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雅*文*言*情*首*发』
榕树上的两人谁都沒有再率先说话。蓝末不再去问缘由。她只言了一句。“我信他。”脸上再沒有多余的表情。只身跳下树梢。分道扬镳。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月七腕间的伤口隐隐作痛。目光渐暖。只是背身而去的女子再也看不到而已。他笑笑。走了也好。至少他今后将会受到白弩族月氏杀手的围追密令。带着她上路。也确然不好。
说心里沒有难过。一定是骗人的。蓝末的眉间已微微蹙起。她的眼一直望着前方不甚明朗的道路。是去见洱。还是去见洛。这是个问題。左手是亲人。右手是旧人。她想到此。腹间忽而传來咕咕的叫声。这是又饿了。
她近來很容易饿。特别是用轻功疾行的时候。耗费心神最多的时候。都会感到饥肠辘辘。她已不知不觉走到了平溪村跟鬼蜮城的交界处。穿行在车水马龙般的人群中。蓝末只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小茶寮。
那个茶寮。好似她乘坐雅王的囚车停靠的地方。她跟龙炎洛在西蜀第一次错过的时候。怕就是此处吧。
“小二。给我上点吃的。”蓝末一只手将包袱放在桌上。她冲着茶寮旁一个小小的身影喊道。
“客官。小店只有茶水。沒有食物。”來人是一个中年瞎子。他佝偻着背。蓝末端看面前的残疾人。竟是瞧出那微驼的后背。不是天生而致。只怕是被有心人殴打所致。
“那就來一碗茶吧。”蓝末轻声说道。故意从包袱里丢出一粒碎银子到瞎子的脚跟前。
瞎子沒有迟疑回身走开。看样子不是装的。蓝末的心间叹道。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正要弯身去捡。一只纤弱的手却是将碎银捡了起來。
“姑娘。你的银子。”略带西蜀口音的清脆声音。这是一名女子。
蓝末回眼观望。登时仿若被雷电击中。她吃惊道。却是沒有说出一个字。
“是你。”凤女的声音略带慌张。随后眼角却是带恨的惊惧。她不待蓝末好意上前相问。『雅*文*言*情*首*发』身子已向后退去。她忽然在人群中大喊。“她在这里。在这里。“
呼呼……距离至少三里外的马蹄声平地而起。蓝末坐在远处一动未动。她的神情复而平静。心间轻笑。但见到马蹄如飞。四拥而上的白衣蒙面人。蓝末就知道。塞给她纸条的陈倌岂是随便说说。洛在叠翠。兵在鬼蜮。只是这个兵。只怕不是龙炎洛的秘洛卫吧。
“凤女。你过來。”蓝末置若罔闻地喝着茶水。她的声音平静而寒澈。只见凤女远远地站在瞎子身边。根本就沒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觉得还是卑职过來比较妥当。”一身黑色长袍的黑蛟大人。仍旧是一脸的沧桑。他缓缓从蒙面卫中走上前。他见蓝末竟是连头都不转。也就继续道。“姑娘随卑职來。”
“我为什么要随你而去。”手中的茶碗忽而反扣。蓝末瞬间挑眉。一枚扇坠飞入黑蛟耳际。男人偏转的时刻只晚了一下。就有丝丝血迹渗出。而女子的身子已瞬间抽离。冲入了四拥而入的蒙衣卫中。
然而。蓝末的突围在百余中的卫队。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她就算能放倒面前的这些人。却要如何逃脱数以万计的眼线追踪。
“就凭这个。”黑蛟手中摇晃着的是一个玉器。他另一只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只要沾上蓝末一点干系。不弄点伤还真是对不起自己。
蓝末眼尖。那斑驳的痕迹一看就是常年佩戴所致。而玉牌上隐隐浮现的洱字。蓝末瞬间明白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月七是假。龙炎洛是真。龙炎洛说过。他会好好照顾她要保护的人。他已经将东方洱交给胡医长老救治……
谎言被揭穿只需要一瞬间。一个眼神。一个神态。腾空出现的三面斩刃。卷起阵阵尘土。蓝末在月七的身后。只觉得刚才的想法全部破灭。“蓝末不要相信他。东方洱早已回去了。”
“姑娘。我拿着的东西是真的……”黑蛟定定看向冷若冰霜的月七。这个曾经在贝妃面前的贴身护卫。竟然就是那个如风一般的男子。
蓝末诧异。“你怎么跟着我。”
“少自作多情。你也不看看还有谁。”月七不去理会蓝末。只见那个习惯带着布口袋的月十。正在不远处小心的躲着。她的脸上沒有笑意。但是从她一直紧紧握着布口袋的手可以知道。那里面一定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好吧。就算你先找到月十。也沒有必要來管我的闲事。”蓝末撇嘴道。已要走向黑蛟的面前。
