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城,夜色凄迷,北风瑟瑟,大殿议事厅内却是灯火通明。
无双城城主高大的身躯坐在大殿当中,揉了揉额头,表情非常的苦恼。
世人都觉着生儿子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但是他觉着儿子这种天生不听话的东西,不论是黄口小儿,还是如今长大成人都是一样的不服管教,实在是令他恨铁不成钢,还真是苦了天下的父母心。
想到这些,他的神色有着刹那间的失落和无奈。
无双城内的臣子们各自怀着心思,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他们都是老臣,自然都很有主意,然而无不是赞同这次相亲的提议,骐骥虞染世子早日生下下一代的继承人,同时劝慰无双城的城主放宽心思。
有人正了正衣冠,双手持谏,面色深重的对城主道:“陛下,染公子向来对女人都没有兴趣,眼下却说有了喜欢的女人,也就是一时的兴趣,男人开窍总是好的,但是有几个贵族男人会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还不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旁边的男子立刻出声反驳冲撞他,叱道:“荒唐,难道城主没有娶媛夫人?没有喜欢媛夫人?你在这是胡说什么?”
见无双城城主瞪他一眼,那人立刻缄口不言,然而众老臣觉着当年这位城主也是一样的不听人劝,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另有一些老臣闲来无事地分析道:“老臣觉着染公子是被骗了,既然那女人是世子二十年来破天荒的第一个女人,我觉着肯定是这姑娘主动投怀送抱,魅惑了染公子。”
无双城城主却冷哼一声,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已经转换了傲然淡漠的神气,“我的儿子不是蠢才,区区一个女人就能魅惑他不成?他可不像你的子嗣。”
那老臣立刻无语对答,连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无双城城主这时候凝了凝眉道:“其实你们别想了,我觉着是不是我们无双城这里催婚逼的有点紧,而那个女人怕是被虞染用来当挡箭牌而已。”
“不错,有道理,有道理。”众人觉着这个原因才是主要的,
片刻后,又一位老臣略微沉吟地道:“陛下,我听说虞世子离开无双城的期间,在金虞堂排演的时候,曾经有人刺杀过世子。”
城主立刻看着远处,浑身气势一沉,目光冷冰冰的道:“刺杀,我儿子就是无双城的继承人,记得前些日子总有人弹劾他不务正业,要求重新立下世子,我看肯定他们与刺客是一丘之貉,不论如何那些想要伤害我儿子的人绝对不能饶过。”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世子就是世子,那些人狼子野心,不能饶过。”
当年城主因为嫌弃这些老臣啰嗦,喜欢在屋中点燃一些气味刺鼻的檀香,这时宫婢们在屋中换了檀香,白纱飘荡,渐渐熏蒙了众老臣的眸子,最后无双城城主轻轻啜了一口茶水,压了压鼻中的气息,自己亦觉着奇怪,“不过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哪怕是挡箭牌也罢,为何会得到虞染的另眼相看?”
那老臣咳嗽了几声,连忙上前奏道:“老臣犹记得那段时期公子在金虞堂中从来没有接触过别的女人,那个一定是金虞堂的女子。不如我们去查一查,看看染公子平日里与哪些人接近?”
无双城城主慢慢点头,神情冷峻,“好,就这么做。”
与此同时,老臣们连忙告退。
皇宫内,红色高墙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向高处扔了一道飞梭,正准备翻墙而出。
那影子高傲挺拔,虽然准备逃离,却没有任何鬼鬼祟祟的气质。
忽然,身后一声冷哼,虞染立刻脸色一变,“是谁?”
