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唐云初次入宫在龙池畔碰见的那个西域美人,毗伽公主来到大唐已有数年,她十分仰慕大唐,来大唐就是为了学习大唐博大精深的医术。
以便将来回国教授自己的国人,为国民解除病痛,如今她已学有所成,常常为那些宫女诊病,十治九愈。
毗伽公主不仅有一双会说话的漂亮大眼睛,还有着漠北民族特有的爽朗性情,她似乎很喜欢笑,她那银铃般发自己肺腑的笑,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就连最忧郁的人,听到毗伽公主的笑,也能变得快乐起来。
而以和仲子为首的七碗茶四个奴仆,自是东奔西走,脚不沾地,一刻都不得闲。
制苍蝇贴少不得胶水,古代只有鱼鳔胶和猪皮胶。
所谓鱼鳔胶即是用鱼鳔制成的一种胶,其程式是把鱼鳔经过蒸、熬、捣烂之后,再过滤,最后才能得到鱼鳔胶,尔后将它稍稍加热,涂抹在木板竹片之上,便可以拿去粘那些可恶的苍蝇了。
“公主,不知贵国可有虐痢?”
此时,唐云手抱木杵在一方狭长形的石臼里捣着鳔胶,头也抬地笑问道。
“极为罕见,毗伽未曾见过。”
毗伽公主笑说道,“敝国常见虚劳之疾,人犯此病,数月后便会形销骨立,日夜咳喘,唾涎中带血,甚者咯血而亡,十分可怖!”
“毗伽,那叫瘵虫病!”
唐云呵呵一笑道,“虚劳不过是病由之一种,要杀灭瘵虫,方可疗愈!”
不过在唐代以前,所有医书都将结核病归为虚劳病范畴,无痨病之说,结核二字出现得很晚。
就是瘵虫二字也是宋代以后才出现的,所谓瘵虫就是结核杆菌。
毗伽公主睁大眼睛,看着唐云问:“何谓瘵虫?”
“瘵虫乃是一种很微小的虫子,人眼是看不见的。”
唐云笑呵呵地说道,“此虫被尘埃裹卷,随人呼吸进肺藏,从而致人发病。”
“是么?”
毗伽公主仍是一脸茫然,“那公子可知道治法为何?”
“治不了。”
唐云手中的木杵一顿,笑着耸耸肩道,“惟有让病家吃好喝好,抗虫邪于外,方有一线生机!”
“可是黄帝内经上所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之意么?”
毗伽公主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正是!”
唐云笑呵呵地道,“毗伽公主,当是归国的骄傲,既是贵国最美的女子,亦是贵国最聪明的女子!”
“甜言蜜语,莫非想去做回纥过做驸马?”
便在此时,安碧如一脸潮红,提剑从后花园月洞门快步走将上来。
“我同你说话么?”
他板起脸说道。
安小姐眯起眼,目光锋利,“唐风流,不知你可还记得新丰宁府的茵儿姑娘?”
此话中明显带了弦外之音,好似在说“宁家小娘子还在新丰眼巴巴地盼着你用八抬花轿去娶她过门,你却在京师沾花惹草,又是天香三美,大唐公主,回纥公主,对了,还有个道心不纯的宰辅千金!我若是手书一笺着人飞马送到宁姑娘手上,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闻听此言,唐公子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女子不好惹,尤其是似安小姐这等敢说敢做的女子。
他自是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他与心爱的小娘子相聚六十里地,安小姐若是乱写一气,难免会让宁姑娘多想。
“碧儿,”唐公子讨好地笑道,“你辛苦了,回屋歇着吧。
这等粗活,不敢劳动您!”
“嘁——”安小姐一脸傲娇,“本小姐也没想上手呀!”
行!算你狠!那你走开行不行?
“安小姐练了半日剑,一身香汗,何不去浴身?”
唐公子笑眯眯地说道。
“登徒子!”
安小姐丢给唐云一个大白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公子立在原地,抬手捏了下鼻子,本公子说错了什么么?
莫非在唐代,浴身二字也是污言秽语?
“混账东西!是何人唆使尔等所为?
说,不然者,一人重打二十大板!”
在西市井字大街东头的一个岔道口,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紫袍官员,怒视着街边正凿碑刻字的几名匠人,厉声呵斥道。
“还有你们二人,瞎了狗眼了么?
这碑乃是本官前些日子下令所立,其上刻的是治虐痢验方,擅自毁坏碑文,该当何罪!”
那紫袍官员又用手中马鞭怒指站在边上的两名万年县衙役,断喝一声。
那两名衙役当即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其中一人拱手禀道:“大人容禀,此乃是瘟疫处置史唐云唐特使之命,小的们皆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恕罪!”
“又是他!”
紫袍官员怒哼一声道,“这姓唐的,到底还有没有把我这个京兆府大尹放在眼里?”
“大人,依属下愚见,那唐云虽是陛下钦命的瘟疫处置使,可他凭借圣恩,如此胡作非为,岂是圣上本意?”
身边一名红袍官员拍马上前,凑到萧大尹面前,阴阳怪气地道,“大人才是京兆府尹,京畿之地的事可一向都是大人说了算的,那唐云不过是一个检校瘟疫处置史,瘟疫一过,他还不是一介布衣,可他竟敢明着跟大人对着干,大人岂容他如此嚣张狂妄?”
此人是京兆府小尹魏景山,同萧炅虽是一丘之貉,但背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大尹的宝座。
见此情形,有意要往里头添把火,最好让萧炅同那唐云好好斗一场。
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也。
“魏大人说得不错!”
吉温也开言说道,“若是不趁早给姓唐的来个下马威,他只会愈发放肆,还真把自个当个人物了。
属下以为,须得还以颜色,让他知道京畿之地,只有大人才说了算。
姓唐的不过是圣上临危动用的一颗小棋子,检校处置史岂会长久?
瘟疫一过便自动解职了!”
那日李隆基敕命唐云为瘟疫处置史,当消息传到萧大尹耳中,他当即就十分不满。
对皇帝不满,对唐云不屑。
敕命一个黄毛小子做了瘟疫处置史,皇帝老儿这不摆明在打他的脸么?
尽管他处置不得力,也还轮不到一个黄毛小子踩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
目下又经魏景山和吉温这么一添油加醋,胸中的怒火瞬间就燃烧起来。
“走!去七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