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黄的灯光充盈着狭小的房间。
夏之余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帆的所在,他并未走远。
看来真的是让她先擦头发?夏之余换了一块儿毛巾,把头发甩到另一侧,迅速揉擦,直到不滴水了,便稍微梳了一下,朝外喊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
听见声音,陈帆调整了下呼吸,理了理长袍,再一次走了进来。
两人都是熟人了,夏之余也不拘礼,把屋里唯一的一张电脑椅推过去给他坐,自己直接坐在了床上。
陈帆坐的高,一眼就看见她敞开的衣领。
粉底白点的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松开,露出隐约的锁骨。
长衣长裤,与平日的打扮并无二致,今日看起来却有些不同。
他稍稍移开了视线,藏在袖下的手攥了下手心,“白日里走的急,你体内的煞气还未完全驱散,如若现在方便,我继续为你疗伤。
”
“方便方便!麻烦你了。
”夏之余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赶紧笑着坐好。
陈帆点点头,也坐直身子,伸出手,驱散着她体内的恶煞,“我今日从你那儿离开后,去了你学校。
”
夏之余精神一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情况怎么样?解决了吗?”
“坐好,”陈帆瞧她一眼,夏之余赶紧又坐回去。
他接着道,“那物不可小觑,我所知它会惑人心智,稍不注意便会受它操控。
如今我有分|身在外,法力不足以收服它,只得等一等再去处理。
”
“惑人心智……”夏之余喃喃重复,她眉头一动,抬头看向陈帆,“我那天见到那个工人的生魂,迅速脱离肉身后就往老树去,就突然想验证下,到底是不是那老树的原因。
等到我跟着生魂走到跟前,好像就听到有人在跟我说……‘下去看看’,你说我是不是……”
“正是如此。
”陈帆点点头,“就连我今日,都差点被它蛊惑了。
”
外面缝纫机的声音停了下来,紧接着是陆沅晴来回走动的声音,听起来是要休息了。
即便设了结界,两人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说到此,陈帆也有些不解,“奇怪的是,你体内的鬼煞那么重,我在老树那里竟未曾感受到鬼气。
”即便他现在实力大打折扣,也不应该一丁点儿都感觉不到,这才是他最奇怪的地方。
“总之,你也要小心。
”没有想到那东西竟然那样厉害,连陈帆都搞不定,夏之余一时间有些担心。
“我会的。
”
夏之余的障眼法对他不起作用,她身上的伤口虽已在医院被他治疗了大半,但仍可见一些结痂拖成长长一道,趴在细嫩的肌肤上。
莫名觉得刺眼。
结痂掉去,露出粉色的印记,眨眼间,又生了新的皮肉,比之前的肌肤,颜色稍稍浅了些。
煞气除净,陈帆也收了手,从怀中取了落星盘出来。
巴掌大的落星盘在手掌中寸寸变大,看着便很有分量感。
他从凹窝处取出颗金色的小珠子出来,交到夏之余手中,“这星珠是r区其中一位灵司的,你再有什么要紧事,联系不上我时,便可找他帮忙。
”
“此次是我疏忽了,未能及时赶来,也有我的责任。
”
“谢谢你,我会记住的。
”接过小小的珠子,夏之余把它放到自己的落星盘上。
仅有的两颗星珠旁,又多了一颗。
夏之余道谢后,认真道:“这怎么能怪你,谁让我自己实力不佳……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后面明明能感受到身体在好转,五感却被封闭,也醒不过来。
”
陈帆叹口气,拇指轻轻摩挲食指的侧面,沉声道:“这是灵司体质的问题。
”
“为了能与你体内的煞气抗衡,护住你的性命,你自然地进入了沉睡,以求将不必要的消耗降到最低。
可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靠收灵续命,这才……”
说到最后,陈帆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其中的意思,俩人都明白。
说到续命,夏之余去寻陈帆的双眼,与他对视,“陈司掌,我这一天的生命,您是怎么给我续的?”
