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几句话,说得少卿心花怒放。本来飞雪的投怀送抱就使少卿有些误会,刚才的几句话,又闪闪烁烁的语焉不详,更祛除了少卿的心病。原来飞雪是如此地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用‘知音’二字来形容我们的关系,真是让我受若惊!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怎么说呢?少卿语塞,急得直挠头,越描越黑,撇不清了。
飞雪愣住了,不明所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少卿只是呵呵傻笑。
“有件事想告诉你,不知道算不算太迟?”飞雪笑容可掬。
“什么事?你说!”
“我想通了,决定去将军府为周将军贺寿。”
都说福无双至,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好事都一起降临了呢!听到这,少卿心底那跳动的星星之火,瞬间成为燎原之势,燃烧着他整个心海。他再也控制不住了,抓起飞雪的双手雀跃起来。“我早就知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太好了!太好了!”
飞雪疲惫的身心也被他的喜悦感染了,和他一同跳起来。
少卿钻进自己的卧房,爬进床里,将那把收藏了许久的琵琶捧在手里。他有信心,只要飞雪肯进府,他会抱得美人归!无数次,他在梦里与飞雪漫步、嬉戏、追逐阳光的情景一一浮现在眼前,不久的将来,这将会一一成为现实。他兴奋极了,一头栽在枕头上,将那把焕然一新的琵琶紧紧贴在胸口。“只要她一进府,我一定将这把琵琶双手奉送到她的面前,她会是什么表情呢?是惊讶,是欢喜,还是感动呢?”少卿像着了魔,心里盘算着,久久难以成眠。
飞雪会突然答应献艺将军府,全是因为她不想留在家里胡思乱想,更不想面对颜文和胤堂的双重压力。十几年的亲情怎么可能转换成爱情呢?她想要的爱情,绝不是胤堂。别看她柔弱似水,她期盼的爱情却是可以轰轰烈烈的,可以忘乎所以的,可以超越全部的,可以不计得失的。虽然这些年她都不曾邂逅爱情,可在夜半无人,内心深处,她已憧憬过无数次了。
飞雪刚进家门,就被眼尖的胤堂发现了。
“你去哪了?我和爹找了你一个晚上都没找到你,你去哪都不知会一声,害我们白白担心你!爹嗓子都喊哑了,这会儿刚睡下。”胤堂担惊受怕里夹杂着埋怨。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又不会怎样!”飞雪慌乱地掩饰着,她不敢再去看胤堂的眼睛。
“我的大小姐!”胤堂倒吸一口气,眉毛扬起来。“上次的事你还没有害怕吗?你一个人跑出去,连个招呼也不打,天知道你去哪了!要是碰上坏人你怎么办?”
“反正我回来了,你也不用担心了,我累了,先回房了。”飞雪扭头就走了。
胤堂懵了。飞雪怎么变成这样了?曾经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妹妹去哪了?那个永远依傍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去哪了?定是自己的冒昧唐突使得她不敢再接近。他紧闭双眼,仰首向天,一向坚强的他,竟然为情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他不甘心,硬要飞雪亲口说出来才死心。
胤堂闯进她房间的时候,飞雪正在换衣服。乍见到胤堂,飞雪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拉紧了胸前的衣衫。“你干什么,也不敲门就进来了?”
胤堂顾不得许多,上前就抱住了她。“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你是不是再也不依赖我了?别这样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不要这样!”飞雪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挣脱。“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要有感情也只是有兄妹之情,绝无其他。我只是把你当亲哥哥,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胤堂越搂越紧,恨不得吞掉她,这样彼此就再也不会分离。“我不信!我们朝夕相对十几年,我不信你一点感觉也没有!是你不敢承认,还是怕别人说闲话?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明天我们就搬出京城,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落脚,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永远不分开!”
“你别天真了!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是不会和你离开的!”飞雪大声地喊出来。
“要走?”这句话对胤堂是个不小的刺流露出来了,这会不会给我们造成压力?
他越想越恼,脸上的隐忧也越来越明显。
“你在想什么呢!”琼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你难道不想让爹高兴吗?没准儿,爹一高兴,会成全我们呢!”琼芳羞答答地说。
虚惊一场!原来琼芳说得不是这个!他脸上又浮出笑意。不对呀!成全?这岂不是琼芳对自己的试探?其实在好长一段时间里,少卿就感觉到了琼芳的绵绵爱意。偶尔的一个秋波,话里话外的小,都让少卿有所警觉:琼芳是喜欢他的!原来的担心并不是虚惊!
“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想老爷每天都开心快乐的……”少卿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愿意永远留在这儿吗?”琼芳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害怕会伤到他那脆弱的自尊。
“十几年了,我都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我也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倘若让我离开,我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可我……”少卿把头埋得低低的,一股自卑感涌上来。“可我毕竟不属于这里,我终究是会离开的……”
“如果,我一定要你留下来呢?”
