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太子殿下派的刺客太不忠诚,还是熙华的危言极刑太过慑人,总之,刺客招了。直指当朝太子。
众人愕然看向太子殿下景玄默,特别是许闻,他惊喜得讶然,本来还担心找不到压垮太子殿下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今,倒是又新添了一个筹码。
景玄默清冷的斜视着伏地的刺客,清者自清的沉得住气,甚至连一个字也不屑回应。
许闻担心景玄默没有听清楚,便厉声喝问,“你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刺客俨然还沉津在强烈的害怕中,颤巍巍的道:“是太子殿下。”
熙华愤恼难平,伸手就是一掌劈向刺客的脑袋,叱道:“胆敢攀陷太子殿下,找死!”
“慢着!”歌细黛与许闻是异口同声,说的时候,许闻情急之下把旁边的一个侍卫推了过去,挡在了熙华与刺客的中间。
熙华见滚来一个不相干的人,似在犹豫要不要打下去,便是愣了愣,手掌停在半空。
歌细黛也从景玄默的背后站了出来,她用手中的册子轻拍了拍熙华举起的手掌,闲适的道:“干什么?你若是一掌把刺客打死了,就是毁灭证据,视国法何在?”
“歌大人说的极是。”许闻不禁奇怪这位歌司议郎的立场,此人到底是太子府的人吗?立场很成问题啊,他也顺势威声道:“公堂之上,岂容肆意藐视国法,成何体统,有违庄重。”官威树立话毕,打狗也要看主人,许闻在此时可不能落下话柄,便向景玄默微一躬身,有些为难的道:“太子殿下,您看?”
景玄默清声重重念道:“熙华。”
熙华哼的一声,很不甘心,还是怏怏的向太子走去,立在了太子身后侧。
这时,堂内肃静了下来。
歌细黛嗅到了一股味道,不由用手在鼻端挥了挥,斜睨的望过去,看到刺客跪立处有一片水渍在慢慢溢出,皱眉嘲道:“太子殿下派这种刺客夜闯刑部大狱,眼光真是独特。”
许闻一听,细细的品味了一番,此话甚是顺耳,这位歌司议郎简单一句话已认定刺客是太子派的。再顺着歌司议郎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刺客吓得失禁了。许闻的心里打起了算盘,要先让太子身边的人起哄,便作一副思索状:“歌大人,你是指?”
歌细黛赶紧捂嘴,干笑道:“下官并无所指,随口一说。”
许闻见状,觉得有戏,很谦逊平和的道:“无妨,歌大人还有何见解,不妨都说来听听。”
歌细黛一副受宠若惊样,“下官见解浅薄,不敢妄言不敢妄言。”
许闻展现出了他做人的端谨,正色道:“本官为官多年,以集思广益为原则,奉行广开言路,见解无论高超浅薄,本官自有论断。”
他越想听,歌细黛越就推辞,“此地是刑部,许大人是刑部尚书,许大人为大,下官惶恐下官惶恐。”
她越推辞,许闻就越觉得她会说出有利于他的话,便不容推辞的道:“歌大人大可直言不讳,若有误伤,本官不予追究便是。”
歌细黛讪讪一笑,倒有几分巴结新主的意味,上前一步道:“恭王府刺客一事,下官也略有耳闻,斗胆妄论一番,请许大人明断。”在见到许闻颌首时,她接着说:“刑部大狱关押着擒获的行凶刺客,这在皇嗣间已非机密。心虚之人定会探听刺客的审讯进展,若得知刺客的供述对己不利,必会贸然派人行刺暗算,以便毁灭人证。”
许闻察觉到这位歌司议郎有心投靠的神情,只当不懂,肃然沉吟道:“刺客确实已招供。”
歌细黛将脑袋倾向许闻,低声问道:“招供的幕后主使是太子殿下吧?”
“事关重大,不能泄露。”许闻嘴里义正词严,脸上可是带着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有人一慌,自然就会走险棋,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露出马脚,”歌细黛拢了拢衣袖,很有把握的一笑,“这位幕后主使的用人水准太过不堪,随便一审,就卖主保命。由此可见其的品行,那会有忠义之士会围在身边效力的。”
许闻听罢,很明显,歌司议郎再次给太子殿下定了罪,就问道:“歌大人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歌细黛似乎是仗着有许大人撑腰,便无所顾及的道:“嫌疑最大的……”她看向景玄默,见他阖着双眸,整个人显得置身事外的沉静,犹如幽谷中吹开芷兰的清风,“嫌疑最大的,显而易见是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景玄默微睁开了一下眼睛,一道冷光闪过,便又阖上了。不辩不言。
熙华目露暴烈煞气,简直想上前把歌细黛一掌拍死。
许闻心中暗喜,面上可很不满了,喝道:“若无证据,不可信口攀诬。”
歌细黛赶紧恐惶的解释道:“下官不敢信口攀诬,只说的是嫌疑最大。”想必是她觉得说不出理由,依旧是攀诬,就更加着急的解释,“表面上看,太子殿下知道刺客招出了他是幕后主使,便急于杀人灭口,就选择了今晚。殊不知,许大人突然将太子殿下请来了刑部,以至于太子殿下没有来得及作调整,于是,有了现在的一幕。熙华不知情,想卖弄本事的审讯刺客,字字危言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残暴,刺客骇得招了供。”她最后总结,“此时,有两名刺客是人证,证明太子殿下是幕后主使,难以洗清,岂非就是嫌疑最大。”
许闻听得字字舒心,这正是他所想的,当这话从太子身边的人嘴里说出时,无比的在理。
正当许闻思量着如何接话,将此案盖棺定论时,歌细黛又开腔了,俯身弯腰看向刺客,问:“你说是太子殿下指使你进大狱杀人灭口?”
