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楚凌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却还是柔声道:“没事,醒过来就好了。”君无欢却依然紧紧地攥着楚凌的手,仿佛只要他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楚凌无奈,也只得任由他抓着,轻声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君无欢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又说,“浑身难受。”
楚凌有些无奈地看向云师叔,想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师叔轻哼了一声,走上去前照着君无欢的脑门就是一个巴掌过去,问道:“怎么样?现在醒了吗?”
估计君无欢这辈子也没有被人这样照着脑门拍过巴掌,当下就愣了愣,“师叔?”云师叔冷哼道:“你本事不小?我要是没有及时赶回来的,等云行月和嫣儿那两个把你送到西域,大约都能直接入土了。”君无欢有些呆滞地侧首看向坐在床边的楚凌,似乎才终于真的清醒过来,“阿凌……”
楚凌了然,之前君无欢只怕是将他昏迷之前的事情当成了一场梦了。这会儿被云师叔骂了之后才终于真的清醒过来。
不由对他一笑道:“是我,我没事。”
“你…你没事?”
楚凌点头笑道:“我没事,是南宫御月跟你开玩笑的。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想得不周全,早该想到云行月不会安分的。”君无欢缓慢地摇头,“不…阿凌,你没事、你没事就好!”说着就想要起身,只是他此时实在是虚弱跟前做不起来。楚凌俯身靠在他肩上,柔声道:“嗯,我没事,所以,你也不能有事。”君无欢认真地点头,只觉得心怀大畅。若不是身体实在不给力,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抱着阿凌赚几个圈儿。
云师叔看着他一瞬间宛如春意焕发的模样有些嫌弃,但是一直微皱着的眉头却还是放松了许多。
君无欢醒来的消息并没有外传,只限于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但是要送君无欢前往西域的事情却遭到了君无欢本人的反对。君无欢是那种一刻也不得清闲的人,即便是身体还没好,脑子清醒了也片刻不肯歇下来。即便是还不知道拓跋胤和拓跋兴业的事情,坐在床上他还是坚持完成了昏迷之前未能完成的青州布防事宜。但是离开青州前往西域地事情找到了君无欢的坚决反对。
对此楚凌也难得对他表现除了不悦,只是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一时间都是僵持下来了。
“阿凌。”君无欢坐在床上,看着坐在不远处桌边看书忙碌就是不肯看他的楚凌很是无奈。楚凌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君无欢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阿凌,我们谈谈。”
楚凌微微挑眉,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看向君无欢道:“谈吧。”
君无欢伸出手,“过来坐。”
楚凌却并不肯动,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君无欢见状也不勉强她,而是掀开被子自己下床。还没等他下床,楚凌就已经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到了床边,没好气地道:“你干什么?”君无欢笑道:“阿凌不肯过来,就只好我自己过去了。”
楚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将他给塞了回去,“你就是仗着本宫对你好!”
君无欢莞尔一笑,伸手握住了她为自己盖被子的手笑道:“是啊,我就是仗着公主殿下的宠爱。”
“……”沧云城主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就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形象么?却还是有些气不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君无欢,要不要照照镜子看你已经病成什么样子了?你要是变丑了,本公主就不要你了。”
君无欢摇头,“不看。”
楚凌终于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无话可说了。
君无欢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轻叹了口气道:“阿凌,别骗我,我知道局势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个时候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楚凌不以为然道:“哪里不好了?青州我们已经站稳了,北晋人今年元气大伤,就算是想要夺回青州段时间内只怕也没什么希望了。只守不攻的话,你还不相信我们么?”
君无欢摇摇头,问道:“拓跋胤现在在哪儿?你不会跟我说拓跋胤死在悬崖底下了吧?”
楚凌一怔,突然觉得不好。从君无欢醒来之后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再提过拓跋胤这个人。却忘了矫枉过正,太过刻意的回避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不等楚凌说话,君无欢已经道:“拓跋胤之前应该没出事,如果真的出事了现在青州只怕也不会这么安静了。”楚凌皱眉道:“青州安静跟拓跋胤出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
君无欢抬手轻抚着她美丽的面容笑道:“以拓跋胤的性格,他如果还在青州现在肯定不会安静。而如果拓跋胤不在了,拓跋罗最大的支柱断掉,拓跋罗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请回拓跋兴业。而…除非我们能在这之前杀掉拓跋兴业,不然拓跋兴业早晚是会回到北晋的。所以…阿凌,你之后要面对的是拓跋胤还是拓跋兴业?”
楚凌沉默了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靠着君无欢的肩头,“怎么都骗不了你。”
君无欢轻声道:“其实也不是。”
“嗯?”楚凌有些诧异不解地抬头。
君无欢道:“我昏迷的时候,隐约能听到一些你的声音。”
“……”所以,你到底听到了多少?楚凌心中暗道,一时间却并不想去问这个问题。君无欢显然也没有细说的意思,只是道:“面对拓跋兴业,即便是我全盛时期也没有任何胜算,我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面对。”
“但是……”楚凌皱眉道,“你现在……”
君无欢道:“就算我不能上战场,也能帮你出一些主意。阿凌,我不可能永远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危险,如果是这样,还要我来做什么?”楚凌微微蹙眉,君无欢不等她说话已经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靠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凌,你想想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你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楚凌蹙眉道:“但是如果你……”
君无欢笑道:“我会尽力活得久一点,但是…如果让我独自一人前往西域放任你一个人面对拓跋兴业,我宁愿没有醒过来。阿凌,相信我一次。”就算是要死,我也希望我能死在你的前面。这或许也是一种自私,但是他确实无法接受他在他面前或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消逝。
“阿凌。”
楚凌这一次沉默了更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
君无欢指尖轻轻摩挲着她乌黑的秀发,落下一吻,“谢谢你,阿凌。”
“看来凌姑娘是改变主意了啊。”从院子里出来,才刚走了几步楚凌就听到云行月笑吟吟地声音。回头果然看到云行月坐在身后的围墙上笑看着他。楚凌转身微微挑眉,“云公子?”