“染染,是我。”一个美丽的妇人正徐步走了出来,紫纱缪裙迎着银白色的月光闪着熠熠光泽,上面绣着云霞孔雀纹与缠枝花纹,这个打扮并不复杂,却是媛夫人匆匆的追出来,她盯着虞染叹息一声,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凤凰步摇轻晃。
“娘!你不要吓唬我。”虞染目光一凝,气态从容,慢慢松了口气。
“你真的要逃走?”媛夫人唇边晕着迷人的笑容,似笑非笑。
“当然了,娘亲应该知道相亲什么的最讨厌了,何况我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卿卿,心里很是想念,到时候让她给你们生个继承人就可以了。”虞染伸手摸了摸鼻子,右侧面颊的梨涡悠悠的出现如沐春风一般迷醉的笑容来,“我和墨儿还年轻,生个几个孩子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
“染染不要乐极生悲,别忘记对方共有七个契约,你觉着如何是好呢?”媛夫人凤眼挑起,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切,语气亦有些轻柔的说道。
“娘,你真是杞人忧天,有我和闻人奕在,第三个如果出现苗头的话,我就把它掐断掉。”虞染摩拳擦掌,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为娘的倒是觉着那个苏墨不是简单的女人。”媛夫人幽幽一叹。
“娘?你不喜欢墨儿?”虞染不由挑眉,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不是,只是觉着她没有那么容易折服,心气很高,你们两个兄弟还是小心为妙,既然要回去就回去吧,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媛夫人用帕子掩了掩嘴唇,想到了前面听说了苏墨一个女人对抗了巡抚夫人的事情,总之非常震撼,不过大概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吸引到虞染与闻人奕的注意。
媛夫人忽然觉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比起这个墨儿不算什么。
虞染立刻点头道:“好!爹如果问起,就说我去生孩子了,他们那些啰啰嗦嗦的老头子一直觉着无双城的子嗣非常重要,那我就生一个出来当继承人,这次看到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再活几百年也不成问题,不过那个女人如果我不在身边,我不高兴。”虞染的声音和煦的如同春风,俊美无俦的面庞映着月色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爽朗之气。
看着虞染眉眼轻笑,笑容如飞扬的柳絮,轻飘飘,盈盈然的落在了媛夫人的心上,她面上的神情倒是平静了下来,不由想起了当年城主与她之间的爱情故事,年轻人的事情莫名的触动着她的心绪,实觉自己方才对虞染的同情和担心有些太没必要了。
她立刻幽幽一笑,“对了,染染,我问过了,她好像不在齐国海域。”
“什么?不在?那她去了哪里?”虞染忍不住大声问道。
“前些日子她消失匿迹的一段时期,而后苏家四少替她做事,后来苏家四少也不见了,总之妖姬姑娘这段时期没有出现在五号岛。”媛夫人的唇角笑得柔和。
“居然这样?”虞染眼珠转了转,他当然知道一些内幕。
媛夫人叹息一声道:“我觉着可能要去芳姨母那里,毕竟她身子不太好……”
还未等她说完,虞染立刻道:“娘,你那个飞行船舰能不能借给我用一用?赶紧的。”
“染染,我看你是急着色胆包天了。”媛夫人立刻瞪了瞪他。
“娘,能不急嘛?其他男人像我这把年纪的通房都有好几个了,我不过是喜欢卿卿,所以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留给她一个人即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难免会有些急。”虞染勾着唇自嘲地一笑,故意装出一副急切的表情,飞快的搓了搓手。
“臭小子,瞧你那点出息,这是钥匙,滚吧!”
……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夜色愈来愈深。
冰狐甩了甩尾巴,昂着高高的头颅,舒服的吹着海风,若是看到有异兽出现,立刻一个腾身跃入海中,一口便咬住异兽的喉咙,接着尾巴一个漂亮的回旋,再次回到了甲板上。
它接着甩了甩白色的毛发,潇洒的开始吃冰鱼,心中感慨万千,升级后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船舱内,依然还是闷热,潮气不断袭来。
苏墨已轻轻地趴在师缨身侧,洁白的小腿翘起,赤着双足,伸出雪白的指尖绕着他的发丝,柔声道:“阿缨阿缨,你不是在妖界才可以行敦伦之礼吗?”
“怎么了,墨儿,你在怀疑为夫的实力?”师缨唇边勾起迷人的笑意。
“没有怀疑,只是听你说两个月亮的时候才可以么?此时此刻不是人界?”苏墨压低了声音,与他交错而回的呼吸竟然有一点点的蔓延之意,似乎害怕吵到了姬白。
她依稀觉着人在昏迷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偶尔清醒,若是被他听到师缨与自己的对话,岂不是尴尬?
殊不知有些人其实已经醒来,却装作未睡醒的模样。
师缨笑了笑,他俊美贵气的面容在月光下白得似乎有些透明,低低浅笑道:“的确是两个月亮才可以,不过墨儿,为夫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师缨顿了顿,却是极迷人的勾了勾嘴唇道:“墨儿你附耳过来,为夫告诉你这个秘密如何?”
