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卿沉口气，问，“太子是要纳了顾曦吗？”
容鹤双眸微眯，“不是。”
“那恕臣不能将姐姐送入宫中为奴为婢。”顾婉卿低首道，语气虽坚决，却也恭敬。
容鹤眸光冷然，“本宫才是太子，容不得你说不。”
这是他少有的霸道命令。
顾婉卿无奈道：“顾曦是顾家嫡长女，是良民，并非贱籍可以任意买卖。即便是太子殿下，要让宫女入宫也应该通过内务府批准，而非闯入臣的府邸直接带人离去。”
容鹤盯着顾婉卿不卑不亢的脸，声音带着疲惫，“是否在你们心中，本宫这个太子，就真的一丝权力都没有？”
顾婉卿声音低低提醒，“太子殿下，这段时间，您肯定是累了。”
“本宫说了，今日要带顾曦走！”
容鹤扬声，忽然抽出旁边侍卫的佩刀，对准了顾婉卿。
周围人心神揪紧，全都傻了眼。
在这将军府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太子要公然砍人吗？
顾婉卿斜目看向自己脖子上架着这把刀，刀刃的方向并没有对着她。
太子并非认真拔刀，也不会砍下去，她知道。
可不知道的是，太子怎会和之前反差如此之大？
花园相遇的第一次，容鹤笑若春风，温润如玉。对比现在冷眼相对，像是过了沧桑的世纪，全然没了光。
容鹤声若冰霜，“顾婉卿，本宫不想伤害你，你把顾曦给本宫。本宫不想看见再有人因为我受伤了。”
“臣的姐姐，不会再受伤。”
“你可知，一个姑娘被毁了清白，她下半生就是行尸走肉。你留她在身边惴惴不安，不如放在本宫身边安全。”
顾婉卿眉心收紧，“臣无法答应。太子殿下，你是不是——”
嘶——
剑锋划过的声音。
顾婉卿的耳鬓头发被割下来一截，像春日蒲公英飞洒空中。
她的侧脸，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缓缓渗出鲜血。
周围的内侍和宫婢纷纷跪倒，大喊：“太子殿下请息怒啊！”
虽然知道绾青将军不太可能会还手，但是殿下公然伤人，还伤了一个炎安城武功最高的女将，这也是有后患的危险之举。
万一这两人真的打了起来，太子可是毫无胜算的。
顾婉卿抬手点了点伤口，轻轻浅浅，太子并不想伤害她。
“殿下，这样是不好的。刀剑这种东西，不该向着朋友，是不是？”她耐心规劝道。
即便是只见过几次，顾婉卿却知容鹤是个温柔的好人。
好人是不会突然变得狂暴，一定有苦衷。
容鹤眸光有分明的动容，但也很快被隐去。
“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手中的刀想再次用力时，忽然出现两道白影顺空飞过，分别落在顾婉卿和容鹤的身边。
“殿下！”
“婉卿！”
白珏搂住顾婉卿退后两步，警惕地和容鹤拉开距离。
顾婉卿惊讶抬头，白珏正有些敌意地看向容鹤，他的侧脸还是略显憔悴，眼眶微微泛红，大约病症还没有完全好透。
白凌将容鹤手中的刀打掉，刀刃坠地。
他捉住容鹤的手臂，力道极强。
容鹤想第一时间甩掉却不能，索性放弃，任由他抓着。
“你们怎么来了。”他这不是问句，说得冷冷淡淡。
白凌紧蹙眉头，第一次从容鹤的眼中看到疏远。
“兄长担心殿下，听闻殿下的车驾今日浩浩荡荡地出了宫，便赶紧过来看看。还好来了。”
白珏替白凌回答。
容鹤垂眸，避开了白凌的目光，“你们来得及时或不及时，本宫都要带顾曦离开，跟本宫回宫。”
白凌和白珏相视一眼，没想到太子风尘仆仆赶过来，针对的不是顾婉卿，而是顾曦。
白凌甚为了解容鹤，他脾气少有倔强，但是既出宫特意过来，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绾青将军，太子殿下这样做，一定要他的道理。就让顾曦姑娘随太子回宫，白凌保证，不会让顾曦受到伤害。”白凌对顾婉卿道。
顾婉卿想向前一步，决心不答应这个诡异的要求。
但是白珏双手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道：“放心，交给兄长。和太子现在僵持，不是上策。”
他掌心灼热的温度似在安抚着她的情绪，顿时便没了方才那焦急和忧虑。
良久后，顾婉卿才肯妥协，“请太子殿下稍候，臣去接姐姐出来。”
……
将军府偏苑内。
顾曦闻言，惊愕不已。
“太子殿下要接我入宫？”
顾婉卿在屋子里帮她低头收拾东西，“姐姐此次进宫，要照顾好自己。”
其他的话，她并没有多言。
无论顾曦再如何追问缘由，顾婉卿闭口不答。
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她引着顾曦往府门口走去。
顾曦的住处到府门还有一段路程，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花园里，顾曦跟在后面，看着闷不作声的顾婉卿的背影。
“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顾曦轻声问。
顾婉卿的脚步放缓，“他是个好人，但是绝对成为不了姐姐的依靠。还希望姐姐清楚这一点。等到殿下心情平复过后，我会再接姐姐回府。”
她的语调就像是经过包装的机器人，只是没有情绪的复述。
顾婉卿只有在极强戒备心的情况下，才会以这种语气说话。
她现在并非怀疑顾曦，只是面对顾曦这双深不见底的眸光，她不自觉就会这样。并不想让顾曦有任何能从她话中察觉出什么事情。
顾曦神色为难担忧，和以前的表情一般无二，“他把我当成可怜人，所以才想收留我进宫，他这是不嫌弃我。我已经不算是个完整的人了，若殿下需要我，我自当愿意做牛做马去服侍他。”
顾婉卿笑笑，替顾曦整理了一下她耳旁的碎发。
顾曦穿着朴素，头上只有两颗珠花。
以前她也爱这样穿，可这段时间，这种朴素的装扮总是显得她十分憔悴。
顾婉卿一直忙着案子，这段时间压根就没见顾曦几回。
一方面是介怀于以前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她总在想，现在的姐姐是否还能真心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