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大坤还是乌余国,书生们总是最喜欢讨论政治的一波人。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这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平安看来,其实就是眼高手低只会清谈。不过,对于平安而言,这个特点现在却是正好利用的东西。
金心公知道的东西太过古老,就是柳成知道的也不过是些书上记载的东西。现在的乌余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其实平安他们并不了解。国朝礼部记载的关于乌余国的最新消息,是一年前乌余国使节带来的,平安倒是知道这乌余国现在的国主叫做金钟贤,其他就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在乌余国,金是王室之姓,其他的几个大姓则是“朴、崔、郑、姜、赵、尹”,乌余国的官员,大概八成都是这几姓之人。这些年来大坤的留学士里,更是没有一个学生脱出这六姓之外。平安现在对着的这三个学生,在通了番姓名后才知道,果然也是这六姓之人。分别是姓“朴、崔、尹”的。
平安对着三人忽悠了一通,说了几句神州兴起游学之风,自己立志要游历海外百国增长见闻的大瞎话。这事事以学习神州为荣的几个学子,居然都跟打了鸡血似得激动了起来。那个姓朴的学子明显是个领头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对着平安一拱手道:
“程兄真有古时贤人之风骨,远非我小邦学子可比,在下在此立誓!必定要效仿程兄,明年必定要往神州上国游学!崔贤弟、尹贤弟!你们两怎么说?”
那崔、尹也是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一起赌咒发誓,说是必定要与那朴学士一同前往神州游学。平安倒是没想到,自己随便忽悠了几句,这三个家伙居然真跟吃错了药似得就当真了。这和程青云那些才子朋友可是完全的不一样啊?那些家伙从来都是只嘴上说说的,可眼前这三个家伙,看也知道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平安并不知道,这乌余国全国上下,都倾慕神州的文化。每两年一次的留学士,都得争破了头,不是每家最出色的弟子,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留学士里要是有出色的,能通过国朝的科举当上一个小官,这在乌余国就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了!便是乌余国主也会亲自过问表示关注。
眼前这三个货,虽然也是大族出身,却是那种志大才疏的类型。现在平安一激,骨子的大志却被激发了出来,也不管跟着商船去大坤会不会被当奸细逮起来,只是拍着胸脯决定了要走私人途径去大坤游学。
这些事情平安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国朝的海禁有多严,他也没个概念。现在这个时候,平安只想着怎样多套些关于乌余国的消息来。顺着三个家伙吹嘘了几句,平安就开口问道:
“在下初来这乌余国,却不知道有什么好景致是不容错过的?几位都是饱学之士,又是乌余望族出身,还望不吝赐教?”
问人问题也得有个技巧,这几个家伙虽然看着傻乎乎的,可平安却不敢小看他们。毕竟都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心思要是不会拐弯,早被人斗死了。平安还真有些怕一个不好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引起了他们的怀疑呢?
所以,这问风景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既符合学子的身份,有不容易让人怀疑。
果然,平安这一问,那姓朴的学子就来了兴致,他们知道平安是大坤来的,谈论学问的话以两国的平均差距,他们自认是自讨没趣,可这说风景吗?确实这几个自诩风流才子的纨绔子弟的特长了。那朴学子摇头晃脑的对着平安介绍道:
“程兄台这可是问对人了,在下最爱的就是采风,也颇擅长丹青之道,这乌余国的风景我却是最了解不过了!咱们乌余国,最不能错过的,自然就是出云神山了!山中的出云湖,乃是传说中太阳神的沐浴之处!绝对是别处见不到的好风光!”
“什么太阳神沐浴之所,不就是那三足金乌的身陨之处吗?还真挺会编的!”平安心里一阵的不屑。
平安心里暗道这传说不靠谱,那边那个姓崔的学子也开口了:
“朴兄说的没错,这除了出云湖外,出云城里还有银阁宫,也是人间盛景!乃是我晷景皇的居所,那宫殿里全是银砖铺地,银箔贴墙,最是华丽不过!”
“崔兄这可介绍错了!”那尹学子和崔学子似乎不怎么对付,开口反驳道:
“那银阁宫是晷景皇的居所,程兄台怕是不容易进入,倒是那出云城,虽然比不上神州大城的富庶宏大,却也有些特别的景致!最好的便是那引自出云湖的温汤,程兄万万不可错过!”