“什么秘密?”苏墨俯下了身子,耳朵凑到了他的薄唇上。
见苏墨如小鸟依人一般靠着他,师缨唇边扬起一道笑意。
随后师缨在她耳畔低低的说了几句,苏墨立刻一双水眸无比潋滟,面容如晚霞般泛着红色。然而居然听说他在妖界双月之时慢慢的盘腿打坐,休养身心,养精蓄锐了一次,留着等出来后再丢一发,有道是水涨泉出,月盈则亏,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千万莫要浪费了,苏墨立刻吸了口冷气,忍不住黛眉一挑,双眸凝起,伸出芊芊素手掐了他一把。
“为夫只是说的是正理,墨儿何必如此?”师缨依然慢条斯理的说着,坦然以笑面对着她,他的墨发未束,尽数优雅的落在榻上,白玉般的胸膛如雕如塑,从容的仿佛君子一般。
好一个正人君子!姬白面无表情的睁着眸子,羊角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正照在船舱角落。
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师缨平日瞧着无比温文尔雅,却是没想到骨子里也有如此风流恣意且不正经的一面,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虽然是昆仑山剑修,更是千年无情无欲的神使大人,但不表示他不明白师缨话中的意思。
如果这位神使大人现在还可以动得了身子,哪怕只是一双手,那么他一定会塞住自己的耳朵。
他心比天高,冷漠无情,然而自从遇到这个女人总是让他有些莫名的触动,虽然都不是很好的事情,甚至于很多事情在他清醒后都想不明白,这个苏墨分明是闻人奕的妻子,是金虞堂的妖姬,更是虞染喜欢的女人,虽然知道她有天界的七个契约,却是又觉着她与师缨的进展实在是太快了些,毕竟闻人奕离开不过十几日而已。
然而,看到苏墨轻轻趴在师缨的身侧,双颊起了两片薄红的淡晕,就像是真正的与他两情相悦。
姬白索性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着,不去理会身侧发生的事情,一切都与他无关。
除了三生石上那一刻闪现出的美丽的倩影,与苏墨的模样似乎渐渐重合。
但姬白从来不觉着这些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他早已斩断前世情丝。
这一世没有女人可以打动他的心,固然他的身体方才会莫名的出现反应,但是绝对无关情爱。
师缨一双黑嗔嗔的眸子,定定的盯着苏墨,两人心头的甜蜜和爱恋是那般的明显。师缨正深情的望着苏墨,不等她回神,忽然修长的指尖轻轻抬起,“墨儿,你瞧瞧我好像又已经恢复了一些。”
苏墨心情顿时大好,“阿缨,太好了!你这么快就能动了。”
“勉勉强强,所以我的墨儿不用太辛苦。”师缨柔和一笑,温柔无比。
姬白冷眸一挑,自然清楚此人大概一直在耗费灵力,不惜一切的打通着筋脉。
于是姬白也不再保留余力,试着让体力的灵力运转起来。
他运转的正是昆仑山剑修的心法,可保持一心不乱,心定如松。
很快,他的眸子变得清清冽冽,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另一厢,师缨已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接着扣住她的发髻,嘴唇慢慢的凑到苏墨的唇上。师缨的吻如同春风,如同魅惑的雨,飘飘扬扬的,甜甜蜜蜜的,两人已是情不自禁,苏墨彻底沉醉在他无比温柔的长吻里,有一些心旌荡漾,亦有一些失魂落魄。
“墨儿,不如我们现在立下夫妻契约如何?”
