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莫家的嬷嬷,李纨真心思虑起告辞的事情。亲戚远来香,长期住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的,而且李纨自己又不是没有父母,在将要及笄的当口出远门在外,短时间说是散心,时间久了也真的说不过去,如果有心人要说道些什么,还真有可能。
“绿芽,去看看二婶最近在忙些什么,等二婶闲了下来,我们再去请安吧。”李纨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事情既然想定了,便是说做就做。
“姑娘,这个,二太太事多心烦,要不等会再去吧,等到晚间怎么样?”不知为何,绿芽并没有爽利的答应下来,反倒是推脱些别的。
这会子日头还未下去,外面还有几分热气儿,想着是小丫头偷懒,李纨也没有多在意,只是说:“等会子又能等到哪里去,到了晚间,二婶忙了一天,又是有孕身子不便,更是不好打扰。”
“那要不等到明天!”绿芽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纨眉心一皱,压低了声音:“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明日复明日,这么一推,还不知道会推到什么时候,你若是要躲懒,也不是这种躲法呀!”
“姑娘!”绿芽急得直跳脚,可是就是不说话。
新叶伴着月藤走了进来,一个手里端着点心盒子,一个抱着布匹。
月藤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笑着说:“江南这边的花样就是不一样,奴婢新学了一些,想着给姑娘做身衣服。咦,绿芽,你这是干嘛?”
“哼!”绿芽怪不好意思的,哼了一声,就红着脸扭了过去。
新叶点了点月藤的额头:“心里就记着衣服花样,一点都不晓得事情。”她将手里的盒子放好,又说:“姑娘也别怪绿芽,她怕您心里不好受呢。”
“怎么就会突然说我会不好受了?”李纨倒是好奇了。
“新叶!”绿芽生怕新叶会说出来,连忙出声阻止。
“有什么呢,姑娘哪里是会在意那些的人。”新叶倒是满不在意:“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贾家的那位定亲了,绿芽怕您去二太太那边听见了,心里会不好受。”
“谁,谁定亲了?”李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贾瑚不是早就和可卿妹妹定亲了,据说贾琏也定了王家的姑娘。”如果不是前世的记忆,李纨都不一定知道贾琏定了亲,因为定的是王家的姑娘,就算贾瑚怎么劝说,贾赦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死活不肯把定亲的事情做大。
绿芽气哄哄的说:“还有谁,不过就是贾家的那个假珠子,他居然这么快就定亲了!”
李纨哑然失笑:“他定亲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小蹄子管得也太宽了吧。”
“还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不是不是……”
新叶正色对绿芽说:“圣人如今都收回了成命,那假珠子就同我们家没有半分银子钱的关系!如若不是我们姑娘大气,你这话可是要吃挂落的,知不知道!这话就只是在咱们屋子里说说,万可别说出去了,要是让有心的人听去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李纨把新叶拉了过来,从盒子里捻起一块糕点,塞到了新叶的嘴里:“这会子还不把你的嘴给堵住,小小年纪,就学着嬷嬷们说教,怪没趣的。”
绿芽也笑了:“还是姑娘疼我。”
“这个可是和疼你没关系。”李纨也尝了尝新送来的糕点:“我不过早就预计着了,那假珠子定亲估计就到了时候。”
李纨说道这个就停了下来,专心品尝起糕点来,江南的糕点比起京城来,可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绿芽听着正好奇,见自家姑娘在这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心里边如同被猫抓似得,痒得怪是难受,于是便扯起李纨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摇了起来:“好姑娘,你就说给绿芽听吧。”
“姑娘我若是说了,你拿什么来回报我呢?”
眼珠子滴溜溜的那么一转,绿芽便有了想法:“月藤不是说要给姑娘做衣裳么?那我就看着她衣裳的花样,给姑娘的天珠新配上一副璎珞可好?”
