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花。看不见底的深潭般眼眸。定定注视着面前的女子。蓝末心神略有一丝晃动。“洱。你记得我了。”
马车缓慢的行走在空旷山林中。蓝末几乎听不见四周任何声音。她见男子依旧沒有答话。本该时刻携带的穿山甲。也沒有在他怀中抱着。这显然有些不正常。
东方洱的精神很足。但是他不说话。他亦不对着蓝末笑。只是忽然伸手摸了摸蓝末的鼻子。遂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由面上呈现出喜悦。随后又窝在软靠的另一边。跟蓝末两两相对着坐好。
也许亲近的人在身边。让女子一时忘记了现下的处境。直到又默默的沉寂了片刻。蓝末伸手撩开车帘。顺着藏有匕首的小腿探去。竟是什么都沒有。
只片刻的惊慌。蓝末起身扼住驾车人的脖子。她微微用力。“把马车靠边。放我们下去。”
驾车人仿佛沒有感觉到。蓝末随时能够掐断他喉咙的手腕力量。他突然狠狠地抽了两下马屁股。只见本來稳步向前行走的木制马车。陡然变成吱吱呀呀的疾行马车。蓝末的平衡能力不弱。见男人丝毫未动。她冷笑一声。手上的力气不由加重了一些。
“蓝末。你不累吗。”一股内力正在抵抗女人的手劲。蓝末凝神看向此人的背影。她一时不能断定。她有沒有见过这个人。
因马车的运行速度在加快。但见前方山道愈发狭窄。蓝末心头涌上一股躁动。手忽然紧紧拉住男人紧握的缰绳。
还沒有在缰绳上停留一下。就见男人瞬时推开蓝末的玉腕。冷冽回眸一晃而过。
“你是……“蓝末惊愕。她断断不会想到。在西蜀遇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月七。”
月华茭白。坚毅如男人的眼。蓝末的手滑过月七略显厚重的臂膀。他回望蓝末时。目光是浑浊的。与在九层牢笼中的傲然不同。这是一种不明所以的冷意。甚至他扔下那句话后。再也不想跟蓝末诉说什么。『雅*文*言*情*首*发』
本想震慑一下驾车的人。将马车开到渡口去。可是月七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蓝末有些不悦地将车帘放下。“原來月七是沧妃的人。“她自有打算。本來只牵扯一个人的事情。现在又多了一个不打紧的人。月七既要带自己回去。那就沒有那么好心将东方洱带出荣王府。看來自己真是小瞧了他。
清枫楼的高等雅间。正聚集着殷梨珞的幕僚。以及沒有参加围猎。而暗自幸灾乐祸的太子殷慕期。
只见殷梨珞眨了眨厚重的双眼皮。浓烈的笑意在她唇间蔓延开來。如同纷繁不止的蜘蛛网。“把大家召集在此。就是说说开年的生意大计。俗话说。皇族的人。定是不缺银两的一族。可是本宫邀请诸位來。也是想跟荣王的朋友们打个照面。以后也好帮忙。毕竟西蜀与东原的海盐生意。荣王已经全部交给长公主府來打理了。所以。你们不必心存芥蒂。殷慕枫的。就是我殷梨珞的。”
在场的商人。皆是籽乌城数的出头脸的人物。他们得了殷慕枫不少恩惠。正因这些人都是本分做生意的老实人。沒有机会跟殷慕枫坦诚相待的。也就被处死了。因此。这些人面对长公主一番瞎话。必然沒有人上前迎合。
正当水酒宴席一片死寂。殷梨珞大伤脑筋时。从不远处摇着散发出淡淡墨兰芳泽的扇子。慢慢走出來的白衫男子。他面容清俊。惑人的眼眸。让年岁颇大的殷梨珞十分中意。身为皇族的长公主。对相貌俊美的男人。显然沒有抗拒的道理。
龙炎洛探身上前。腰身上的纹饰象征北胡权贵。他未开口。只听得失了分寸的殷梨珞捏着嗓子说道。“大皇深夜到此。有什么事么。”
只带了一个随从的北胡大皇。沒有立刻答话。他微笑着。只看了看公主卧房中的食古不化的老朽商人。
殷梨珞立刻就明白过來。她扬手道。“今天就到这吧。你们都先出去。本宫跟北胡大皇有要事要谈。”
公主令下。众人作鸟兽散。本都走的差不多。但见桌子上还趴着闷闷喝酒的四弟。长公主不由唤道。“回你房里喝去。沒看见我这有客人么。“
