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双涵私心里的确不想跟骆昭翊走得太近,帝都里,想嫁给骆昭翊一步登天成为太子妃的女人多得能排到城外去,可她却不想。
并不是骆昭翊不好,相反,他是好过头了,唯有一点,他是太子,不出意外将来会是大景的皇帝陛下,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宫闱深深,勾心斗角,,一想到这个,穆双涵就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可是……偏偏他几次三番的救了她。
说不动心那是骗人,只不过,这点动心不足以撼动她的底线,穆双涵是个太冷静的人,她怕走得太近她会陷进泥淖,所以只有装傻充愣的拉来两人的距离……哪怕他才救了她。
“殿下,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穆双涵无奈道。
骆昭翊偏过头,冷淡道:“孤知道了。”
一句话,宛如天堑,先前两人自然随意的相处顿时消失无踪,只余男女之防,君臣之别。
穆双涵暗叹一声,面上温婉的笑,语气却谨慎了许多,“不知殿下有何办法?”
骆昭翊没说话,带着她走了小半个时辰,竟绕到了先前坠崖的地方,天色有些暗了,穆双涵跟着他躲在树后,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火光点点,有许多人举着火把在搜寻着什么,看来,是有人来寻她了。
“你过去吧。”骆昭翊倚着大树,“你这么聪明,不用孤教你怎么说了?”
穆双涵一怔,点了点头,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福身一礼,道:“殿下恩情,永不敢忘,双涵会日日祈祷,只求殿下一世平安喜乐。”
说罢,她便转身走了。
“……让你走你还真走?”骆昭翊看着她的背影,很是高深莫测的模样:“想逃?看你逃不逃的掉!”
“阿涵!阿涵!”
“穆姑娘——”
“小姐……”
走近了就听到一声声的喊叫,穆双涵连忙应道:“爹,我在这里……”
穆柏浑身一震,偏头一看就冲过来抱住她,嗓子发颤,一叠声的问:“阿涵,乖女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一路寻来捡到你的发簪,竟还有血迹,吓死爹了,你有没有受伤?快让爹看看……”
“爹,您放心,女儿没事,也没受伤,”穆双涵慢慢道:“我去赴端敏长公主的桃花宴,谁知回来路上,车夫却换了人……”她将遇险之事细细道来,只是后面的却改了,“就在我以为会跟马车一起掉下那山崖时,有人救了我……”
“有人救了你?”许博英奇道:“是什么人?”
许博英回来后不放心,亲自去穆府问了,才知穆双涵一直没回府,徐氏吓得险些晕厥,穆戎也哭着要出来找姐姐,还是许博英发动了两府的下人下出来寻找,等穆柏和许之礼回来后,又去报了案,一路查到这里,却只见了发簪和血迹,以及沿途混乱的痕迹,找了许久也找不到,穆柏快急疯了,若非许之礼一直拦着,他就要闹到端敏长公主的府上了……好在穆双涵平安归来了。
“我那时晕过去了,也没看清那人什么模样,醒来后就在树下躺着……”一句话,既表明了她因何获救,又解释了为何被救了,却这么长时间都没个消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穆柏一脸后怕,眼中既是心疼庆幸,又是怒火滔天,“这事一定要查个清楚,不能让阿涵白白遭难,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许之礼欲言又止,穆双涵是赴端敏长公主的宴,回来途中遇险,且端敏长公主与穆家素有旧怨,无论如何,端敏长公主也脱不了干系,但长公主是何身份,穆柏刚回京,毫无根基,对上长公主哪能讨得了好啊?
穆柏摇摇头,毅然道:“老哥不必在劝了,明日我会进宫求见陛下!”
许之礼叹了口气,“也罢,陛下圣明,想来会还你个公道。”
穆双涵心知他们都是怀疑端敏长公主了,不过她始终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也说不清楚,只能待父亲求见圣上,等刑部调查了。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可是家里仍是灯火通明,徐氏面如白纸,在大厅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向外张望,穆戎拉着她,心里也害怕,“娘……”
才叫了一声,就听下人叫道:“回来了,夫人,老爷和小姐回来了!”
“阿涵……”徐氏哆嗦着嘴唇,看到站在门边略显狼狈的女儿,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走过去,手指慢慢摸着她撞青的额角,上气不接下气的哭道:“我的阿涵,你若出事,娘也不想活了……”
穆双涵自幼早熟懂事,徐氏生了穆戎后身子不好,穆柏也不懂内院之事,平日家中大小事都是穆双涵在亲自帮着管着,看管照顾幼弟也不假手他人,徐氏对她有又愧又怜,比之小儿子穆戎,还要更心疼爱护这个长女。
“姐姐,姐姐!”穆戎也扑了过来,三个人抱在一起大哭。
徐氏被吓着了,晚上非要同女儿睡,洗漱后盯着她的额头,心疼的不得了,又红了眼圈,“阿涵,这要不要上点药,疼不疼啊?”
