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安稳了两日,夏之余在家老老实实窝着,除了出门锻炼身体,就是码字。
放假的第二天下午,她照例坐在电脑前,键盘“噼里啪啦”地响着,一个个小方块被摁下,又弹起。
忽然,夏之余的手停了。
她凝眉朝左边看去,目光穿透衣柜,看到了楼外面的景象。
为保护陆沅晴的安全,她在周围布下了结界,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会知道。
除此之外,结界还记忆了一些人的气息,钱蓉和夏逸海,便是被结界“特别关照”的人。
钱蓉打头,夏逸海跟在她身后,两人气喘吁吁的,看样子是跑进来的,脸都有些红,更别提钱蓉这么大岁数。
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外,只听得见她的喘气声。
见俩人直奔她家门口,夏之余从电脑前站起来,走到主卧去,知会陆沅晴一声,“妈,钱蓉跟夏逸海又来了。
”
她话音刚落,“砰砰”的敲门声便急促响起,动静比以往的更猛。
“晴子啊,小晴!你给妈开开门!”
陆沅晴抬抬下巴,点着夏之余,“回屋做你作业去,写多少了啊?”
见她妈也没有要起身开门的意思,夏之余吐吐舌头,转身就打算撤,“写着呢写着呢!”
陆沅晴见闺女儿这幅情态,就知道作业是没动多少了,她正要再说,却听门外拍门的人已经哭了起来,“妈求你了!救命啊,小晴啊,给妈开开门吧!”
“妈真的求你啦!”
老太太哭喊起来,不似以往的撒泼,这么一听还真有些让人不忍。
夏逸海也跟着锤门,“陆沅晴,沅晴,妈这么大年纪了,你真要她给你下跪啊,沅晴!”
这话夏之余自然也听到了,她看她妈犹豫着站起就知道,她这是心软了,“你真要给他们开门啊?”
“余余,我是觉着这次不大对,可能真有什么事,先看看再说吧,放心吧,你妈不会给他们欺负了的。
”话是这么说着,陆沅晴却已经走出来,要给他们开门了。
的确,老太太这回作态,确实不同以往。
夏之余没有再拦。
走到客厅,陆沅晴打开里面的木门,隔着一层防盗门,老太太便把胳膊伸过缝隙,一手狠狠地抓住陆沅晴的胳膊,两眼通红地朝她哭喊,“晴子,你救救小锐,救救你侄子吧!”
陆沅晴被抓着胳膊一下吃痛,夏逸海看她忍耐的表情,便知他妈是抓的太狠,架着她的胳膊往后站,“妈,你先让沅晴把门打开。
”
老太太哭的脑子已经发昏了,根本听不进去话,被搀着朝后退了几步到楼梯扶手处,一个劲地要朝地上赖。
陆沅晴趁机把防盗门打开,看着夏逸海把她半抬半搀地弄进屋子,安置在客厅桌前的椅子上。
陆沅晴心知,看来这回情况是很严重,不然钱蓉不至于如此。
夏之余刚刚一直站在后头,也看不清前面的状况,现在老太太坐她面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得到陆沅晴打的几次眼色,这才不情不愿地进厨房,给这个哭得直打嗝的老太太,倒一杯水。
倒水时,夏之余心里直嘀咕,她妈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忘了当初钱蓉怎么对她的,也忘了钱蓉要拿病房定金走人的事。
要是现在她有一条鱼,她也想学那老太太不刮鳞不去内脏地熬一锅绿鱼汤,端上去给她喝!
水端出来时,钱蓉正被夏逸海从地上拖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夏之余看得愣了,都忘记要把水放桌上,这钱蓉刚刚是下跪了啊……
“小锐烧了快四天了,医院救不着他啊!现在你这不是治病,是救命啊!晴子,你真的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小锐,那么大个小伙子,看着他去死啊!”
夏逸海站在一旁解释,“是真的,小锐烧四天了,医院退烧也退不下来,冇得办法才请了神婆子,不然怎干弄呢?”
