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宇,就在家里。
开门的时候,向宜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哆嗦,连带着唇都跟着颤抖。
哗当。
手里拿不稳的钥匙直接掉到了地上。
原本昏暗的楼梯,被一束忽来的灯光照亮。向宜蹲下身的时候,身前的门被打开了。
以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曾宇脚上穿着的旧休闲鞋,他气质好,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不会太难看。向宜愣住。
曾宇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女人,心里还是扎痛了一下,若无可闻的叹了口气,弯腰先她捡起钥匙。
“进来吧。”
他先转身走进去,门开着,他走路的声音一向很轻,有时候轻到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有洁癖,而向宜也几乎记不起来自己中学时候不讲究邋遢的性格习惯,原来跟一个人久了,真的会潜移默化的刻上他的印记,现在的向宜,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见不得一点乱,摸不得一点灰尘。
全是拜他所赐!
“钥匙,我还拿着。”
他说着转过身,向宜终于再一次看清了他的脸,如邹文池所说,他伤的不比他轻多少,嘴角过于明显的淤青和从手背到小臂上缠着的白色纱布都显现出眼前这个男人的“狼狈”,向宜觉得自己心里在抽着疼,她有股想要走上去看一下的冲动,但脚步却像是被一根针给定住,想动却又动不得。他曾宇从不服输,即使这样,也还是笔挺的站着,和她隔了一米多的距离,目光对着她,定定,“等我收拾好东西,走的时候,我会把钥匙放在桌面上留给你。”
“……搬走?”
他的话终于让向宜的注意力稍稍从他的伤转开,移到他的脸上。
“房租……我多付了两个月的。”
“你要搬走?”
“……”曾宇撇开眼,“我们分手了。”
“可是你又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这一刻,向宜终于有了正常人应有的反应,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双手抬起来一起抹都抹不干,因为眼泪,声音也蒙上了哭腔,“我不同意!”
“小宜。”
他很少这样叫自己,每次向宜少有的撒娇才让他这样称呼自己,如今他自动说出来,向宜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欣喜,她控制不住的哭得更凶。
“你静一下。”他亲自递过纸巾,她不接,他就上前替她细细擦,向宜贪婪的一把拥住他,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口,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怀抱,可这一次,她感觉到他的疏离。
“曾宇!”她抱得更紧,生怕他会直接推开自己跑掉,“是不是我……不够好?”
“……你很好。”
“那为什么?”
她仰头看他,泪眼婆娑,她想要一个理由,可是,他说不出来。
“她喜欢你?”
过了一会,曾宇抿唇点头。
“你也喜欢她?”
还是点头。
向宜露出悲痛的神情,眼睛不眨,泪水却依旧泛滥,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什……什么时候?”
曾宇不敢再和她对视,是他先负了她,视线与她错开,“……跟导师,一起去调研的时候。”
“那……我呢?还……喜欢我吗?”
她等不来他的回答,追着重复了一遍。
他答不出来,回应她的是另一句话,只是一句话,却让向宜彻底的跌到谷底,让她从悲痛直接摔到绝望的死角。
曾宇沉着嗓子说:
“那天夜里我是去了酒店……和她一起。”
向宜慢慢松开他,整个人瞬间石化,木讷的神色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眼底排满的都是震惊与悲伤。
曾宇其实不太爱抽烟,只有烦极了的时候才会碰,这几天,他已经远远超过这个额限。断断续续,第四根烟过半的时候,曾宇从昏暗的楼梯间里出来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甩下烟头上前伸手拦住他。
“你跟她说什么了?”
曾宇对语气有些冲的邹文池没有太大的怒意,他自觉后退一步,“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她。”
邹文池愣住。
回过神,曾宇已经走到巷子口。
出了巷子,曾宇才停住脚步,整个人靠在电线杆上,重重的叹口气,仰头看向顶上雾迷一片的天空,处于一种放空的姿态。
当向宜问他还喜不喜欢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要脱口而出“喜欢”的,只是他的喜欢没有别人的那么伟大,只为一个人,现在有另一个他同样可以说出“喜欢”的人,相比于向宜,另一个人明显更好。
他不是追求成功到没有原则,只是,现在,另一段爱情合着面包一起。
曾宇,想要要后者。
而已。
第十四章
邹文池将门拍得啪啪作响,偏偏屋子里面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丝毫没有要开门意思!
邻居被声音震得不耐烦,一脸怒意的探出身子,“没有人就别拍了!周围人不听你吵的……”
邹文池头也不回,置若罔闻,抿着唇沉着脸还是在不停的拍门,而且,越来越大声。好意出来劝他的邻居被气得顿时变了脸色,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其他的几户人家也纷纷开了门,合作一团开始职责邹文池的这种扰民行为,周围的人义愤填膺,偏偏当事人仿似完全的置身事外,他只想要里面的那个女人开门!
“向宜,开门!”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就是!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吵吵吵……”
……
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这种旧房子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保安的,再吵也不过是彼此看不过眼,就在这时,身前的门咔一下被打开,向宜开了门就转身,邹文池只迟疑了一秒,就忙得挤身进去,返身关门,一气呵成。
将外面的吵闹声隔开,小了一半。
“为什么不开门!”
他松口气,回过身来看向她,口里的话跟着出来,下一句却被眼前的她生生的堵回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浑身上下全都是湿透的!脚下站的地方,滴下了一滩的水渍。
屋子里还清晰传来水落地的沙沙声,想到什么,邹文池刚刚缓和下来的脸又一下阴沉,走过去往她肩上一摸,果真是冰冰的冷水,手臂上□□的皮肤全是冻起的一层细细鸡皮疙瘩。
“你疯了!”
他在屋子里乱转,最后才摸到房间,从床上拉起一床毯子就跑出来披到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往已经旧的褪了颜色的沙发上推。
“向宜,你是疯了吗!”
他闻着水声跑到卫生间,将哗哗流的冷水关掉,阴着一张脸出来,微微哆嗦的向宜脸上却是和她现在情绪极其不相称的平静。
与其说是平静,还不如说是麻木。
她定定的坐着,没有看他一眼,说出的话满满都是自嘲。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邹文池再也凶不起来,她现在的样子,让他的心跟着一阵阵的疼,他之前没有经历过,但是这种感觉,令他非常的不爽!
“你偏要这样来想我吗?”
“……”
向宜没再应他,整个人窝在沙发上蜷缩起来,头埋进双膝间,肩膀一起一伏。
很隐忍的哭。
自小家里就没有她哭的道理,家中不富裕,父母县里打工辛苦,自己就跟着弟弟在家中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身体不好,所以很多时候,家里的活就只能落到她身上,弟弟年纪小,要照顾得他好,受了委屈,对谁也不能哭。
向宜回想起来,活过来的这二十几年,自己做过的最叛逆最大胆最任性的事情,就是和曾宇在一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情感是奢侈品。她却大胆的追求了它!自以为是天长地久,现在却是天崩地裂。
她快要不会哭了。
所以现在,忍不住哭的自己,模样一定很难看!
邹文池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用最温暖的温度去融化她被冻伤的心。
她难过,他也不好受。
看着墙上的钟,邹文池摸摸自己还有些痛的脸,动动嘴,又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换了衣服的向宜从房间出来,他本以为她会换睡衣,没想到她换的却是一套外出的衣服。
见到邹文池,情绪平了许多的向宜有些尴尬,走近看到他还是隐隐红着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邹文池拳手咳了一下,站起来,“是我刚才脾气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