“我没说。”刺客矢口否认,无助的望向景玄默,显然是要请求庇护。
刺客不望景玄默还就罢了,这一望更加断定是太子殿下指使的。
歌细黛温和的笑笑,利诱着刺客,道:“事到如今,你的主子已救不了你,还是坦白的好,颇得许大人的从轻发落。”
刺客的眼神里有了迟疑。
许闻接道:“坦白从宽,你可戴罪立功。”
刺客能被口述的极刑吓得口无遮拦的招供,自是骨子软,太子的沉默没有了指望,被说服了的招到:“确实是太子殿下派我来杀人灭口。”
许闻刚要近一步了解详情,便听到了鼓掌声。
歌细黛拍了拍手掌,冷冷一笑道:“如此急于指认幕后主使,很显得有设局陷害的意图。”她正色凛然道:“耳听的不一定是真,眼见的不一定为实,行刺皇子以及毁灭证据,是非常冒险重大的事,任谁也不会派遣骨头不硬牙关不紧的窝囊废办事。此两名刺客招供的太过简单,非常像有预谋的嫁祸。”她忽地逼视着刺客,眸色一凝,道:“除非你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你确实是太子府的人,是太子能委以重任的亲信。否则,生不如死,死无全尸。”
许闻浓眉一皱,这歌司议郎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刚才还要把太子往死里拉拽,现在又反口怀疑刺客们的动机。
刺客犹豫了片刻,眼巴巴的望着许闻,赶紧表诚意的道:“小的有话要禀告许大人。”
许闻当然要听,见刺客欲言还休,便附耳过去,刺客轻声的对许闻说着悄悄话。
歌细黛垂着眼帘,很有心听听悄悄话,可惜那刺客的声音很低,只有许闻能听清。
不一会,许闻的脸上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面色复杂,似狂喜又似狂忧,有些乐极生悲的模样。埋头朝向堂内走去,绕到了那扇屏风的背面。
歌细黛侧目瞧了一眼跪地的刺客,刺客一副必会戴罪立功的轻松心态。她缓缓的去看一眼景玄默,两个的目光刚一交汇,便都各自移开。
‘嘭’的一声,竖立的屏风倒下,茶盏碎了一地。
映入眼帘是目光森冷的景盛帝,于景盛帝身侧的是景荣。
“儿臣参见父皇。”景玄默一怔,似惊愕于皇帝竟然在,连忙行礼。众人跟着拜礼。
景盛帝面容沉怒,扫了一眼景玄默,衣袖一拂,负手离去。景荣跟着离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歌细黛。
许闻挺直了腰板,道:“臣送太子殿下回府。”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要将景玄默送回府?歌细黛便问了:“是误会一场?”
许闻笑笑不语,恭手道:“太子殿下,请。”
景玄默依旧沉静如初,眸中宁静的毫无波澜,步伐稳重的上了来时的马车。
三人同来,又三人同回。只是,回府时增多了的皇城禁军护卫。
回到太子府后,府中的皇城禁军更为密集。太子的侍卫被整齐的围在一处空地。
本就冷寒的太子府,此时更显阴怖。
进入正殿,景玄默淡淡一暼殿内摆放的一扇屏风,歌细黛暗忖:以前殿风并无屏风,想必,此时的皇帝与闲清王就在屏风后。
见太子府里的人已被皇城禁军们控制,许闻冷声宣道:“有人告密太子殿下厌胜。”
厌胜?是以厌胜物进行诅咒厌恶之人,自是祈祷所厌之人或死或重疾。
景玄默的眸色一瞬间变幻莫测,眼帘一垂,沉吟不决的缄口沉默。
许闻却是在景玄默的神情里捕捉到了晦暗、慌乱、紧张,心中便更有底了,看来那位刺客告密的不假。许闻威风的命道:“搜!”
“且慢。”歌细黛的语声淡淡。
“这里没有你的事。”许闻现在很胸有成竹,不再需要有人帮他造势。
歌细黛的神情冷默,泰然而立,肃然道:“太子府是许大人要搜就能搜得了的?”
许闻遥看尚方宝剑,强硬的道:“你是要阻止?”
“不,不阻止,”歌细黛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就是要问一问,搜太子府的后果可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本官这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了证明太子殿下的清白的唯一办法,请太子殿下见谅。”许闻打起了官腔。
歌细黛挑挑眉,重复问道:“许大人承担得起?”
“当然。”许闻是在将‘厌胜’如实禀报皇帝后提议搜查太子府,皇帝允许了。有皇帝的首恳,不管结果怎样,他也不至没有退路。
歌细黛颌首,念叨了一句,“哦,许大人承担得起。”她退后一步,退到了景玄默的后面。
景玄默自始自终不言不辩,他此时的不言不辩最为明智,因为有人在为他言为他辩。
许闻冷厉的命道:“速搜。”
无人阻止,无人再多言,太子府被搜查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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