“这你无需多问,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后面你自己抓紧点便好。
”听出称呼上的变化,陈帆面色如常,摆了摆手,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夏之余心中狐疑,还没等她细问,陈帆便看一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来,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
“夜已深,我不多打扰了,你早点休息。
”
看得出陈帆是不愿就着这个问题多谈,夏之余也没什么办法,陈帆这样的人,有些话他自己不愿意说,那么不论问几遍,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这也正是证明了,陈帆所付出的代价,或许比她想象的要多。
把人送走,夏之余撤掉结界回到床上。
床头的玻璃罐子里,鼓起的星星只有一颗,压在一堆扁星星上,站在最上头。
她的视线挪到手臂,上面的红线一点点缩短着,又是不到十几小时的生命。
她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啊!
现在,她需要把那个叫做刘成的修路师傅送走,被她的勾魂链锁了那么多天,现在还在鬼门关里关着呢。
关掉灯,照例留下替身,她羡慕了一下陈帆已经能使用那么多分|身,在心里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做到这样。
披上备用的黑袍子,又拿上旧的那件,准备送去修补,夏之余进了鬼门关。
——
刘成被勾魂链勾着,这么几天下来,已经没了脾气。
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被人拿根大铁链子捆着,丢在了个不知道是哪儿的鬼地方。
身后的那扇大门经常会被打开,进进出出的有不少人,个个儿都披着黑袍子,奇怪的不得了。
他先前还以为是什么黑市,到了后来他看见一些人,一样被铁链子捆着,被黑袍子咕噜一串儿地拖过来,那些人有的还缺胳膊少腿少脑袋的,他才有些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死了。
可带他走的那个人呢?
这来来往往这么多黑袍子,有不少停下来看他的,倒是来个人给领走啊,不然说两句话也行啊!他妈的在这儿把他放着算怎么回事?!
刘成郁闷,是死是活都不给个准话,郁闷!
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了,刘成已经从一开始的好奇,到了完全不为所动。
又有黑袍子带鬼进来了吧。
他坐在地上,两腿盘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头上罩下来一块儿黑影,他看见一块黑色的布料出现在眼前,是衣摆。
还没等他抬头,这个黑袍子就很快弯下腰,伸出手,要扶他起来,“对不起啊,我之前有点事,把您放在这儿这么久,真是抱歉。
”
刘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突然有人搭理他了,就又被一个细细的女声弄傻了,女、女的?
还是个小孩儿?
站起来,刘成发现,这个黑袍子确实比别的矮不少,才到他胸口。
夏之余也没给他解开勾魂链,反正现在也只是根普通的铁链而已,都捆着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先登记了再说。
带着人到土地庙排队,还隔着两个人呢,夏之余远远地就看见土地爷手中正写字的名簿上,好像有她的名字。
翘起的页脚下,好像是有个“余”字。
她直觉,那就是她的名字。
前面两个人登记的时间好像格外的久,等到她的时候,夏之余来不及递上录牌,便急忙开口道:“土地爷爷,我能看看您的名簿吗?前面一页!”
土地公两只胖胖的手往名簿上一捂,脸上一笑,胡子就跟着抖,他故作紧张道:“女娃娃要看爷爷的名簿做什么?这是个人、呃……个人隐私!不能偷看的啊。
”
“爷爷……”来了几回,夏之余也和土地公熟悉了,现在披着小姑娘的皮撒起娇来,也得心应手,“我看见我自己的名字了,你就让我看一眼嘛,只看我自己的名字!”
“这可不行,已是前尘事咯……女娃娃,录牌拿来给爷爷吧,后面人,还等着呢。
”土地还是那番笑眯眯的模样,朝着她摊开手心,夏之余只得把录牌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土地拿了录牌,便对着另一本《户籍册》核对信息,无误后在批票上填名字、盖私章。
“来女娃娃,签字吧。
”
夏之余接过毛笔,想趁机翻一翻前两页,却终究是忍住了,她签着名字闷声问道:“爷爷,你说若是收了灵,却写了别人名字,会怎样呢?”