“好是好,如何拜天地?如何拜高堂?如何夫妻对拜?你一样都做不到。”
“墨儿,这些天我觉着,对天发个誓,应该也成的。”
“真的可以?”苏墨怔了怔,她的脑海中不由冒出二人未来的构想,她跟师缨这一世一定会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师缨目光认真的说道。
“好啊!”她爱着他,深深的恋着他,而且如今比起以往任何的时候都不想离开他。
在她潋滟惑人,娇羞动人的目光里,师缨指天发誓,“我师缨对天发誓,此生只爱苏墨一人,愿意与她立下夫妻契约,虽无高堂,虽无红烛,但誓言不变。”
苏墨抬眸,也学着他的样子道:“我苏墨对天发誓,此生愿意与师缨结为夫妻,在此地立下夫妻契约,我二人并无高堂,但心心相印,前世今生,誓言不变。”
语落,二人的身体各自仿佛有了热意,契约果然已点燃。
“原来如此简单!”师缨指尖抚过胸膛,不由吁了口气,天界的契约真是诡异。
“我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苏墨不由抿唇轻笑。
“墨儿,我们是不是该行敦伦之礼了?”师缨低低地说道,眉目含笑。
“嗯。”苏墨吸了口冷气,点了点头。
师缨指尖一点,神情安然的如同是这船舱中根本就只有他与苏墨两个人一般,苏墨那墨色的衣服,很快就如师缨身上一般,两个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干干净净,随后他接着伸手抱住了她。
然而苏墨却是有了片刻的僵硬,她直起了身子,慢慢摇了摇头,唇边发出一声轻叹。
师缨立刻抿唇一笑,敏锐的感觉到了些什么,“怎么了?”
她笑道:“姬白在旁边。”
师缨便道:“有帘子挡着不是?”
苏墨又气又恼,“这样不好。”
师缨指尖一弹,羊角灯的烛火熄灭,“这样就好的。”
苏墨无语,抬眸只见师缨那俊美如朗月的容颜,说不出的高雅温柔,俊朗贵气,就在这时,苏墨深吸一口气将他的脖颈一勾,略有些局促的轻轻抿了抿,一低头就吻住了他。姬白慢慢的阖着眸子,却仿佛听到师缨拿着她的手送到了唇边,这一刻他的心仿佛湖水中泛起了涟漪,但闻他轻轻的吻着她的指尖,姬白眼中出现那替自己擦身的雪白如玉的手,瞬那间令姬白心绪不宁,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定力居然糟糕的一塌糊涂,千年以来居然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姬白心思彻底散乱,他不由轻轻的长叹一口气,接着运转着剑修的心法,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外面的海域的天空发生了变化,一片片黑色云雾席卷而来。
海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滴答滴答,雨水滴落,潮气越重。
“墨儿,墨儿,你看我似乎又能动了。”师缨已慢慢直起身子,搂着苏墨的腰,然而,下一刻他又体力不支一起倒在船上。
姬白眼见帘子那侧仿佛有一具窈窕婀娜的身躯倒在了旁侧,女子唇边发出轻笑,笑声媚人,无边美景令得他不禁有些眼眸晕眩。
感受着温暖的手掌握着腰间,苏墨轻笑:“阿缨,以后你不准随便晕倒,不准随便离开,我很担心。”
师缨探到她颈边一吻,“不会的,我当然要一直陪着你,永远不离开。”
姬白不由暗暗的想:她与师缨居然是早认得的。
“墨儿,今晚还是要辛苦你。”师缨的目光深深的看着她,低声哄道。
“阿缨,阿缨,”苏墨已伸出一双纤若细玉的红酥手,黑眸若水,轻轻在师缨的颈部滑动,有一下没一下,恍若在弹奏着一曲儿完美的音调。
“娘子是天,为夫做地。”
“妾为天,君为地,妾在上,君在下。”
