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挺拔陡峭威严无比,仿若一把直插云霄搅动风雨的利剑,山间葱郁与流云中时隐时现,像是平静小溪上飘动的浮萍。
庄严肃穆,恬静优雅,尽管以前来过很多次,可燕雨还是感叹着想要吟一首诗,只是实在没有那个力气。十袋面粉一共500斤,光是骑着三轮车从流云镇到这里就累得他气喘吁吁,更不要说还得扛上去了。
想到这里燕雨不由得开始佩服店长的女儿来,好像是叫碧月来着?
多好听的名字,要是练成一身肌肉那可真是可惜了。
稍微休息了一下,燕雨扛起一袋面粉步入了阶梯,剩下的面粉暂时放在流云山脚下倒也不虞被偷,因为此时的流云阁考核已经开始,许多补录生正蹲在小桌板前奋笔疾书。很快燕雨就有些久违的茫然,因为就在他步入阶梯的时候,原本在山脚处可以很清晰看见的山阶石梯,如今全都被一层厚厚的浓雾遮挡,以燕雨的目力竟然只能看到方圆三米。那些浓雾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针尖,丝丝地刺入他的身体。
“三年了,这阵法还是一点没变。”燕雨暗暗想着.
对于蔚蓝帝国的人来说修行并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只有开设修行系的高等院校才能称之为大学,反之只能说是普通高校而已。而在这个以战争为主题的蔚蓝帝国里,修行的号召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导致了就算没有修行天赋的人也源源不断地涌入大学,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学无论各方面都会比普通高校超出不只一截。
当然,除了流云阁。
然而流云阁每年只招收寥寥几人,又是如何撑起修行系的呢?这个并没有人知道,至少在流云阁透明的考试范畴里面还没有关于修行的考核。
趁着刚刚登山的冲劲儿燕雨快速地上着阶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平台,他知道这是为了给人休息而半道修建的,上面的路还很长。燕雨抹了一把咸汗,开始观察起四周来。平台上的雾气要比阶梯上的淡一些,所以燕雨可以看得清楚,整个平台除了正中央立了一座石碑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只见那石碑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绿水长流。
多年前第一次看到这种陌生的文字时,燕雨还不知道它代表的含义,却不妨碍他将这些文字抄录回去,然后用细腻的手法书写到那本笔记本上。
每写一行,他就会做一个梦。直到他抄录了六十三次,做了六十二个不同片段的梦,然后便进了监狱。
燕雨把手指放在石碑的字迹上摩挲着,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天生就应该认识这种文字。
不过这种感觉持续得不久,燕雨扛起面粉继续了上山的路。随着燕雨的脚步渐渐沉重,他发现越是上山那种浓雾就越是稀薄,经过了十几道那种刻有古字的平台之后,他从已经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迷雾前方听到了一些声音。
“啊,这到底要怎写啊,好难啊。”
“是啊,我连笔都拿不稳。”
“你们说我们前面那些算是过关了吗?”
“不知道,可能没过吧,哈哈。”
燕雨走过去,发现是一男一女的两个学生模样的人,男生微胖,即便是愁上眉梢依然是挂着一点笑容,看上去有些怪异。女生则不然,冷冰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瞥见燕雨肩上的麻袋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丝厌恶。
燕雨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在监狱那个大杂烩里,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些恐怕就是之前测试通过的人了。此时的两人正各自手拿着一支他非常熟悉的笔,这种叫毛笔的东西最初就是流云镇的特产,后来因为写出来的字大气磅礴别具韵味,毛笔字也作为一种艺术渐渐被推广到了全国。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燕雨还是从流云镇的官史中看到的。两人虽然颇有才智,但对于毛笔字这种平日里并不曾接触的东西还是很陌生,弯弯扭扭地临摹这面前石碑上的字——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是两人以前连毛笔都没碰过,又怎么能写出好字,更何况这字还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古体,真是为难他们了。
“这位兄弟,你是在这山上做事的?”那个微胖的男生见燕雨走来什么话也不说,只盯着他们写字,闲极无聊问道。
“啊,”燕雨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走这么近盯着别人看实在是不够礼貌,说了声,”抱歉。”
男生看见燕雨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是在嘲笑他们写的字丑,颇为不忿地说道:”怎么,嫌我们的字难看?”
“没有的,只是觉得两位写的字,恩……很有特点。”
“那就是难看咯。”男生有些抓耳挠腮,尽管他也知道写得不怎么样,但真要别人说出来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子,愤愤道,“听说流云镇的人都能写得一手毛笔字?”