“是啊,神婆子讲了,这钱不是给她的,是给神灵的,别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的红包一到,就能开始做法事,现在啊是实在不够了……”
“这……不是我不拿,三万六我也没有啊……”陆沅晴没说谎,前两天才去的服装厂,钱都给人家了,还欠了一部分尾款,说衣服出来了检查没问题后再结,她这尾款还不够呢。
“那,那朝亲家借借?这是救命钱啊,要是再拖两天,小锐退烧也得是个傻子了!小锐可是我们夏家的根啊!不能有事啊……”
听到这话,陆沅晴就想到当初余余发烧住院时,钱蓉的态度,现在说到朝娘家借钱,她是更不愿的。
重要的是,这个神婆摆明了就是骗钱,钱蓉听不进就算了,夏逸海一个大学生居然也听不进去!
夏之余在旁边听着,总算是听明白了。
夏思锐烧了四天,一直昏迷着,也没退烧。
夏家人挺好,把人从医院带回家躺着了,请了神婆要开坛做法,招他的魂,现在是不要到六万八,不开坛、不做法。
夏之余施了个眼色给陆沅晴,凑到她身边去,“咱们去看看。
”
陆沅晴没想到闺女儿会这么说,居然愿意主动去看,但现在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
当下,陆沅晴便下了决定,“我先去看看小锐吧,怎么也得让我见上一面吧。
”
“好的好的!那你把钱带着啊!”钱蓉一听,立马就答应了,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事情的转机,有希望啊!“海子,走,咱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啊!”
钱蓉说着,就朝门口走,夏逸海在旁虚扶着情绪不稳的老太太,见到夏之余也跟了上来,瞪了她一眼,“你跟着干什么?”
夏之余没理他,跟在陆沅晴身后关上了门。
——
时间紧急,钱蓉没带着几人坐公交,而是让夏逸海直接在路上拦了出租车。
二十几分钟后,车到了腾兴镇,夏家。
一靠近夏家,夏之余又感受到了那股被人关注的感觉。
她先前就隐隐有猜测,夏思锐的事情会不会和她有关,毕竟事情来的太巧。
从夏思锐突然发烧还发现不了什么,但学校的口风传的太快,同学们的猜测就像是一个引子,让她关注起这件事来,而后不得不把校门口的监视,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现在又再次感受到有人盯着她,那便可确定了,夏思锐的事情,其实是冲着她来的。
夏之余在这里暗自警惕起来,做螳螂和黄雀的人,却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了。
出租车驶过一段坑坑洼洼的地后,直接停在了夏家小院儿的门口。
钱蓉坐在后座最左边的位置,急慌急忙地要打开车门,却怎么使力都打不开,气得直踢门。
夏逸海在副驾付钱,见状对司机师傅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师傅,麻烦开下左边的门,我妈她不懂。
”
门锁打开,钱蓉再拉门,一下子就拉动了,没能刹住力道,连滚带爬地摔下车。
陆沅晴从另一侧下车,见到钱蓉摔倒,下意识快步过去搀扶,刚把老太太扶起来,还未完全站起,就见面前一双小脚,踩着黑面布鞋,走到她们身前。
“神灵发怒啦,钱老太太哟,快到我和神灵约定的时间了,已经不能再拖咯!你现在摔跤就是预兆啊!”
钱蓉闻言心里一抖,刚刚下车开车门就打不开,一开开门就摔一跤,神灵、神灵果然发怒了!
陆沅晴把钱蓉扶着站好,替她掸一掸身上沾到的灰,而后看向这说话神神叨叨的神婆子。
她将近五十岁的年纪,身子丰腴,穿着一身红衣,说起话来,头上两个红绳松松扣着的发苞跟着头左摇右晃,一副随时要散架的模样。
出租车开走了,夏逸海和夏之余走到她们面前,走在前头的夏逸海率先和神婆子打了个招呼,“仙姑。
”
“你们回来就好,红封准备的怎么样了?要是都准备好了,我就可以开始了。
”神婆子说话时,眼睛的余光就朝着陆沅晴瞥。
这女人穿着气质,一看就跟他们不同,是个有钱的,这是把救兵搬来了。
“可以了可以了!”一听要开始,老太太立马从神灵发怒降灾到她头上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赶忙把神婆子朝院子里引,“仙姑这边请。
”
陆沅晴在后面根本插不上话,她与夏之余对了个眼神,心里便如明镜似得——果然是骗子。
神婆子走在最前面,钱蓉和夏逸海俩人一左一右地紧紧在她身后跟随者,陆沅晴见状也招呼闺女儿跟上去,一行人一个个儿地穿过大门。
踏过院门时,夏之余感受到周围磁场细微的变化,还没体会过来什么,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被人盯着的感觉一直都在,她没有停下脚步,亦没有回头去看,状若常态地跟着他们进到小院儿里。
——
不远处,阿上睁大了眼,看了眼手中的法器,又看向身边的师父。
“师父、她……就那么走过去了?”