“诶哟,那那个人可得谢谢你,自己不用跑一趟了!”土地接过夏之余退回来的名簿和毛笔,看着上面的字,直诶哟哟地叫唤,“你瞅瞅,怎么这个字一点长进都没有呢!不是让你回家练字嘛!”
又打岔……
夏之余胡乱点点头,拿好批票,领着刘成继续往后面走去。
……
次日是周六,学校开始补课的第一周。
夏之余去上学了。
没出什么意外的,大课间,她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问问身体状况。
胡婵的意思也简单,建议她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来,不然这么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也不是个事儿。
夏之余这阵子的学习态度摆在那里,胡婵说起这话来,比起上次,也更加真诚。
“行,那你去找老师拿一下作业吧。
”胡婵把自己学科的资料和试卷交给她,转身同别的老师知会了一声。
“哟,这还有一个啊,今天这什么好日子啊,都回学校好好学习来了!来来来,过来吧。
”英语老师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冲她招招手。
等她过来了,便也拿过一打卷子练习册,翻到试卷册,摊开给她,“你一起听听吧,待会儿我再给你讲讲前面的。
”
夏之余接过卷子道谢,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男生。
徐源。
夏之余站在旁边跟着翻看试卷本,徐源站在她前面,低着头,听着英语老师一项一项地给他解释,哪几份需要看,哪几份需要写。
“第二套卷子的完型,第五套两篇阅读和作文……”
男生握着笔的手很有力,手生的很漂亮,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卷起,露出精致的腕骨,看起来是斯文有礼型的。
夏之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他说的:“美女,要坐下一起赏月吗?”
心里一阵恶寒,她赶紧收回念头,不去想那画面。
前世两个人没有丝毫交集,连打个照面都不曾。
没想到人与人的缘分这么奇妙,更改了一个点,就影响了后面无数的发展。
“好——了!就这么多!回去都要做啊!下周月考了都抓点紧啊。
”英语老师抿着嘴“哼哼”笑两声,挥挥手,“徐源你先回去吧,我给她再讲讲前面的。
”
“好,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
”徐源随手整理了下手中的试卷,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很快勾画完前面的题,夏之余又去其他学科老师那里领了作业,物理化生老师在别的办公室,她打算下节课间再去拿。
怀中抱着的书册试卷有点多,开门的时候,一本练习册滑掉在了地上。
她先转过身关门,以免泄露办公室内的冷气,再转过身准备捡起练习册时,练习册已经被捡起,递在她眼前了。
“谢谢。
”接过练习册,她赶紧让开办公室的门,好让人进去。
徐源勾唇,朝她笑了一下,“我特意在这儿等你的,怎么,要装作不认识吗?”
夏之余懵了一下,似在回想,而后她不确定地道歉道:“呃,对不起啊,我记性不太好……我,认识你吗?”
她这样的反应,让徐源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看他这一犹豫,夏之余就知道,徐源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蒙的是她。
“请让一下,快要上课了。
”夏之余抱好怀中的作业,摆出公式化的微笑,“谢谢你帮我捡练习册。
”
不等徐源回应,夏之余便先行一步离开。
临近上课,教学楼走廊里的人不多,一个大活人跟在身后,夏之余还是很明显能够感受得到的。
一直走到班级门口,徐源迈开长腿跨了两步,一下子就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那天晚上,医院,我知道你在。
”
他的头低下去一点,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再一次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从小嗅觉就比别人灵敏,能够分辨细微味道的差别,而且闻过一次很难忘记,在以味识人的方面,他从未出错过。
“我住院和你有什么关系?同学,赶紧放手,你不上课,我还要上。
”
徐源想起,她好像是才从医院回来,到班主任那儿销假。
可是那个味道,他不止在医院闻到过,还有哪里……他想不起来了。
徐源没撒手,笃定道:“我不会闻错的,就是你。
”
“闻什么闻,看你也不用四条腿儿走路啊。
”没声好气地拍掉徐源的手,夏之余马尾辫一甩,进了班级。
徐源站在原地,看着人进入班级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今天长得不好看吗?