本來将蓝末围成一团的队伍。见蓝末已不再反抗。瞬间将攻势全部集中到月七的身上。男人腹背受敌。蓝末已将嘴唇紧紧抿住。面上却是挂着一丝假笑。平缓地走向黑蛟。
“黑蛟。人已经接來了。你在那里作甚。”陈倌一身公公装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因为中间隔着一个人。陈倌竟是沒有瞅见黑蛟面前的蓝末。已带着一个男人走上前來。
一瘸一拐的殷慕期面带笑意。当他看到面色苍白的蓝末之时。不由颤巍巍地笑道。“哎呦。小十一私藏的女人。竟是被你们给擒來了。”
蓝末的脚步瞬间停住。她沒有开口发问。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像一张编织好的大网。正在一步步将她最后的念想全部笼络住。
“蓝末。不要过去。”月七在人群中呐喊。他的声音低沉。却如寂静中的一声警钟。是啊。她怎么可以过去。龙炎洛一句句美好的誓言仿若泡沫般易碎。她刚才差点相信了他的随从。差点相信了他。
能跟西蜀太子联合的人。这世间只怕只有深入虎穴的北胡大皇了吧。蓝末轻笑。翩然转身。美艳绝伦的扇坠雨在清丽的平溪村上空夺目绽放。她沒有听见众人的惨叫。只是她回到月七跟月十的身边之时。她已明确。那个远在叠翠的龙炎洛。正在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政治阴谋。只是。她太傻。傻到差点相信了他。
想起落央山上将自己抱起的男子。他的手很宽。掌心很暖。她的心当时是在淌血吧。只是她仍能感觉到从背脊传來的阵阵暖意。商队的驼铃阵阵。她怎么敢忘记那个玄衣男子的身份。
正是有了贯穿四大国经济的舒氏门阀的支持。龙炎洛仅凭二十岁的年龄做到北胡大皇的位置。也是不能小觑吧。
正如此时西蜀的米市价格疯涨。只怕跟那个姓龙的男子。有着不可或缺的关系。否则。怎么能够在得到通芜长公主的支持。复而又将爪牙伸到了太子身边。
一个摇摇欲坠的西蜀王朝。只有年迈的殷非物來支撑已渐吃力。如今的龙炎洛。正是看到了西蜀的残局。才想來坐收渔翁之利。只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蓝末越想心越寒。一连三次的扇坠雨。已耗尽了她大半的精力。
月十打了两声脆响的口哨。只见两匹黝黑的骏马登时从路的另一侧疾跑过來。待那些被扇坠雨袭击的蒙面卫们起身。月七已掺上唇红齿白的蓝末跃上马身。一抹焦色闪现脸庞。月十瞅见。竟意外懂事地说了句。“她怕是有身子了。气脉两弱。”
“有身子。”月七心跳加速。他不置可否的看着臂弯间微微气喘的女子。她不过是拼杀了几个回合。竟是就有些力不可支了。一点也不像在九层牢笼中殊死拼杀的女子。他不由开始半信半疑起月十妹妹的话來。“蓝末。你撑住。我们先逃出这里。”
他轻声说道。这算是月七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救蓝末。他握着马缰的手不由紧了紧。西蜀已不安全。可是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只怕……
蓝末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饥肠辘辘的肚子再也支撑不住。就这么昏倒在了身后人的怀中。手脚无力的她真的好沒用。
月十看着厚厚的紫竹林下的竹屋。她刚才的强颜欢笑。终是在月七安置好蓝末的时候。爆发出來。“七哥。如今只剩你跟我了。为何还要带上她。你看她的样子。哪里能躲过连连的追兵。我不管。把她放在这里。我们就离开西蜀。”
“月十。若不是她。你可知你仍会在平溪村的某个山洞被囚着。”月七叹道。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这里是小十一殿下幽阁后面的紫竹林。他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月十。你刚才说的也许不准。你再给她把把脉吧。”
月十撇嘴不满。却也只能挪了挪身子。将两指放在了蓝末的腕间。
叠翠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龙炎洛脸上的血迹凝成了暗红的痂。在入夜时分显的格外骇人。他细细凝视着空无一人的偌大道观。西蜀的王果然如此自负。真的以为这里的机关攻无不克吗。
手脚被自上而下的铁链紧紧锁住。龙炎洛微微闭眼。他开始细细低语。这是一种接近于腹语的声音。夜间的一切都很静谧。沒有灯光的道观显的更加森然。
扑扑……这是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只是。这时飞进來的仿佛不是鸟类。而是昼伏夜出的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