“他也算客人。“殷慕期显然沒有把高高在上的北胡大皇放在眼里。“大姐若是让四弟现在出去。四弟当然就会出去。只是。大姐若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让我出去。我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龙炎洛却是不急不躁。他寻了一个凳子坐下。就见小宫婢已经端了一杯茶迎上前來。反倒显得殷慕期颇为不识礼数了。
殷梨珞的面子顿时被太子四弟削去了一半。她佯装的笑笑。这个拥有半壁江山的太子殿下。虽然小了长公主五岁有余。但却也是殷非物百年归老之后。西蜀大皇的唯一人选。
“你们不必推搡了。我说完几句话就走。”龙炎洛不再理会故作矫情的西蜀太子。不过是想多分杯羹罢了。沒什么大不了。“荣王的籽乌城在外界传为宝城。就是因为守得西蜀的命脉。是以让人难以放下心來。我这里有八十万两。用來支援长公主在卑合边关的窘境。银钱不多。只当交下长公主这个朋友。”
说完话。龙炎洛果然盖上茶盖欲走。那一张薄薄的银票。在殷慕期的眼中格外刺眼。他撇嘴斜视。“不过区区八十万两。就想收买大姐。你这个大皇是当糊涂了么。”
陈倌就在龙炎洛的身后紧紧跟随。但听到殷慕期这个有头无脑的家伙一顿抢白。他眼中寒光一闪。插在腰上的双刀。立刻反射出太子的窘样。陈倌见大皇已探身出门。他转身轻轻笑道。“那么劳烦太子殿下。仔细看看那票面上的字样。告辞。”
殷梨珞眯着眼睛沉住气。她将桌面上的银票拿在手上。本來沒有聚焦点的瞳孔。竟是被上面的几个标注给吓的楞了一愣。
八十万两。赤金。通芜。政通银庄。
“你倒吸一口气是作甚。沒见过这么小的面值么。”殷慕期歪着嘴说道。他的人生已然跟瘸子脱不了干系。就见他斜着身子一把夺过殷梨珞手中的票子。本來不屑的眼神。立刻显现为惊恐。
夜色中有两匹黝黑的骏马。在官道上疾驰。只见背着双刀的陈倌一脸笑意。他不时冲着身侧之人朗声说道。“少主能够猜测那两人看到票面的神色吗。“
“不用猜也知道。”龙炎洛沒有笑。只是从來牢牢在手的自信。从未消逝过。
赤金。正是高于黄金的存在。它的价值。仅仅低于紫金。所以。也难怪两个沒有多少见识的西蜀皇族。面对那堪比宝藏的八十万两赤金。是一个什么概念了。且不要说解救卑合的困境。就是将卑合周边的小城买下來。那也是绰绰有余。
本來只有八十万两白银。却摇身一变。变成八十万两赤金。龙炎洛目光汇聚。他真应该感谢那个忽然杀出來的庞氏嫡子。庞统。
将他跟心爱的女人困在古岳山。他想到此。竟是咧开嘴笑了笑。他的确应该谢谢他。至少。那八个时辰。蓝末沒有跟他分开过。甚至。为他疗伤。枕着他的腿睡着。直到腿麻。
蓝末停下來的时候。慵懒的就像一只小猫。这是龙炎洛跟每一个看过蓝末睡觉的人的共识。只是有时候。她休息的太少。以至于亲近她的人都忘记了她原來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百杨已经查到姑娘今夜出了籽乌。”陈倌沉声道。面上沒有多余的表情。
“是跟谁。”龙炎洛虽然放心蓝末自行离开。可是看她深入虎穴沒有停歇。他也知道那时的困境定然不会比从前减弱多少。
“沧妃的侍从。沒有人能够看到那人的模样。那人的速度有些太快。”陈倌默默复述着百杨的话语。“比他的箭还要快。就像一阵风一般。”
“一阵风么。”龙炎洛重复道。曾经想将蓝末从召华宫带走。本在城门那里已将她围住。却是在凭空之间被一个阵风带走。后來他才隐约打听出。隶属月奴族的白弩族。有一支十分隐秘的秘卫。以十二个月份划分。每三十年。为新一轮秘卫的诞生。
那么。月贝冰虽死。她的余党还在西蜀境内。龙炎洛御马前行。遥遥看见位于山脚前的中军大帐。只见那一方营地篝火燃烧的地方。上面架着一个大字型的犯人。
当侍卫用竹竿挑下犯人嘴里的布时。叫嚣的声音就从未终止过。他的衣衫褴褛。可是他却是一脸傲慢。只听得他甚是不怕死道。“不要以为抓了我。你们就会好过。赶紧把那信物交出來。我的主人还会放过你们一条狗命。否则的话。到时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