“我?还行吧。”
“哼,写个毛笔字有什么好得意的。”旁边原本一言不发的女生突然冷笑道。
燕雨皱了皱眉,旋即很快就释然,经过三年前的那件事情燕雨的心智成熟了不止一星半点,对于这种家室殷实自视甚高的人他一向没什么好感,却也不会故意去与人作对,不由得耸了耸肩。
男生眼睛一亮,面前这人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唔,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就是穿得不怎么样,还扛着一个麻袋?但从这一系列谈话动作看来似乎真有那么一点本事,要不……
“哎这位兄弟,”男生可是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只要对自己有利他才不会像那女生一样以貌取人,“看来你是真的会了,要不这样,你在我们面前露一手,好让我们开开眼界,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拿笔呢。”
“别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拿吧。”那女生又是忍不住一阵嘲讽,不知为何她就是看不惯燕雨,明明身份低微没啥本事还硬是要装,什么东西。要不是家里人嘱托,她才不会放弃大好青春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受这鸟气,写什么狗屁毛笔字。
燕雨也是有些气闷,自己又没怎招惹她,这女生怎么总是针对他,字写得难看还不让人说了?
他哪里知道,对于一些从来都是被众星捧月的人来说,即使只是一点点的不如意,也会被打上憎恶的标签。
与之相比那男生就显得要和气得多,燕雨对他也很有好感,只是异常的烦人,那让燕雨示范的心思起来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好一阵软磨硬泡就差给燕雨跪下了,只好答应了下来。
轻轻地提起了一支毛笔,燕雨也有些感叹,以前的他在各方面都高不成低不就,就算没有入狱三年恐怕也很难考取大学,唯独一手毛笔字却是写得很好,惹得众多流云镇的书法大家都交口称赞不已,争相要收为弟子,当他因罪入狱时却是惹得大家好一阵惋惜。
这也是托了眼前这些古体字的福啊,每次写完一行做了一个梦后,他就会发现他写字的功力又强了一些。
很多人都知道燕雨字写得好,却不知道他写得最好的字被他压在了两只臭袜子下,一压就是三年。如今再次提笔,写地依然是旁人看不懂的古体,燕雨只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时光。
一男一女,一纸一笔。
“一将功成万骨枯。”燕雨想到了那个经常陪坐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写字的女孩,不再犹豫地入神下笔。
尽管燕雨握笔的手法并不正统,撅押钩格抵也微有瑕疵,却是他最舒服的方式。握笔就是为了写好字,若是字写得不好反而去拘泥于握笔的姿势倒是落了下乘。微胖男生在燕雨下笔的一瞬间就感觉眼前一亮,这个人他还真没看错,或许看两遍哦不看一遍,自己就能有感而发地写出好字了。
女生也是一惊,本还想出言讥讽的她却是感觉胸口闷得慌,专心写字的燕雨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莫名气息,言不由衷地冷哼了一声。
写几个字并不需要多少时间,是时燕雨搁笔而立,男生赶紧走近一看,却是再也挪不开眼睛。大气盎然,杀意成河,他只觉得自己突然被置身于远古时期寒刀冷剑的战场,血流漂杵间不自觉地将眉毛拧成一股。
“咚、咚、咚……”
他看不懂这些字,但依然听到了那金戈铁马的战鼓,连绵不绝地锤击在他的心脏处,一刀断臂残肢,两刀身首异处,心中只想着——杀!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女生看见微胖男生看了一眼燕雨的字过后便动也不动,一脸潮红地浑身颤抖,脸上青筋暴跳表情狰狞,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显然就是燕雨,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尖叫道。
燕雨也是异常茫然,他的字写得不错,但也只是能够博得旁人叫好,完全没有达到那种能够影响人心境的宗师境界,何况就算是那种境界,也不该让人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书法艺术的范畴。
“啊!”
突然,男生似乎忍受不了那冲天的杀意,大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喷得两尺高,旋即晕倒了过去,而那女生也不知何时躺在了地上。
“这……”燕雨转头看向阶梯,只见那里已是缓缓走下一人。
眸如星辰面如玉,一袭白衣步履轻盈,虽然不是现在流行的款式,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有说不出的气质,似乎让人觉得此人天生就该如此打扮,想要亲近于他。
更让燕雨骇然的是,在那白衣青年走下来的同时,一直缠绕着他的那股明显属于浓雾的束缚便骤然消失,若是燕雨此时回过头去,便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停留在山脚处的三轮车。
此山尽在一人掌控间。
这是一个修行者,还且还是一个十分强大的修行者,远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哗众取宠的人可比。
白衣青年没有去管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径直走到燕雨写的字面前凝视良久,抬头说道:“你认识这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