顿时炸毛了,直接将爱不释手的鸡腿丢在了楚煜身上,目光无比敌视。
楚煜自然不知道,小孩自小就不喜欢衣服的束缚,这件兽皮还是他爹爹给他做的最后一件衣物,谁敢把它抢走,他一准的拼了命也要抢回来。
小孩饿极了,一口吞一个糕点,三两下就吃掉好几个,直到将两盘点心全吃完了,他才抬头瞥了楚谨一眼,楚谨虽然十二岁了,却因无法行走,在轮椅上坐着,这样坐着,他自然显得很矮小,加上他重伤一场,身上仅有的一点肉也没有了,小脸跟巴掌似的,一个苹果就全挡住了,完全没有威胁。
小孩在魔树林生活了好几年,除了生他的爹爹,楚煜是他见到的第二个人,他自然没见到过小孩,见楚谨眉眼清俊,眼神却跟爹爹一样幽深,他越看越觉得好奇,根本不觉得害怕。
见他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萧靖霆微微皱了皱眉,半晌才叹口气,被一个小鬼轻视的感觉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他倒也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计较,反而伸手倒了杯水。
小孩顿时警惕了起来,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漆黑的大眼满是戒备。
萧靖霆见他吃饱了才有所戒备,萧靖霆有些忍俊不禁。他将水杯推到小孩跟前,没有说话,小孩瞅了他半晌,见他没有再动,才放松下来,试探着去碰触水杯。
他爹爹以前喜欢用木头雕刻小人,偶尔兴致来了也会雕几个木头玩具让他玩,自然也做了不少木头制成的酒杯。他本以为爹爹做出的已经是最好看的,没想到出了家门后,什么东西都那么精致好看。想到爹爹说的让他以后喊楚煜叫爹,再也不准他回魔树林了,小孩眼神一暗,一把摔碎了酒杯。
酒杯里还有水,杯子破碎后,水洒了一地,还有不少溅到了萧靖霆雪白的靴子上。
萧靖霆本不喜欢孩子,见他虎头虎脑地,身上又只围着一张兽皮,跟一般小孩有些不一样,萧靖霆才生出一丝好奇,结果自己好心怕他噎着主动给他倒了一杯水,小孩却如此任性,不爱喝,不喝就是,连酒杯都摔了。
萧靖霆顿时沉下了脸,魂力不自觉地开始外放。他一直勤于修炼,小时候除了两个哥哥,很少接触其他孩子,根本没料到小孩子任性起来如此遭人嫌。
小孩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去管萧靖霆什么神情,想到爹爹或许再也不要他了,小孩多日压在心头的伤心一时爆发了出来,委屈难过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虽然正是伤心委屈之际,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却让他立马警惕了起来,察觉到面前看着无害的人突然释放出不弱的魂力,小孩的脸色顿时有点苍白。
他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直勾勾地看了萧靖霆两眼,一下翻过窗户,逃也似的离开了小院。结果,他刚从小院跑出来,就被楚煜抓到了手。
楚煜身形修长,眉眼俊朗,五官极为立体,加上进入了后天之境,身上带股扑鼻而来强悍与威严,一般人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小孩却根本不怕他。
其实,小孩早就认识楚煜,韩冀之喜欢用木头雕小人,他雕的木头人惟妙惟肖,神情与真人十分神似,雕过小家伙,也雕过楚煜,甚至雕过小家伙坐在楚煜肩上的样子。
小家伙刚看到时,还十分疑惑,爹爹干嘛让他坐在陌生人肩上,还曾问过爹爹这是谁,韩冀之却让他乖乖去练字,时间长了,小家伙才不再多问。这也是小家伙不怎么排斥楚煜的原因,从小看了好几年,早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如果不是爹爹非要他从此喊楚煜为爹,他也不会对楚煜充满敌意,被一个好看的酒杯勾起了伤心事,小家伙在楚煜怀里更加不老实了,他使尽力气挣扎了半天,见楚煜揪住他愣是不松手,小家伙气的眼睛都绿了,用脑袋去撞,用腿去踢,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他的小身板根本不是楚煜的对手,楚煜一只手就制住了他,他根本无法动弹,气得他恶狠狠地在楚煜胳膊上咬了好几口。他一口牙齿极其锋利,见楚煜抓着他不放,他咬的很深,丝毫没留情,都闻到了血腥味。
饶是如此,楚煜仍旧没松手,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能感受到小孩心情不好,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孩的背,任他胡乱地发泄。闹腾了一会儿,小家伙才逐渐安静下来。
当初楚煜离开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细说,直到从魔树林返回他才向柳静怡讲了此事,夫妻两根本没有孩子,柳静怡又将楚谨接了过来,自然不介意他收养一个孤儿,刚刚楚煜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她后,两个人就一起来了后院。
见楚煜对小孩如此有耐心,柳静怡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这孩子。
察觉到她的目光,小孩冷冷瞥了她一眼,他的小脸虽然黑兮兮的,牙齿却十分洁白,由于正是换牙的年龄,有两颗牙齿掉了还没来得及长出新牙,缺掉的牙齿衬着他凶狠的表情,看上去实在有趣。
柳静怡不给面子地笑了笑,上前捏住了小孩的下巴,“啧,牙倒是挺尖,门牙都缺了一颗,也挡不住咬人。”
听出她的戏弄,小孩子恼羞成怒,他伸出爪子,狠狠去拍那只捏住他下巴的手,柳静怡可不像楚煜,小家伙要打人时完全不躲不逼,她松开手,闪了一下,调笑般看向楚煜,“这么凶的小孩,你招架的住么?”