阿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群人进院子的时候,他仔细盯着的,到了夏之余进院门时,才启动的阵法,本是要拘她的魂,可……那女孩儿竟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现在他才彻彻底底地相信了师父说的话,仅有的那一丝疑虑,也被打得烟消云散。
可这真的是风水师能做到的吗?那这小姑娘的道行怕是比他师父都高了吧……
布老的脸色也不太好,面上变了几变,难道……!
这下子……就棘手了。
俩人从高处下来,回到车里。
阿上手脚的动作都放轻慢了,他跟在师傅身边快二十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到师父泄露自己的情绪。
布老靠在椅背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将胸腔中的浊气尽数吐出,眉头微微松开,但他脸上,仍是不轻松,“打给那位。
”
那位?
即便有满腹疑虑,阿上手上动作还是没慢半分,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号接通后,递给了布老。
“你要的人,我找到了。
”
电话那头的声音雌雄莫辩,布老听完后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眼中狠色却未褪下半分,“那谢谢您了,我会照您说的做的。
”
简单几句后,布老挂了电话,交到阿上手里。
阿上在驾驶位转过身子来,语气有些迟疑,“那师父,我们真的……就这么算了?她可是毁了您的七星聚灵阵的阵灵……”
“不算又能怎么办?徐家那小子逃脱了,姑且算他命好吧……”布老叹了口气,重新把眼睛闭上,“本来还想抓那女娃娃出口气,谁知她竟是个半神,若不借助那位,我们根本对付不了。
哼!不过这样也好,把她交到那位手里,下场只会更惨!”
半神!阿上听得心里一跳,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可是师父,那位对我们来说可……”
“各取所需罢了……”布老食指再次抬起,在手背轻点,冷笑道:“刚刚你都听到了吧,走吧,招呼半神,咱们可不能太失礼啊。
”
……
盛夏的午后,茂密的林间,大片的叶子拥簇在一起,将光线遮挡在林外,处处透着潮湿的气息,粗壮的树干间满是小腿高的杂草。
隐见有一辆黑车,紧闭车窗,躲藏在林间茂盛的杂草中。
车身晃了一晃,坐驾驶位的橙子正回头聊着天,余光瞥见前面的车子动了,一咕噜地翻身坐好,挂挡,准备追上去。
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橙子回头,是俞晟。
“你留下,我和老魏去。
”
“不是吧头儿!你们要丢下我啊?我跟你说,我们可是一个组织的,你们不能抛弃我啊!”橙子一听不带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表情做的夸张的不得了。
“这次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看院子吧。
”俞晟回想着刚刚的情景,对他们的行动,有了些猜测。
魏哥也劝道:“橙子,听头儿的话。
”说着,就把橙子的安全带解了,要赶他下车。
橙子被魏哥的无耻行为惊呆了,他一指车窗上贴着的一溜儿符,瞪大眼睛道:“头儿,这、这符啊阵啊,你都搞了一车子了,还不安全呐?再说了,既然危险,我就更得去啊!多个人多个帮手、”
“你能帮上啥,下去!”魏哥越过橙子,给他开车门。
“那我不还是吉祥物?必要时候我还能放血啊!”
橙子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魏哥一脚踹下了车,他踉跄着回过身来时,只能透过车窗看见魏哥坐到驾驶位上,笑容满面的模样。
魏哥降下车窗,“老实在这儿待着等消息吧啊,吉祥物。
”
“喂!”
不等他说话,车窗很快升上去,在他眼前开走了。
橙子蹲下,揪着地上的草,“笑的乱七八糟的,那么丑,还笑!”
薅了一把草,橙子心里爽快多了,站起来换个地方,听长官的命令,转而去盯那小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