月色朦胧,夜雨阵阵,淅淅沥沥,船舱内的人儿恍若两株木棉花紧紧相依,一枝高来一枝低,寸寸相贴,风雨绵绵,情意灼灼,你侬我侬,茁壮无比,如海天处激荡摇曳,如古桥栈道吱呀的声音,恰是个美人多娇,公子多情,情难自已,蔓延心底,春日播种,正好耕耘。
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海风微微席卷。
一只白色的狐狸立刻窜入了船舱,却是藏在姬白那一侧,忽然瞪着眼睛,看着清醒的姬白,眸子眨了眨。
冰狐呆了呆,怔了怔,然而也只能乖乖的坐着,旁侧更是不允许它打扰。
它忽然心中替自己的主人感觉到了一丝默哀,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色沉沉,海面孤舟,谁能想到这船上方才出现了伉俪二人。
船舶夜不休,玉色横陈月如钩,巫山情意结,洞房花烛深深处。
柳色润梅妆镜晓,卿卿燕余双舞轻,亮丽华堂飞彩凤,要折丹枝天上香。
苏墨一闭上眼,便觉着那天似那么近,一伸手便会够到云端,她想闭眼,一闭眼就觉着自己漂浮在水面,然而但是闭了一会儿眼,又觉着自己舍不得不瞧着他,不看着他,害怕他忽然消失不见,情浓之时,就如春日刚到一树一树的花朵在苏墨的每一寸肌肤绚烂开放,白的,黄的,份的,开出无数圣洁美丽的情意,苏墨便伸出指尖轻轻摸过他的面颊,擦去他额头的汗水,抚摸着他清隽绝伦的俊容和结实有力的身躯,那强烈的浓浓情意涌上心头,如外面的一场磅礴大雨不断的滋润着天地。
雷电闪耀,雷声轰鸣,遮掩住这船舱的一切,二人就像鱼与水般融合在一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在天空划过,接着“轰隆隆隆”的雷声亦突兀的拔到一个高度,瞬间将二人的声音淹没。
漆黑中,冰狐打了个哆嗦,却瞧见姬白冰冷没有表情的脸面泛起诡异的暗红。
下一刻,姬白冰冷的眼风扫了一眼冰狐,十分的阴冷。
姬白自知平日里自己是自制力极强的一个人,可现在却显得如没有见过世面的大男孩一般。
不知何时他已经可以动弹,连忙指尖慢慢的掐了个诀。
他沉默不语,静观其变,接着念诵着剑修的心法,然而却在慌乱中念错了一两个咒语,顿时面容一阵凉,一阵烫,电闪雷鸣,他的神识如何听不出一帘之隔中交错的呼吸,如何不知道那半室绮丽旖旎的风情?如何听不到那声音沙哑中略带哭腔,如何听不到那风雨交融后如点燃火焰般的欣喜。
失控!那心跳就像一片沸腾的汪洋,他几乎快要走火入魔,连忙再次用剑修的心法稳住心神。
这一夜狂风骤雨,直到第二夜的清晨,水滴还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但周围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不少。
苏墨清醒时不由打了个寒颤,她慢慢把衣物从天书中拿出来放在师缨身侧,柔声道:“这并不是你的衣物,可以将就一下。”
师缨唇边轻笑:“墨儿,谢谢。”
苏墨柔声道,“照顾你是我份内的事情,我去把饭菜准备一下。”
师缨笑了笑,慢慢的坐起了身子,一个晚上他已经恢复了很多的体力,他试着慢慢把衣服穿戴整齐,这衣衫是给容夙准备的,自然无比华贵,穿在师缨身上居然更显贵胄气息,倒是像个闲散王爷,一抬头只看见苏墨端着食盒走了过来,屋中顿时香气四溢。
“怎么这么快?”师缨问道。
“昨晚我给船妇人一些银子,还有一些食材,这些都是她准备的。”苏墨回答。
“原来如此。”师缨的目光一扫光泽清淡的鱼汤,还有蘸着香油的鲜嫩竹笋,黑色的凉拌木耳,不由得食指大动。
看到师缨已经可以自己用膳,苏墨却为他在旁边煮茶,她知道他食过饭菜后,喜欢喝一杯早茶,但见那早茶的汤色比起有名的香泉水煮的碧螺春更为汤色鲜明清澄,船舱内也能觉到茶味阵阵。
师缨品尝了几口,接着道:“对了,姬白怎么吃?”
