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伊人看着玉筝师尊离去之后,低下头手中紧紧握着那个连心镜,口中低沉的说了一句:“雪沫姐姐,对不起,你要自己保重,我必须要救周大哥……”
她知道,比谁都清楚,哪怕不用这连心镜都心知肚明。可是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玉筝师尊离开了之后,南宫伊人站起身向外走去。
她来到了周镜天的房间,推开门看到了安置好了周镜天的紫璃刚要出去,紫璃想对她说什么,南宫伊人摆了摆手没有让她说。
她自己静静走到了周镜天的床榻边坐下,端详着他的脸,一言不发。
紫璃走近了她,轻轻说道:“主人那么在乎周公子的安危,可是明日的事……”
“我自有打算。”南宫伊人冷冷说道。
紫璃忍不住问道:“主人,主人可是……动了情?”
南宫伊人突然沉默了,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正在安详睡着的周镜天。自己莫不是真的对他动了情?不然,怎么会为他付出那么多呢?
南宫伊人苦笑一声说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只要他好,只要他好好活着。”
“可是主人你是……”紫璃说道。
“当初若不是我的母亲动情,怎会有我呢?我若有子女,绝不会让她做什么圣女。”南宫伊人倔强说道。
紫璃有些胆怯的说道:“三圣曾经说过,情,不是什么好东西。紫璃,只是怕主人会受伤的。要么……就让周公子知道你的心意。”
南宫伊人的表情有些动容,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下去吧,我自有打算。”南宫伊人轻轻说道。
紫璃走了出去,南宫伊人看了看周镜天的脸轻咬了咬嘴唇。她是那么骄傲,如何主动的表明心意呢,她不会的,可是,她也不会离开的。
至今,她都没有对他使用过读心术,因为她知道,她这样与周镜□□夕相处的日子,是谁也比不过的,也是谁也夺不走的。
明日,又要不得安宁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样宁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
已过了丑时,是夜晚最寂静的时候。
周镜天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面前的南宫伊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伊人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南宫伊人有些羞涩的说道:“额,我……今晚的月色很好,我出来赏月。顺便,来看看你的伤。”
周镜天勉强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对南宫伊人笑道:“我不知睡了多久,此时,竟一点睡意都没有了。既然,今晚的月色很好,不如,我们去院中赏月如何?”
南宫伊人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周大哥,我去拿琴,这样好的月色,没有琴声相伴总是少了些乐趣。”说完转身离开了。
南宫伊人走到了紫璃的房间,问道:“我在山上穿的白衣可还有吗?”
紫璃有些惊讶,问道:“主人你是找白衣?你很久都没有穿过了……哦,有的,我猜想主人的身子会好的,总会用得上,便带下来了。”
南宫伊人抱着琴轻轻的走到了周镜天房间前面的院子里,那是整个明日山庄最能赏月的一处好地方了。
还没等到走近,便听到了一阵阵悠然的箫声传入心中。
南宫伊人嘴角轻轻微笑。
走廊之上,一身白衣的周镜天吹着他的清风绿玉箫,眼睛看着月亮,箫声中有着淡淡的忧伤。
月光如水清凉,静谧无尘。星光点点,不入我心。
清光凝有露,皓魄爽无烟。
千里清涟清绝地,海岱楼高,下瞰秦淮尾。水浸碧天天似水,广寒宫阙人间世。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南宫伊人一身白衣抱着琴从他的眼前走过,走到了院子里坐在了院子中间的石凳上,缓缓拨弄。
周镜天看着她,一袭白纱及地,还微微上了些妆容,更衬得她此时如同月中的仙。出尘美艳,清纯动人,温柔多情。
南宫伊人的琴声与他的箫声竟相呼应,又渐渐的开始融合,两个人配合的很好,行云流水,自然畅快。
周镜天的箫声渐渐的弱了下来,不自觉的停了,他痴痴的看着南宫伊人弹琴的样子,看着她的白衣如雪。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个白衣的女子,把他心中的那个人和眼前的这个人相重合了起来,看得入迷。
绝伦,你在哪里?你还平安吗?
黑夜之中,他仿佛看到了司空绝伦在对他微笑,那是个曾经多么快乐的女子。
南宫伊人的琴声也停了下来,一个人的独奏,总是那么凄凉。她为什么要为他演奏,为什么,她又不是他的琴师,她要的,是知己。
南宫伊人抬头,冷冷的看着他。
周镜天苦笑了一下,心中想到,她不是她,她没有她这样的美得不似凡人。
她也是清丽惊艳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可以让他的心颤抖不已,只是,再也见不到了。
“有心事?”南宫伊人柔声问道。
周镜天抬头看着月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风兼雨?”