云行月从墙头一跃而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衣笑道:“我还以为以凌姑娘的性格,宁愿直接打晕君无欢,也要将他送走了呢。”
楚凌微微偏头,思索了片刻道:“原本…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云行月挑眉,“那又怎么改变主意了呢?”楚凌耸耸肩道:“不知道啊,就是突然觉得…或许可以赌一把。”云行月笑道:“这个其实别人也跟你说过吧?但是很显然只有君无欢才能说动你。我也觉得,最好不要搞独断专行那一套。不然以君无欢的性格结果很可能不会尽如人意。”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好摆弄的主儿,偏偏还凑到了一起。幸好君无欢自己说服了楚凌,不然等到真的上路了之后无论君无欢半路跑回来还是最后出了什么事,光是想一想云行月就觉得头疼。
楚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很独断专行?”
云行月道:“那倒不是,君无欢的事情…关心则乱吧。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君无欢也跟我聊过了。我和我爹都觉得,可以试试看。反正无论怎么样都是要到年底才能真正治疗的。用君无欢的话说,如果能撑到年底一起去西域,那就皆大欢喜。如果撑不到年底,无论怎么样都是白搭。与其让他在西域担心你寝食难安,还不如现在冒点风险。”
楚凌点了点头笑道:“云公子,谢谢你。君无欢有你这样的师弟,是他的运气。”虽然云公子在某些方面非常不靠谱,但是作为一个大夫以及君无欢的师弟,是相当靠谱的。
云公子傲然的哼了哼,“那当然,你当本公子是南宫御月那样的坑爹货么?”
拓跋胤的死带给楚凌等人的是暂时的宁静,但是对百里轻鸿来说却不太一样。虽然如今青州附近百里轻鸿一人独掌貊族兵马和南军大权,但是军中毕竟还有许多貊族将领并不是人人都服百里轻鸿的。特别是当拓跋胤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许多将领都认为百里轻鸿是故意改变进攻方向不去支援拓跋胤才导致了拓跋胤的死亡。一时之间貊族兵马和南军的关系空前紧张,但是如今有了百里轻鸿撑腰的南军将领并不如何畏惧貊族人,如此一来双方的矛盾越发激烈,即便是百里轻鸿就是这些矛盾的始作俑者,有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头痛的。
“启禀驸马,外面打起来了!”
百里轻鸿正被外面的嘈杂声弄得不胜其烦打算找个人问一问,外面就有人急匆匆地来禀告。
百里轻鸿皱眉道:“又是谁打起来了?”
报信的士兵道:“是貊族人和兄弟们打起来了。”
“几个人?”百里轻鸿问道。
“几、几百个……”
“……”
此时北晋大营门口宛如一片战场,虽然还没有到动刀动剑的地步,但是一个个都是高头大马的大男人,真正打出火来了即便是赤手空拳也相当的厉害。几百个貊族人和南军混战在一起,骂声与拳头齐飞,黄沙与鲜血共色。周围还有不不少看热闹喝彩以及看得不过瘾亲自下场参战的,也就难怪明明是在大营外面而中军大帐在军营最中心却依然还能传进百里轻鸿的耳朵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启人又攻过来了呢。
“打死他!打死南蛮子!”
“打!打死貊族蛮夷!南军威武!”
“用力!打打打!”
眼看着局势即将失控即便是两边的将领都有些焦急起来,毕竟无论是南军还是貊族骑兵,军中聚众斗殴都是严令禁止的,上面怪罪下来他们也讨不了好。若是弄出了人命,那就跟麻烦了。但是这样的心思也让一部分貊族人越发不满,什么时候他们要开始担心会不会把南军打出人命来了?从前南军一直都只是他们的肉盾和奴隶而已。
这样的不满,有一部分也渐渐地转移到了百里轻鸿的身上。毕竟如果不是百里轻鸿的存在,南军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嚣张?百里轻鸿还害死了他们的沈王,如今由他掌握着貊族的兵权,他们还能有好?
人类都是天生的有着被害妄想症的,这个想法只要出现了,就轻易不会消失。
“住手!”一个冰冷地声音响起,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该打的依然打,该骂的依然骂着。双方的将领依然站在一边急得跳脚却无可奈何。
一个身影飞快地散入人群中,银光乍现,一道凌厉的剑气生生地将原本混战在一起的人分成了两部分。原本喧闹的大营门口一片寂静,许多缠斗在一起的人甚至都忘记了放开对方。所有人都回头看向站在场中的挺拔男子,顺着他手中的剑看下去,地上出现了一条三四丈长,两尺来深的沟壑。旁边还躺着几个没来得及避开被剑气扫过鲜血淋漓的倒霉鬼。
有人暗中吸了口气冷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不敢出声。
“我说,住手。”百里轻鸿扫了一眼众人,反手将剑送回剑鞘中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