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冯蓁进来,雍恬脸上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幺幺,那日真多亏你了。”许是因为“救命之恩”的缘故,雍恬待冯蓁比前些时候又亲热了些。
“哪儿是我的功劳呀?表嫂福大命大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表嫂以后定然大吉大利呢。”冯蓁道。
“瞧你小嘴甜的。”雍恬笑了笑。
只才开颜,旁边就传来了小婴儿的哭声,雍恬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傅母抱着小皇孙来回地走动,想尽了办法也哄不住。
“哎,这孩子打从生下来就哭个不停,连殿下都躲出去了。”雍恬抱怨道。
“不如让我抱抱,我还没抱过这个干儿子呢。”冯蓁笑道。
傅母拿眼去看雍恬,也不敢自作主张。
“正哭着呢,莫弄脏了你的衣裳。”雍恬道。
“不要紧。”冯蓁说话间已经起身朝傅母伸出了手。
雍恬点了点头,傅母才将那小皇孙递给了冯蓁,又教她如何抱孩子。说来也奇怪,那孩子一到了冯蓁怀里,立即就止了哭。
雍恬奇道:“这却奇了,大哥果然跟你有缘,这几日但凡哭起来不哭到睡着是绝不会停的,谁知被你一抱就好了。”
冯蓁笑了笑,这小皇孙身上的白息虽然不多,可胜在纯净,又是被她整个儿抱在怀里的,贡献的羊毛竟然丝毫不弱于敏文。
因着身具“保姆功能”,冯蓁被雍恬热情地挽留下来用了晚饭。因为小皇孙一离开她的怀抱就哭,不得已她就一直抱着小皇孙。亏得冯蓁因九转玄女功的缘故身体比一般人好上了不少,四肢力量也训练出来了,这才能坚持,但饶是如此双臂也疼得有些抬不起来了。
敏文低声道:“你都抱了小半个时辰了,让傅母抱着吧,仔细累了。”她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二皇嫂是把冯蓁当孩子的傅母用了。
虽说冯蓁是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可别人敬着她都只为城阳长公主而已。雍恬是二皇子妃,自然是打心底觉得她儿子能喜欢冯蓁,那是冯蓁的荣幸,毕竟她儿子可是皇帝的亲孙子呢。
冯蓁不是看不明白雍恬那热情里带着的一丝傲慢,也不是看不明白雍恬对她偶尔撇过来的猜忌,然则想薅羊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只当听不懂敏文的话,“没关系的,他一点儿也不重。”
敏文心里忍不住想,真是个小傻子。
用过饭,冯蓁忽然想起那窝猫来,便道:“二表嫂,我想去看看那几只猫。”
雍恬淡淡地道:“那可不巧了,前些日子府里的下人药老鼠的时候,那几只猫嘴馋都药死了。”
冯蓁愣了愣,这借口怕只能骗孩子。二皇子府里的波斯猫乃是名贵品种,自有猫奴悉心喂养,哪儿会去馋外面的吃食,更别说药死了。
不过冯蓁听了也只能装傻,道了声“可惜”。
二皇子萧证回屋时,冯蓁和敏文正要离开。两人上前给萧证行了礼,萧证笑道:“这就回去了?”
冯蓁敏锐地闻到了萧证身上的脂粉味,杂驳得厉害,不用说定然是去了销金窟那样的地方才有这些许气味。
冯蓁摸了摸鼻子,想着,这就是男人,妻子才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他却是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冯蓁和敏文朝萧证告辞后,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得雍恬的尖叫声,“你滚!反正你也不想要我们娘俩儿活着!”