南宫伊人冰雪聪明,此言一出,不用多加思虑便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于是附和的说道:“是啊,也不知道雪沫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她对他倾城一笑,缓缓说道:“对了,就是你们口中的绝伦姐姐,月华派掌门人司空绝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只比我大三个月,我们,还有乳娘,叫绮娘,就是她把我们看大的,小的时候,绮娘叫我无暇,叫绝伦姐姐雪沫,整个月华派,年龄相当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们一直是关系最好的,直到现在都是。如今她独自上路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是否还算顺利。”
周镜天突然不敢再说下去了,他不能把绝伦现在的情况告诉南宫伊人,怕她会伤心。以她们的关系,伊人妹妹一定比他更严重更伤心才是啊。
关心她,惦记她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周镜天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不会有事的,绝伦姑娘定是吉人自有天相,伊人妹妹不必担心。我们还是赏月吧,莫要辜负了这月光如水清明。伊人妹妹的琴弹的很好,不如妹妹继续弹琴,我来吟几首诗如何?有景有琴,少了诗,总少了些意境。”
南宫伊人点了点头,微笑着拨起了琴弦。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周镜天浅浅吟道。
南宫伊人的表情略有些凝重,但还是继续抚着琴。
“江南月,清夜满西楼。云落开时吐冰鉴,浪花深处玉沉钩,圆缺几时休?星汉迥,风露入新秋,丹桂不知摇落恨,素娥应信别离愁,天上共悠悠。”
“新月柳如眉,未有团圞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
良久,南宫伊人手中的琴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
抬头问道:“周大哥,你们中原跟月亮有关的诗词都是这样的悲凉吗?”
周镜天一边吟诗,一边早已陷入了相思之境,此时的他眉头紧锁。
说道:“不是的。只是这气氛……要不这样吧,我来弹琴吧。”
南宫伊人说道:“好,那我给你伴舞,也好过听这些悲凉的诗词了。”
南宫伊人起身走到了院子中间。周镜天坐到了南宫伊人坐的那个石凳子上面。
南宫伊人缓舒腰身,伴着琴声在月光下如影婆娑,回风流雪。
周镜天缓缓拨弄琴弦,口中又是念念有词吟道:“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兮自有美子,荪何以兮愁苦。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辞,成回风兮载云旗,别莫愁喜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与女沐溪咸池,曦女发之阳之阿。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好歌,孔盖兮翠旌,登九天兮抚彗星,悚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绝伦,你真的不在了吗?你听得见吗?你在哪里啊?
那边南宫伊人的舞姿柔美翩然。
騕褁柳纤丝,炫转风回雪。
翩若兰苕醉,宛若游龙举。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这样一幅绝美的场景在明日山庄里撩动心弦。
月光之下,两个容颜姣好的年轻人一抚琴,一轻舞,两袭白衣,明亮皎洁。
这一夜,如此美好,却熟不知,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即使如此,此夜此景此人,对于南宫伊人来说,却也是终身难以忘怀的。
周镜天对司空绝伦早已腐骨蚀心。
南宫伊人对周镜天又是覆水难收。
却从来不知道,天涯一端,魔邪窟底,禁渊之中,未离轩里,观心镜前的邪墨对南宫伊人又是一片痴念。
可是,深夜之下的他,只能嫉妒成瘾,却不能无法自拔。
所谓的人,与人,终究天壤地别!
戴着面具的邪墨紧握拳头看着今晚的画面。
南宫伊人今夜竟是白衣,她居然为他穿上了白衣,白衣胜雪,出尘绝艳,她为他弹琴,为他跳舞。居然都是为他,想必,是爱他入骨了。
邪墨没有办法嫉妒的发疯,他没有办法嫉妒到想杀了周镜天,他出不去,也杀不了他。因为自己比谁都清楚,若是杀了周镜天,就等于亲手杀了南宫伊人。
他见过她一次又一次的为他拼命。
陆离,为什么,你要亲手把这个女子送到我的身边?为什么?可望而不可及就是对我欲望的惩罚吗?
可我,又是什么?似人,而非人……
邪墨抬手施法隐去了观心镜中的景象。他不喜欢那遥不可及的感觉,他只想要南宫伊人真真正正的站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身边。而不是现在,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