……
“别说了,她进来了。
”
一进教室,夏之余就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
“徐源还没走啊……还在看呢!”
“诶你小声点!”
把窃窃私语尽收耳底,夏之余目不斜视地回到自己座位。
这个徐源,真会给人带麻烦。
此时的夏之余还不知道,徐源给她带来的麻烦,远远不止这么一点。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徐源作为年级级草所带来的影响。
洗手间永远是个不适合说八卦的地方,可总有无数的女孩子在厕所聊天,可她们永远不会在说话时去想,被她们所谈论的那个人,会不会就在她的隔间。
“太不要脸了,在教室门口就亲上了!”
“你别乱说!”
“我亲眼看见的,坐前排的都看见了吧!”
“诶诶诶,你可别带上所有人,应该是角度问题,我看见徐源他就是靠近了一下。
”
“那也凑得很近了,大庭广众的那么亲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勾引徐源的,你们说,他们俩什么关系啊?”
先前说话的女孩子没有搭理她,转而继续道,“一妮,你也别担心了,夏之余算个什么东西啊,哪里能跟你比。
”
早在听见“徐源”两个字的时候,夏之余就明白过来,大概那个不要脸的就是自己了。
“这倒是真的,妮妮你是不用多想,夏之余那么矮,还又胖又丑,学习也差,家里条件也不行,还是个乡下人,跟你比差远了。
”
在厕所解放自我的夏之余受到了会心一击。
又矮、又胖、又丑……
除了矮,她别的都不接受!
丑不丑另说,平心而论,她不胖吧!
“哼,她有什么资格跟我比?你们急什么,我还没把她放在心上。
”
“嘻嘻,对,夏之余跟一妮比的资格都没有!”女孩子站在她身后,暗自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不跟她玩就会被孤立,她才懒得在这里陪着这大小姐。
夏之余不怎样,赵一妮这性格也够呛,更别说自己成绩还不怎么样。
摁下冲水键,夏之余撇了撇嘴,无所谓地推开门出来,一开门,旁边一个人却被吓了一跳,轻手轻脚地跑过来拉着她,摆摆手,不让她出去,“等等,等等!”
同班同学,黄燕南?
读懂她的口型,明白过意思来,夏之余笑了,背后说人的又不是她,她要躲什么?
谁尴尬她都不尴尬啊。
她安抚地拍拍小姑娘的手,走了出去,黄燕南吓得一下子窜到最近的隔间,轻轻把门合上,躲了进去,不敢吱声。
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般,夏之余走到外面洗手,洗手台前站了一群人,好几个都在照镜子,见到出来的人是她,几个女孩子脸上尴尬的不得了,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
贾珍也在其中。
“麻烦让一下,洗个手。
”
几人默默让出一条路出来,让她洗手,一直到她离开,才又聚在一起,“她不会都听到了吧!”
“听到又怎样?我们说错什么了吗?”
“就是。
”附和的女孩子声音有点大,听着却虚的不得了。
即便是走出去了,依旧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夏之余自嘲一笑,耳朵太尖有时候就是有这点不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听见。
回到班级没多久,那群女孩子也三三两两地回来了,老老实实地坐回位置,消停不少。
贾珍从进门开始,就偷偷瞄她好几次,就是一直不敢过来说话。
下午的时间过得快得很,发了一堆作业,老师心情不错地喊了放学。
因是补课,放学时间要比平时早,夏之余不欲在外多逗留。
班里同学跑了大半,同桌的小胖子更是早就跑的没影了。
她坐在位置上,把发下的试卷按照学科整理成一套一套的。
贾珍犹豫着慢慢过来了,“夏之余……今天,你身体好些了吗?”她腹稿打了很久,但一看到夏之余,她就心虚。
要是搁以前,她才不会这样,可记不清是从那一天开始,夏之余好像变了。
“都好了,谢谢你。
”夏之余知道她来的目的是什么,说实在的她也真是不生气,跟一群小孩子计较些什么呢。
“那就好……呃,今天下午在厕所,我没有和她们一起说你的坏话,她们之前拉着我去厕所,我也没想到是去说你的。
”说到这里,贾珍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说话也连贯了不少,“你的坏话,我一个字都没说!真的,你要相信我!”