“他好像一直没有醒来,我先用膳,一会儿再看看他。”苏墨也坐在师缨身侧,慢慢的舀了一勺汤,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轻轻的咽了一口。
然而她的面颊不易察觉的红了红,想起每次自己给姬白喂水喂药都让她非常的为难,有时候甚至对方还会主动的需求一些水与药,喜欢舔过她嘴唇,让她感觉很是不适。
帘子的另一侧,姬白自然也已经醒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知道那个女人还没有过来,却忽然意外发现从他方才清醒后,现在身子居然已经可以动了。
“姬兄,你好像醒了?”师缨直一直身子,忽然问道。
“嗯,我已经醒了。”姬白慢慢坐起了身子。
“醒来就好。”师缨嘴唇勾起淡淡的微笑。
“姬公子,这是早膳。”苏墨连忙端过了食盒,放在他面前,如释重负。
“多谢。”姬白张了张口,不再多说什么,端起了鱼汤,只觉得气息无比鲜美。
苏墨坐在一旁为二人慢慢挑着鱼刺,一块鱼肉苏墨甚至要挑三遍,她慢慢的舀起一勺,送到了师缨的碗里。
师缨不由笑道:“墨儿,我已经能动了,而且我的眼睛看得到鱼刺。”
苏墨轻笑一声:“阿缨,我已习惯了。”
姬白看了二人一眼,慢慢低下了头,这时候师缨望着姬白,唇角隐隐含了优雅的笑意,“姬公子,缨某非常感谢你送来了三生石,既然公子醒了,缨某就对你郑重道谢。”
“不客气。”姬白喝了一口汤,不知为何他却想起了那柔软的嘴唇。
“姬公子,小心些喝,汤里或许有鱼刺,不然就要喝醋了。”师缨悠然的说道。
“姬某从来不喝醋。”姬白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就好,希望如此。”师缨漫不经心一笑,意有所指。
苏墨被二人的言语弄的莫名其妙,放下碗,眉目间微有担忧之色,轻声道:“你们吃到鱼刺了?”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忽然外面传来了容夙的剧烈的咳嗽声,一边大声的咳嗽,一边哑着嗓子道:“女人,女人,这汤里面好像有鱼刺,快来帮我看看。”
苏墨立刻摇了摇头,起身掀开了船舱帘子走了过去。只见容夙在甲板上站着,一只手卡在自己喉咙上,另一只手掏着嗓子,神色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苏墨看着面前这个平日里疏狂清朗、高傲如玉的翩翩美少年居然有这么狼狈的一面,不由扶额。
“我好像吃到鱼刺了,女人,你帮我看看。”容夙张开了嘴唇,对着苏墨。
“看不到。”苏墨凝视着他,“不是很好?”
“你仔细看,你一定没有看清楚。”容夙凑近了几分,鼻子都快要贴到她的脸上。
“胡说什么?”妇人站在外面道:“我都做了几十年的鱼汤了,我的孩子也好好的,你怎会如此?”
“墨儿,还是我来。”但见师缨衣衫翩翩的走了出来,手中提着醋过来,却是拉过了容夙,双目盯着容夙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对着他的嗓子就灌醋,而容夙闻到醋味就皱眉,被他按在那里倒也无法挣脱,在师缨的威逼利诱下,最后还是忍着喝了下去。
“你好一些没有?”师缨扶住他后背,目光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语气如春风般的说道。
“好了,好了。”容夙立刻端起了碗,大口喝着鱼汤,哑着嗓子道:“好酸,好难喝。”
“容公子,下次可不要这么不小心。”师缨温文尔雅的一笑,意有所指。
容夙顿时感觉呼吸一窒,身子不由微微一僵。
这可恶的男人居然这么快就醒来了?还是这么变态?容夙眸子闪了闪,为何他装个病都这么难?为何姬白就有那么好的待遇?何况他这辈子都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醋。
就在这时候,一只木头鸟儿从空中飞快地拍打着翅膀而来,落在苏墨的手上,苏墨目光一亮,立刻轻轻拍打着鸟头,便听到里面立刻传来虞染的声音,“卿卿,我已经从无双城逃出来了,原来我父亲根本没病,原来就是一个局而已,骗我回去相亲呢,卿卿,我好想你,我马上就来找你。”
苏墨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由轻笑一声,“染。”
“某些人要喝醋了。”容夙扫了一眼师缨,唇角却掠过讥诮和嘲讽的笑来。
“缨某从不喜欢喝醋。”师缨唇边依然似笑非笑。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忽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如锋利的剑在空中飞旋着,波涛汹涌,狂风怒号,随之一艘巨大的船舰如电如梭的出现在此地。
那妇人和渔夫吃惊的看着这艘空中船舰,整个船舰的阴影从头顶投射下来,海面都变成了黑色。
几个小儿忍不住惊吓得钻入了妇人的怀里,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可怕的东西。
妇人的脸色也变成了土灰色,身子瑟瑟发抖。
然而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那船舰的头上,对着下方挥着袖子道:“卿卿,我来的快不快?”