楚煜拍了拍小孩的背,冲柳静怡抱歉一笑。
如果外人在此处站着定会发现他们夫妻二人看似相敬如宾,之间的相处却太过客气。过了几秒钟,副镖头他们才赶了过来,看到楚煜正抓着小孩,他微微松口气。
没等他请罪,楚煜就冲他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先去前院吧,我带他去见一下谨儿。”
副镖头点点头,冲柳静怡打了声招呼,就跟一群兄弟直接离开了后院。
小孩虽然看似凶狠,却也明白只有跟着楚煜才有找到爹爹的可能,因此楚煜抓着他往小院走去时,他也没再挣扎。见他安静了下来,楚煜没再关注他,扭头冲柳静怡问了问楚谨的身体状况。
提起楚谨,柳静怡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温和,“谨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倒是你,孩子的父亲还要继续寻下去?他既然将小家伙交给了你,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现身,说不准你再寻个十年也一无所获。”
小孩子听到此处,顿时竖起了耳朵,身子绷得紧紧的,右手也握成了一个小拳头。
楚煜叹口气,眼神晦涩不已,“不寻找才真正一无所获,他既然离开了魔树林,魔武大陆总会出现他的音讯。”
见小孩紧张不已,一双漆黑的眼眸牢牢粘在楚煜身上,柳静怡微微叹息,不由生出几分怜悯,其实,按楚煜所述,孩子的父亲不是已经身亡,就是遇到了极难处理的事,不然也不会将孩子托付给楚煜。想到楚谨的状况,柳静怡心酸不已,再看向小孩时,柳静怡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温柔。多个孩子也未尝不可,楚谨自小没什么朋友,小小年纪就孤寂惯了,看着就让人心疼,这孩子起码可以给谨儿做个伴。
两人也没再说话,很快就来到了楚谨所在的小院。红豆这时已经回来了,看到柳静怡夫妇,红豆忙上前行了个礼,柳静怡摆了摆手,“行了,没有外人,别来这一套,谨儿怎么样了?”
“谨少爷之前在打坐,听到动静估计已经停下了。”说完,红豆好奇地瞅了小孩一眼。
小孩站在楚煜身后,自动忽视了红豆的存在。
几个人刚来到屋内,萧靖霆已经推着轮椅从里间出来了。他年龄本就小,身子骨还没有长开,小脸只有巴掌大,这次又遭魔气入体,皮肤是不正常的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下巴尖尖的,仿佛能戳透纸张,瘦弱的肩膀单是看着就让人无端心疼。
见他行动不便,还自己出来,柳静怡瞪他一眼,佯怒道:“你倒是勤快,又没有外人,瞎客气。”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柳静怡对楚谨的疼爱,萧靖霆早就深有体会。
闻言,萧靖霆微微笑了笑,“本该我前去拜访的,叔叔都来到门口了,我再不出来,岂不伤了长辈的心。”
楚煜虽然是柳静怡的丈夫,却同样是楚啸天的亲弟弟,按辈分,楚谨理应称声叔叔,若是随着柳静怡喊他姨夫,倒显得疏远了一层。
见楚谨言语真诚,丝毫不失礼,柳静怡抿唇一笑。
楚煜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就你礼数多,你身体还没好,老实呆着,我和你姨母才会安心。”
他身姿挺拔,站在人群中也是极其显眼的一个,萧靖霆不由多看了楚煜两眼,面前的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龄,五官深邃,倒是十分的英俊,除却好看的外表,他身上的气质也十分出众。不似大哥的洒脱,也不似二哥的沉稳,他整个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五官俊朗,一身凛然的正气,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所谓面有心生,也有一定的道理,楚煜为人坦荡,刚正不阿,绝对是大丈夫中的英雄人物。
自从被赶出家门后,楚煜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也没见过楚谨几次,尽管这几年,族中人已经知道冤枉了他,由于当初事情闹得太大,族谱上连他的名字都划去了,再见面时,双方都觉得尴尬,楚煜也就没再回归楚家。萧靖霆打量楚煜的同时,楚煜也多瞅了他两眼,几年不见,这个侄子倒是长这么大了,看着楚谨与大哥相似的眉眼,楚煜心底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