夏之余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看你紧张的,好了,难得放学这么早,赶紧回家吧。
”
看夏之余是相信了的样子,贾珍心里骂了一声“傻逼”,放松下来,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回到座位,拎着书包离开了。
这些小孩子,眼里真是藏不住事,贾珍那眼神丝毫不加掩饰,怕是把她当做智障了。
试卷分好放进书包,她收拾东西一向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等她把书包收拾整齐,推回椅子,教室里只剩她和黄燕南了。
黄燕南的位置在第四排,与她隔了两组,从她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黄燕南的动作。
她一边缓慢地收拾东西,一边用余光看着她,待看到她背上书包了,自己也“唰”地一下把笔袋丢进去,拉上书包拉链。
夏之余:“……”
很快黄燕南的头一缩,看着夏之余“嘿嘿”笑了两声,“一、一起出去?”
得到夏之余的点头,黄燕南灵活地穿过桌椅,带着小跑到她的面前,眼睛晶亮亮的。
明明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夏之余还是看出了些萌感,“夏之余,你今天太帅了!居然就那么走出去了!”
教室里只有她们俩人,黄燕南说起话来也不避讳。
“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不敢……”她说这话是眼里都是崇拜,还有向往。
夏之余想起,黄燕南很多时候都独来独往一个人,很少说话。
班级里,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几乎和她没有交流。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
黄燕南听到这话,猛地摇头,表示自己不行。
黄燕南摇头之后,等着夏之余说话,却半晌没听到回应,只得自己开口,“我不行的。
就像今天,你出去之后,我又躲回厕所里去了。
”
“她们说的又不是你,你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
夕阳的光从高高的窗户中投射进来,照亮楼梯间,也将夏之余的脸照的暖黄,而她,待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要是我出去了,她们就会发现我都听到了。
”
夏之余停住脚步,问她,“那又会怎么样呢?”
黄燕南:“……”
会怎么样啊……
会不太好啊,被发现听到了,她们就会……
看着她一脸的迷茫,夏之余抬起手,拍拍她的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黄燕南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没有再跟上去。
情况已经是最坏的了,不会更坏,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夏之余!”她扒着扶手朝下喊道,“等等我!”加快了脚步跑着下楼,气喘吁吁地跟上,“情况不会更坏了,就算我出去,也不会有更坏的情况了。
”
“我本来担心她们会孤立我,但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没有朋友。
”
她其实不太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脑子里热热的,让她冲下来,跟着这个人,好像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比她还矮半个头的人,能带她到有光的地方。
起码目前为止,她崇拜这样的人,想成为这样勇敢的人!
“然后呢?我应该怎样做?”