“我这姑娘做的真失败,让下头做个珞子都得如此,真让人伤心……”李纨忍不住还想继续逗逗绿芽,不得不说,绿芽生的一副沉稳的样子,这样看来格外的有趣。
“姑娘……”绿芽的话里就像撒上糖了一般,尾音拖得又绵又长。
“好了好了。”李纨一边做出拂去鸡皮疙瘩的模样,一边说:“那假珠子不是已经有个房里人有孕了吗?这会子男女不知,在寻常的守礼人家看来已经是怪没规矩的了。若是再等她将庶子生了出来,巩固了地位,哪里还有清白人家愿意把姑娘许给他家。这会子赶着定了亲,如果能赶着又把婚事给办了,等到新奶奶进了门,正好是那房里人生育的时候。一是新媳妇正好借房里人身子不便,好固宠,二若是那房里人生产时若出了什么岔子,贾家也可以接着新媳妇的关系撇亲了自家的嫌疑。既是免得家里有个庶子碍眼又不会因此影响家里其他人。”
“还是姑娘聪明。”绿芽见自家姑娘全无异色,心里才是完全放心下来,知道自家姑娘是完全看不起那贾珠。而后,绿芽又瘪了瘪嘴:“那贾家哪里会有那么好心,让新媳妇有机会固宠,怕是打着的是第二个注意呢。”
新叶也附和说:“如此听来,倒是有可能。他们家定的姑娘姓傅,名字叫做傅秋芳,听说家里不显。要是借着了新媳妇的手除了庶子,再过河拆桥,借谋害子嗣的名义除了傅秋芳,说不定还能博个同情,给那假珠子再定上一门子好亲事。”
傅秋芳此人,李纨前世还有几分印象。毕竟二十好几还没嫁人,还能博得一副琼闺秀玉的好名声,这样的姑娘可不多见。傅秋芳有一位哥哥名唤傅试,是贾家二老爷贾政的门生,最是穿凿附会,汲汲营营,与如今的贾家可是怪相配的。当年傅试不过是个通判,如今这个时候恐怕只是初入官场,新叶的猜测恐怕不无道理。
想到这些,李纨不由得“呵呵”了。贾家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这么一个琼闺秀玉,哪里就会这么容易的被人算计。至于“风光霁月”的贾珠同“琼闺秀玉”的傅秋芳,两人会碰撞出什么,李纨表示拭目以待。
“你家姑娘自然不会为那假珠子神伤,你这会子能去二太太那边看看了吧?”李纨一边说,一边带着逗弄绿芽的语气。
可是绿芽依旧有几分犹豫:“奴婢也知道姑娘的想法。姑娘怕是想着二太太如今胎也坐稳的了,我们是该回家的了。可是贾珠一定亲,咱们就回到京城里去,不就是表达出我们当初完全是为了躲避贾珠而出的京吗?”
李纨虽说对贾珠无感,可接二连三的听着这个名字实在有几分心烦:“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说什么,我们是拦都拦不住的。姑奶奶我就是躲贾珠又如何?反正又不是我的过错。如今贾珠定亲了,他要是再敢来烦我,我就是放狗咬人,大板子把他打出去,说不定人家还会赞我一声仗义,说我是为傅家姑娘出去。”
“姑娘……”绿芽还要再劝,可是被新叶使眼色拦了回去。新叶赶忙说:“姑娘由不知道绿芽是最懒的,还是我去二太太那边看看吧。”
李纨也有几分无可奈何,指着新叶说:“就你会做好人,把她们一个两个惯得不知道多散漫,日后去了婆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一边安安静静的月藤倒是不干了:“姑娘说绿芽,把我扯进来做什么,奴婢说好了不嫁人的,姑娘别想赶我走。”
因为月藤的话,屋子里的几个又笑作一团,不复之前的气氛了。
这会子李二婶心里也是一团乱骂一般,如今她胎坐稳了,内宅里的腌臜事情也被李纨扫清,自己接手也是忙得过来,可是她心里又觉得自己拿回管家权,不让李纨插手,同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没什么分别。后来李纨很是爽利的自动交出了管家的权利,李二婶心里就更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小人,连自家的侄女都信不过。思来想去,就觉得还是找个机会让李纨回家比较好。
李纨找李二婶谈及笄的事情,对于李二婶来说就如同是瞌睡碰见了枕头,心中更是喜欢这个侄女的心思灵巧,知礼识趣,见李纨开口了,她便连忙说:“都怪二婶想得不周,连咱们二姑娘及笄的大日子都给忽视了,还拖着你在我这儿的小地方,要是耽误了及笄,或者是出了什么差错,这可都是大罪过。”
人与人相处大多都是人捧人,这样子气氛才会活跃,关系也会融洽,李二婶说自己糊涂,李纨是万不能接口往下说的。于是李纨做出一副娇嗔的模样:“二婶若是这般的客套,纨儿可是不高兴的。纨儿在出京散心,不是给二婶添麻烦么?二婶有着身子还得为我这个侄女操劳,这个可是纨儿的不懂事。”
于你李纵决口不提管家、照顾有孕的李二婶之事,李二婶的笑容便更大了:“你二叔在外老是忙,从言语上给足了李二婶的面子,绮儿也年纪小,不懂事,要不是,我非得闷死不可,日后孩子出来,可是第一个要感谢他二姐姐。"是来言作者有话要说:溪溪今天很伤心,一直追的文居然成了坑,连点数都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