苏墨不由唇边扬起笑意,这个男人总是令她情不自禁的想笑。
容夙看着她唇边的笑容,不由目光黯了黯。
他又看了一眼师缨,发现那个男人居然面不改色,唇边依然带着迷人且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不由暗自冷冷道:“无耻的缨狐狸。”
“墨儿,我带你回去了。”虞染已经从船舰上翩然落下,足尖落在小船上,立刻飞快地来到苏墨面前,抱着她的腰肢,用力的旋转了几圈儿,就像翩然而飞的两只蝴蝶。
“染,别转了,有些头晕。”苏墨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
自从战舰出现后,小船就在晃了晃去。
而且虞染实在是阳光,俊美的容颜令人目眩神迷。
这时候虞染依然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放手,微笑徐徐绽放开来,十几日未见就像十几年未见,他抱着她深深嗅着她的气息,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面颊,却忍不住出声轻责道:“卿卿,你瞧瞧你,在这里连沐浴都做不到,身上都有汗味了。”
苏墨面颊微红,昨晚她与师缨立下契约后,行了敦伦之礼,情意绵绵,情浓意浓,事后又非常疲惫,眼下刚刚起榻不久,当然还没有顾上沐浴。好在这个男人的鼻子还没有姬白那么灵敏,想到这些的时候苏墨忍不住看了姬白一眼,对方依然面无表情,冷冷淡淡。
她回眸问道:“染,我们现在准备去哪里?”
姬白却道:“可否去齐国避暑山庄,去看看闻人奕。”
虞染看着姬白诧异道:“神使大人居然穿的如此清凉?”
姬白不过穿着一条白色裤子,赤着双足,他立刻转身进入船舱,寻到在他枕侧放着洗好的衣物。
随后虞染目光一转,对师缨点了点头,“缨先生。”
师缨依然温文尔雅的笑着,微微颔首,“虞世子。”
当虞染看向容夙更是一惊,诧异道:“小七?”
容夙立刻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
“卿卿,你弟弟也在这里?”记得梦境中容夙好像是墨儿的弟弟。
“谁是这个女人的弟弟?”容夙有些不悦的说道。
“既然不是就好,你这小子我一看你就不顺眼。”虞染立刻鄙夷的说道。
“虞染,我看你也不顺眼。”容夙反唇相讥。
“你们两个够了。”苏墨立刻出言打断二人,“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走了?”
“姑娘要走了?”妇人连忙带着孩子上前,出来送行。
“不错,我们要走,这一日多谢您和您夫君的照顾。”只见苏墨从天书内拿出二百两的银票,也是她目前金额最小的银票,这些银票甚至连一颗一品灵石都买不到,但是对于这些底层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够他们生活个二十年,接着给几个孩子留下了一些华贵的衣料,容夙目光扫了一眼,知道都是她当时买给自己的,不由挠了挠头,心中又思索到一些引起那个女人注意的理由。
但见妇人连忙拒绝,最后还是被苏墨塞入了手中。
“别拒绝了,这里还有本公子送给你们的。”
只见容夙又从天书里拿出一些寻常的金银珠宝,做出一副慷慨的模样,顺便鄙夷的看了师缨一眼,这个男人如今可是穷修啊!该羞辱的时候一定要羞辱!
几人坐上了无双城的船舰,从天空望去,下方的海面依然还是那么一望无际,船速很快,却渐渐的接近了齐国陆地,看到了周围的村庄,长长的河流同一条深蓝色的带子,在白日酷热的气氛中慢慢蜿蜒着。
几个人坐在船舰上,凉风习习,此地自然不缺最好的美食,虞染已经吩咐人准备了丰富的膳食。
师缨目光清澈如一潭清泉,优雅一笑:“这些饭菜想必是染公子为墨儿接风洗尘的吧?”
墨儿?他们什么时候居然如此称呼?
虞染虽然觉着有些奇怪,但是他不过离开了十几日,心中并没有太在意,他轻轻的伸出手,右手十指与苏墨左手十指交叉相握,仿佛无尽思念都握在了他的手心中,轻笑道:“不错,缨先生也可以一起用膳。”
“不必。”师缨优雅一笑,摆了摆手,表示并不需要。
“给你的,这里好吃的还有很多,你慢慢吃。”只见苏墨给容夙夹了一些菜,看着他缠着白色布条的双手,好心的给他夹了两个鱼丸,然而想到吃鱼,容夙又扫了一眼师缨,只觉得喉中还隐有酸意。
“墨儿,你与这个小七是什么关系?”虞染挑了挑眉看着她居然为对方夹菜,还是忍不住问道。
“契约者。”容夙立刻傲然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