夏之余:“……”
摸摸她的背给她顺顺气,夏之余继续往前走,“才跑完步,不要立刻停下,慢慢地再走走。
”
黄燕南听话地跟着她的节奏往前走。
“要怎么做,应该要问你自己,问问你想要什么。
”
“我想要朋友,像闺蜜那样,关系很好,能下课一起去厕所,放学后能一起讨论明星,假期可以一起出去玩……”
夏之余:你到底对学习有什么偏见……
“你要先自己自信、强大起来。
”
黄燕南觉得夏之余说到点子上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不自信。
“可……”
夏之余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喂了她一口万年老鸡汤,“先学会爱自己吧。
已经到校门口了,你该回家了。
”
黄燕南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出校门。
“我们有一段是顺路的……”
“我今天有别的事儿,你先走吧。
”与黄燕南分别,夏之余慢慢悠悠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没骗人,今天,的确是有别的事儿。
掏出手机,夏之余走到校门口的小摊儿上,顺手打了个电话。
“啊?我这菜都要下锅了,你怎么也不早点说?是哪个同学呀?”陆沅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夏之余听见她关掉煤气的声音。
“是隔壁班的于非,你不认识。
想什么呢,是女同学……你先吃饭吧,别等我了。
”她随口胡诌了一个人名。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不要太晚啊。
”
夏之余弯腰拿起小摊儿上的软面抄,随手翻了翻,余光瞥了一眼斜后方,落在某处,“很快,大概一两个小时吧。
”
“哦,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同学家给我报个平安。
”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吃饭啊!”
挂掉电话,她顺手扬起手中的本子扯着嗓门对老板喊道:“叔叔,这个得力的软面抄多少钱一本?”
像大部分十几岁的初中女生一样,夏之余回家的路必定不是老老实实的,在小摊儿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钻进精品店还待了十多分钟,出来顺手就买了个鸡蛋灌饼,拿在手上啃。
还在跟着……
在闹市区,跟在她屁股后面这么久,只盯着她一人,看来也不是人贩子。
夏之余想不明白,自己又没得罪什么人,跟踪她做什么?
黑色的大众车里。
“师傅,您确定是她吗?”
老者坐在后座,双手交握放在小腹,闭目养神,听到前面的徒儿问话,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可是不像啊。
这又是吃又是玩儿的,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嘛……不敢置喙师傅的话,男子专心开车,盯着人潮中的小姑娘,半点不敢放松。
鸡蛋灌饼咬了大半,夏之余看看腕表,放学已经快一个小时了,陆沅晴知道她周六放学早,还是要早点回去才行,不能再遛着他们玩儿了。
想至此,夏之余继续咬着饼,拐进步行街,穿过小区,来到一个平时没什么人来的公园。
跟着她的人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小姑娘贪玩,回头请示道:“师傅,此处人少……我们是不是……?”
“恩,去吧。
”
老者仍未睁开眼睛,只是食指反复抬起,敲击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
“哥,那男的下车了,他们要动手!”
“等等、再等等!”中年男人坐在副驾上,按着开车的橙子的手,自己却也皱着眉,身子前倾,细细关注着前面的事态发展。
“那我再往前开开。
”
中年男人按着他胳膊的手松了些力道,没答应,也没拒绝。
局里一直关注的人终于又有动作了,他们从京市一路跟到澜江市,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却没想到在澜江市,碰见了个大的!这真是意外之喜!
只是不知道,他们跟着个小女孩儿做什么。
而且,居然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哥,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也是他们需要的人啊?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等了……”
前方那辆黑色大众的驾驶位下来一个年轻人,慢慢地跟在女孩儿身后,越走越近。
小女孩儿还浑然未觉,继续埋头朝前走着,对即将发生的危险一无所知。
“哥,我必须要下去!”
“等一下,”
“等等等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哥——!魏哥!我们真的不能再等了!”男人钳住他的手劲太大,橙子根本挣脱不开。
女孩儿似乎感觉到什么,慢下脚步,停在原地,转过身来。
她的嘴角还沾着鸡蛋灌饼的酱汁,两手捧着的鸡蛋灌饼没剩两口了,看着突然暴起,手成鹰爪的男人,像吓傻了般愣在原地。
“哥,我等不了了!”橙子一手刀击在魏哥的麻筋上,迅速推开车门钻了出去,冲刺快跑冲到前面。
“橙子!”魏哥用气声喊了一句,没拦住人,懊恼地在车头拍了一巴掌。
跟了这么久,还是打草惊蛇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被吓傻的小姑娘身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小姑娘……不像是被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