少卿呆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琼芳定睛看着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闪耀着英气和灵气,那盛满智慧的眼神陪伴着她十七年!在这个大家庭里,他不隶属于哪一个人,但从今往后,她确信,他将完全属于她!琼芳依偎在他的怀里,这时她期许了多年才敢释放的情怀。少卿想拒绝,不知怎的,那些话就是说不出口,怕她伤心,怕她会疼。十几年建立的感情,总有些血浓于水的。
半月隐映窗扉,轻寒帘卷西风。自是千愁难解,奈何情浅缘深!
晴朗的天,一如少卿晴朗的心。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梳洗整理了一番,他要以全新的面貌来迎接他所爱得人。琼芳被静川叫到了皇宫,因而她不在家。
少卿赶去残桥等她。这是离她家最近的地方。他对那里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什么兴趣,满心期待飞雪的出现,脑子里还不时地勾勒出各种不同的见面场景。恋爱中的人眼睛特别尖,从熙攘的人流中少卿一眼就盯上了飞雪。随即映入眼帘的是胤堂和颜文,面前的三个人,让他有些困惑。
“怎么……你们都来啦?”少卿问出口。
飞雪赧然一笑。“是爹和哥哥放心不下才想和我一起去的,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少卿一连叠声喊出来,只要飞雪到了,就是再加上几个人,他也不会介意的。“大小姐今天一大早就进宫了,所以赶不及来接你们。我代表将军府上下欢迎你们的到来!”少卿嬉笑着,张开了热情的怀抱。
飞雪和颜文脸上倒是笑意饱满,胤堂就有点煞风景了,不仅看不见丝丝笑容,还怒云一片呢。他只要一看见少卿的眼睛在飞雪身上打转,就恨得牙痒痒。
到了将军府大门前,飞雪就被那硕大的豪宅和光鲜的金匾吸引了。“我的爹娘会不会也住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大宅门里?”她在心底辗转自问。
“怎么不走了?”少卿也停下脚步。
飞雪愣了愣,将那没有答案的思绪拉扯回来。三个人随着少卿的指引,穿过一道道回廊,走过一道道玉阶,转过一座座亭台水榭,从一个百花园里迈进,又从另外一个百花园里迈出。这些奇珍异石,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甚至见也没见过的花花草草,都让他们大开眼界。走了好久,才终于走到了他们的住处。
少卿上前一步,推开了一间挺大的房间。“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来的比较晚,好一点的房间都住满了,这是府里丫鬟家丁们住的地方,简陋的很,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胤堂一听,火“噌”地就冒出来了。“你们那么强烈地要求我们来,就让我们住下人的房间吗?你们将军府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爹,这破地方,咱不住了!回家!”
少卿脸上立马有了愧色,言语之间充满了祈求。“我知道是我们招待不周,实在是地方有限,有亏待之处,敬请见谅吧。”
飞雪打量了一番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却不简陋。“爹,我看这房间挺好的。我们在西山暂居的时候,条件比这可差远了,我们依然住得下去。再说,我们现在住得也不见得好过这里,不也挺开心的嘛!只要一家人住在一起,凡事都有个照应,就不要再挑剔了。”
听了飞雪的话,少卿既欣慰又欢喜。颜文点点头,又回身教训胤堂:“你毛病还真多,挑三拣四的,咱们又不是来常住享福的,等周将军大寿一过,咱们就回家了。”
“你们理解就好了!”少卿说:“你们先进去收拾一下。颜姑娘,你的房间在前面,我领你去看看。”
胤堂目送少卿和飞雪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飞雪定是喜欢上了他,才肯这么迁就。
少卿又推开一间不大的房间,把飞雪请进来。这是一间布局和摆设都新巧的房间。迎面的一个大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乐器,有的还是名贵之极的上品。飞雪看呆了,伸手摸着这一件件宝贝,哪一件都令她爱不释手。
“喜欢吗?”少卿低声问道。
飞雪感动的双眸里漾出幸福的泪花,看看这些器乐,有看看少卿,不住得点头。
“自从知道你要来,我把将军府最幽静的一间房给你腾出来,每晚都会花些时间来收拾。这些乐器都是我从各大坊间搜寻来的,有好的,也有几件鱼目混珠的,你别嫌弃才好。”
“怎么会呢?”飞雪将脸上的泪痕一擦,露出雪白的瓠犀。“你这么有心,这么用心,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之,谢谢你的浓情!”
少卿激动地无以复加,拉起飞雪的手,钻进了他的卧房。
“这是什么地方?”飞雪不解地问。
少卿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带她来到一张精巧的檀木桌前,桌子上不知摆放的是什么,用了一块上好的绢帛盖住了。
“快猜猜,下面是什么?”
飞雪茫然无绪,摇了摇头。少卿迫不及待地掀起绢帛来,赫然而见的是飞雪那把遗失了好久的琵琶,是少卿细细珍藏了多日的那把琵琶。“那日,我们分开后,我在弃墟上捡到了这把琵琶,很可惜,当时是断掉的。我猜,这可能是你的,是那些官兵拆房子时弄断的。我就把它捡了回来。我到京城最好的器乐坊帮你修好了它,还给它续上了好弦。我一直期待你能来,可能是我的努力和真诚感动了上天,你居然来了!我就想让你看看它!”少卿双手捧起那把琵琶,奉送到飞雪的面前:“它在我手里已经五十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