“娘,别担心了,不疼的,过几日就好了,”穆双涵笑着安慰她,“你女儿福大命大,得贵人相助,没事的……”
“都是娘不好,”徐氏眼露恨意,“端敏长公主她还是不肯善罢甘休,想当初她……”
徐氏倏地顿住话音,看着她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你好好休息吧,只要你们没事,娘怎么样都行……”
穆双涵点点头,却是若有所思,总觉得,爹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夜色渐深,穆府的灯也灭了。
府外的树上,骆昭翊摊开手,手心是一枚亮晶晶的石头,这是民间有名的许愿石,孩童最喜欢玩的东西。
这么晚了,宫门早已关闭,骆昭翊自然可以刷脸或者刷身份令牌进去,不过他脚步一转,却是去了二皇子的府邸。
未成年的皇子都住在宫里,成年后的皇子会被赐府邸搬出来,文帝妃嫔并不多,说来也怪,自七皇子骆昭翊出生后,宫中便再无孩子出世了,其他皇子中不乏有觊觎皇位的,但大皇子幼年烧坏了脑子,变成了个傻子,二皇子生母犯了事,被打入了冷宫,没多久就死了,一直养在皇后身边,也因此跟骆昭翊最是亲厚,四皇子无心政事,痴迷书画,整日附庸风雅,六皇子生母身份低微……算来算去,也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是个有野心又有威胁的。
尤其是三皇子,不仅母族强大,他本人也是个有心机的,立太子之时,朝中不少人以“七皇子年少顽劣,行事无忌,不堪重任”为由而支持三皇子,端敏长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只是旁人说得再多,骆昭翊该怎样还是怎样,任弹劾他的折子堆满了御书房,文帝还是立了他为太子。
夜色沉沉,月亮半掩在云间,只点点星光闪烁,树木随风哗哗作响,帘幕飘起又落下,无声荡起尘埃。
二皇子府中的灯还亮着,骆昭翊几个纵身就跳到了窗前,敲了敲,探头进去,“没睡吧?”
“你说呢?”门开了,骆廷靠在门边,本是咬牙切齿的,一看到他的模样却是立即站直了身子,紧张道:“你这是……真出事了?”
骆昭翊也不客气,进去倒了水就喝,“宫里有没有帮我瞒着?”
“小白送回东宫了,看你一直没回就知道你有事耽搁了,我跟父皇说你玩累了在我这住下了……”两人一直这样,骆昭翊惹事,骆廷帮着遮掩,弄得骆廷时常感慨,是不是上辈子欠他丫的!
“玩累了?你以为我今年几岁了?这借口用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换个。”骆昭翊嗤笑。
“你以为父皇真不知道我们蒙他呢?只他乐意纵容你,这借口就有用!”骆廷气道,随即又皱眉,“你跑哪去了,这模样还好没回宫,否则……嗯?手怎么了?”
骆廷一把拉起他的衣袖,露出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气得一拍桌子,“你啊你!”而后拿了药过来,“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太子殿下!”
太子作为储君,身份贵不可言,受了点轻伤身边人可都是要掉脑袋的,结果骆昭翊一点都不当回事。
骆昭翊不以为意,反而问:“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位姑母暴毙而亡的驸马?”
骆廷一愣,表情慢慢严肃起来,“怎么?”
“我记得,”骆昭翊意味不明的说:“那位林驸马是家中独子。”
“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骆廷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骆昭翊耸了耸肩,“只是觉得……这穆家真挺倒霉的。”
骆廷皱着眉头沉思,骆昭翊忽然用力拍了拍桌子。
“嗯?”骆廷纳闷。
骆昭翊抬了抬下巴,“我饿了,随便来点什么吃的,三勺糖!”
骆廷掀桌:“(╯‵□′)╯︵┻━┻”
翌日,阳光明媚,天光正好,照得宫里的花都明媚鲜妍了许多。
文帝刚下朝就听说端敏长公主进宫看望皇后,两人正在御花园赏花,他想了想,顺道就过去了。
皇后保养得极好,看着也就三十多岁,肤如凝脂,妆容精致,年轻时候号称帝都第一美人,可见是何等绝色,纵然到了这把年纪,也没逊色多少,仍是美得令人心醉。
端敏长公主胜在风情,容貌远不及皇后,她笑道:“许久不见,娘娘风姿不减,实在让人羡慕不已!”
皇后神情淡淡,“是吗?可人总是会老的,本宫已经老了。”
“娘娘说笑了,”端敏长公主深知过犹不及,便笑着转开了话题,故意蹙眉叹了口气,“这时节,桃花开得最妙,我本也想着借那桃花宴找出些有趣的玩意上呈给娘娘解解闷,谁知……”她欲言又止。
“本宫听说了,白虎毁了你的桃花宴,”皇后声音漠然,“一个畜生罢了,还不是随你处置。”
端敏长公主心中一喜,紧接着又叹,“可这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皇后的表情,说实话,端敏长公主心里也没底——因为皇后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弄懂过。
皇后没开口,正在这时,文帝到了,端敏长公主起身行礼,皇后慢了一步,福身,“参见陛下。”
文帝扶住皇后,摆了摆手,“都坐吧。”说罢,又看向端敏长公主,“昨天的事,朕也知道了,白虎野惯了,朕会让小七严加管教,这种事必不会再发生。”
端敏长公主笑容微僵,文帝这话分明就是把骆昭翊摘了出去,只把毁宴之事推到了白虎身上,“陛下,白虎听命于太子……”
“好了,白虎是朕送给太子,这么说,朕也有错了?”
“不,臣妹绝无此意!”端敏长公主捏紧了拳头,面上仍是含笑,“既然如此,这事就算了吧。”
文帝点了点头,皇后跟个精美的雕像似得,听着他们说话,神情都没变一下,文帝对着她说话时,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朕听闻你召了太医,身子不舒服吗?”
“不过是受了寒,伤风罢了,陛下事务繁忙,这些小事不必惦记。”皇后态度一板一眼的,就跟例行公事似得,礼数言辞俱是周全,却……没什么感情似得。
文帝目光微微一黯,却没说什么。
他跟前服侍的大太监忽然上前道:“陛下,穆少卿求见!”
端敏长公主蓦地抬头,文帝又跟皇后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皇后娘娘,太子他……”端敏长公主仍不死心。
皇后没搭理她,走到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前,轻声呢喃着什么,倏而眉眼舒展,美人一笑,顿时百花失色。
端敏长公主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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