平安听了几人的话,也是连连点头,直说不会错过。这三个家伙也知趣,知道平安是神州来的,没说出什么名士故居草庐之类的地方来。平安也投桃报李的告诉了他们几个国朝略有名气的私人书院,才又道:
“这乌余国我们怕是得待一段时日,还好有几位兄台告知,要不然我这个外来户可不知道这段日子该怎么打发呢?就是不知道到建余国时,会不会遇上几位兄台这样投机的朋友。”
“什么?你们还要去建余国?”那三人听了平安的话,具是一惊,一齐惊讶的看着平安问道。
“是啊?”平安点了点头,“都到乌余国了,建余国自然也要去的,反正离着也不远吗?对了,你们两国如此之近三位兄台对那建余国不知是否有所了解?要是了解的话,在下也用不着去了建余国再找人问了。”平安一副不知这两国交恶的样子。
“这个?”那三个学子这才互相对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那朴姓的学子才有些为难的道:
“程兄难道不知,我们两国却是敌国啊?”
“什么?还有这事情?你们两国如此相近,又都是我大坤属国,有什么事情自然有大坤调解,怎么会敌对呢?对了,听我们大人说,好像建余国这几年都没来朝贡,这次我们出使,还要去斥责他们国主呢?是不是,建余国出什么变故了?”平安透露出了点消息,把自己和乌余国放到了同一立场上,接着就套起了话。
那朴学士脸色生出一些怒气,有些愤愤然的道:
“那建余国一向都是如此无礼的!明明我们晷景皇才是这太阳神血脉,他们偏偏说他们才是!这也还罢了,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那建余国狼子野心,数次进犯我国,还强占了我过一座岛屿,硬说是他们的!现在居然连上国也不朝贡了!这样无君无父,不讲义理的国家,我等真是羞于其为伍!”
“什么?他们还占了你们的岛?不对啊?我听说这建余之国少金铁,虽然人口比你们乌余国多些,可这军队战力却不入你们,怎么会被他们占去了岛呢?”平安有些奇怪的问了句,这乌余国外岛上有座矿岛,乌余的宝刀,在大坤也是有些名气的。可是仅在香料之外的一大特产啊!
“唉,谁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啊?三年前,那建余国突然不宣而战,一队人杀上了宣竹岛。那建余的猪人拿着的都是黑色的铁刀,居然大败了我们的驻军!后来我们陆续有反攻了几次,都没打下来。本来最近正准备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反攻的,居然就来了只厉害的海兽,把水师的船给弄沉了好多!直到上国神舟来,才杀了那怪物!要不然,怕是连运兵的船都不够了!”那朴学子叹了口气,倒是露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就是就是!那宣竹岛可是我们种竹制纸的岛,现在搞得纸价都涨了几倍了!这些建余的猪人,真正讨厌的紧!”那尹学子也是恨恨怒骂。
平安一边听着,一边心里一动:
“黑色的铁刀?那白鳞鲛鲸的独角,似乎也是黑色的啊!看来这建余国果然有问题!现在使团的事情八成那边都知道了!看来得找个办法先去建余国探探深浅啊!”
平安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句:
“唉,本来说你们两国如此之近,又都是我****属国,怕是文化传统都相近的很。说不定还是一祖流传,若是相亲相爱,互通有无,岂不是好事情。却不料这建余国却做出如此事情来!”
“谁说不是呢?其实十几年前两国关系还好些,虽然他们国主自称是太阳神之子,不过我们晷景皇心胸宽大也不与他一般见识。这两国民间也有些联系,谁料到他们拿我们大方当好欺,居然让我们对他们称臣,还不许我晷景皇自称神裔!这才正式对抗了起来。如今,除了那些胡商,乌余国确实再没有一艘船回望建余国那边去了!当然,他们的也别想过来!”这朴学子被平安一引导,倒是说出了平安想知道的消息来。
听了这个,平安眼睛一亮,故意看了眼窗外,才道:
“哎呀,与几位聊的投机,倒是忘记了要回船上去了!几位兄台,今日时间晚了,咱们就此别过了!等几位到了大坤游学,可千万要来东山,倒时候我做东再好好招待各位!”说罢,平安与几个学子互相行礼,匆匆出了那茶馆,一路向着码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