冯蓁和敏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离开雍恬的院子,仿佛有狗在后面追她们似的。
等出了二皇子的府邸,两人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在马车上一句话也没说。
冯蓁这人有个好处,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儿,从来都是不耻于问人的。长公主这种老狐狸自然是她的首选对象。“外大母,今日我和敏文去二皇子府上,听到……”
冯蓁把自己听到的一字不漏说给了长公主听,“外大母,那是什么意思啊?寻常夫妻吵架会这样吗?”虽说雍恬是皇子妃,可也绝不能有那样的底气喊二皇子滚,除非是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可冯蓁识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长公主闻言笑了笑,“夫妻都是这样的,好的时候蜜里调油,吵架的时候难免会说些不过脑子的话。”
“哦。”冯蓁努力地做出一副懵懂状态,可看长公主的神情,心里其实已经肯定了七八分。只怕那日雍恬难产另有蹊跷。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这皇家儿媳妇可真是个高危职业。
背着冯蓁,长公主忍不住对翁媪道:“老二也是蠢,既然要下手就得收拾干净了,现在人没弄死,倒被恨上了。他那丈人也不是吃素的。”
翁媪道:“奴瞧着二皇子妃只怕已经猜到了点儿什么,背后看蓁女君的眼神有些恶毒。”
“呵。那不过是老二一厢情愿的想法。”长公主冷笑道,虽则如今储君未定,但长公主第一个排除的就是他。
冯蓁虽然在长公主那儿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过转过头就把这事儿也跟冯华说了。“阿姐,你说吓人不吓人?若真是二殿下做了什么……” 冯蓁抖了抖肩膀, “阿姐,寻常夫妻有个不合,最多就是吵吵闹闹,可不会要人命,这皇家怎的……”
冯华戳了戳冯蓁的额头,“你说你,做什么从寺里出来不直接回府?偏去二皇子府上。你前几日还没被吓够么?从明儿起就好生在家里写字,写不完,上元节就不许出门。”
“不要啊,阿姐。”冯蓁做出惨叫的模样,惹得冯华发笑,却也没让她就口软。
只是冯蓁被勒令不准出门,阳亭侯那边儿却来人接她们回去了,说是府中设宴,遍请京中亲朋。冯氏双姝也算得是主人,所以得回去帮着准备和应酬。
长公主道:“你们回去也好,这等年纪,正该和女君们一块儿多玩玩。”
阳亭侯府这几年每年正月都设宴,冯府根基不深,又是武将,战时自然威风,但承平之年越久,武将的日子就越难过,玩心眼、耍心机都不是文官的对手,路越走越逼仄,因此冯蓁的伯父冯坚也想扩大一点儿交友范围。
黄氏每年都筹备得兢兢业业,然则上京的贵人里真正有身份有颜面的却没几个人肯赏脸。
今年因着冯家姐妹受城阳长公主疼爱,黄氏发出去的帖子十有八九都得了前来的回复,却是意外之喜。甚至连平阳长公主的嫡孙女儿何敬也答应前来,黄氏的嘴笑得都合不拢了。那可是京城贵女里的头一份儿,便是王丞相的女儿也不及她。
“华儿,你明日可得好生打扮,太仆卿家的宋夫人也会来的。”黄氏道,旋即又对冯蓁道:“幺幺如今也十二了,渐渐的可就是大姑娘了,也得打扮起来了。”
那宋氏就是蒋太仆的夫人,蒋二郎的母音,也可说是冯华未来的婆母。因为有这层姻亲关系,别的人可以不来阳亭侯府,蒋家却是每年都给面子的。
冯华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笑着应了。
冯蓁玩笑道:“阿姐,明日你就要见未来的恶婆婆了。”
冯华捏了捏冯蓁的脸颊,“胡说什么呢?口无遮拦的。”
冯蓁道:“反正我听到的故事和看过的话本子里,就没有一个婆母能喜欢儿媳的,而且通常是儿媳妇越美,她儿子越喜欢,她就越不高兴。”
冯华被冯蓁给逗笑了,“你都哪儿听来的混账话呀?”
冯蓁道:“你先别管是不是混账话了,我倒是宁愿这辈子嫁个没有婆母的人家。”
“哟,咱们幺幺思嫁啦?”冯华取笑道。
“才不是呢。”冯蓁搂住冯华的手臂撒娇道。刚才黄氏的话把冯蓁给吓到了,她还没意识到过了年自己已经算是十二周岁了,黄氏那意思明显是要给她相看婆家了。
“阿姐,阿爹阿母膝下也无子,虽说大伯的意思是以后过继一个儿子,可我想着,要不我坐产招婿如何?”冯蓁认真地道。
偏她越是显得认真,稚气的脸,稚气的眼就越发显得可爱可笑,冯华也被她给再次逗笑了,“你这小脑袋瓜子成日都在想什么呀?什么坐产招婿?那样能招着好人么?那都是没法子的人才会做的事儿。前些日子大伯提过了,已经相看好了冯家一个远房侄儿,等清明祭祖的时候他告了假回西京,就把过继的事儿办了。”
冯蓁的眼睛顿时瞪得好似牛眼,“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呀?怎么我一点儿信儿都不知道?”说罢冯蓁就知道了,她吃亏就亏在年纪小,所以家中长辈凡有什么正事儿,通常都不说与她听的。
“好了,好了,赶紧睡吧,不然明日仔细起不来。”冯华道。
可冯蓁哪里睡得着,她原以为自己时间还多,然这下却觉得是火烧眉毛了,若是连冯华都不能说服,那就更不提大伯夫妻还有长公主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