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结晶中的……人,”伊莉丝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
“潘西,潘西·杜·艾森特。”
“好名字啊——”
伊莉丝走到了结晶旁,一只手撑在法杖上,一只手放在结晶上,凭触感发现不了什么,便把眼睛贴了上去,想要看看这块不怎么透明的结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情况。
“贝蒂,贝蒂,贝蒂!”
琼斯先是走到西恩身边,探了探他的呼吸,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发现西恩没有什么明显外伤后随即跑到了贝蒂身边。
他是看着西恩在战斗结束后脱力倒下的,心中判断西恩应该没什么大碍,而贝蒂就完全不知道了。
在他与伊莉丝进来时,就看到了贝蒂躺在结晶之下,而现在她看上去也没什么外伤的样子,却好似陷入了昏睡之中,任凭呼喊也没有反应。
“——这是固体化的光元素结晶吧?”
伊莉丝随口敷衍了一下名字,便马上直奔主题而去:“我能感觉得出,这块结晶的形成不只有一天两天,而去形成固态光元素结晶的力量,似乎来自结晶的内部,也就是你。”
“好眼力。”
原本结晶中传出的十分中性化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细腻,让人对这块结晶的感觉,彻底由祭品变成了人类。
“形成这么一整块结晶的力量,正是来自于我的内部,但也并不完全是来自我的内部。”
“嗯?”
伊莉丝的神色一变,露出了几分惊讶。
“让我再仔细瞧瞧。”
“喂!伊莉丝!先过来看看贝蒂的情况!”
“贝蒂她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真的?”
“大概吧……”
“……”
听到了伊莉丝这样的回答,琼斯无奈,只能轻轻放下怀中的贝蒂,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本小本子和一个小笔。
“封魔历XX年XX日……”
“又写日记呐?”
“嗯……”
“喂,结晶里的人,我们先做一下简单的沟通好不好?”
“你说。”
“你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沟通可是双向的,不是由你一方连续发问。”
“那你也可以问我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的问题。”
看来伊莉丝在进行问题交涉时显得十分大度。
“你们——”结晶里的人沉默了数秒,继续说道:“——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
“对哦!”
伊莉丝忽然瞪大了眼,如梦初醒道:“琼斯,我们来这里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完成佣兵任务。”
“那任务呢?”
“谁还知道啊……”
“好吧……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伊莉丝从接受任务委托,为了完成佣兵任务而来到这里追寻村子里传说的‘神狼’,讲到了与贝蒂、西恩他们意外分散,最后他与琼斯两人通过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来到了这里。
结晶里的人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口中的贝蒂与西恩,是我用传送魔法召唤进来的。”
“嗯嗯,如我所料,为什么呢?”
“……我曾经就是你们这次任务所要找的‘神狼’”
“这个……我也有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最近与我一直有着联系的几只魔狼忽然一下子都失去了联系,我又忽然感应到这片地宫里有光之精灵的使者,于是才出此下策,想要把她召唤进来问一问地面上的情况。”
“也就是说,西恩他是自己被卷进去的?”
“对,我能感应到、并定位传送的,只有光之术的使用者……”
“嗯,看得出来,请继续说。”
“……正在我在犹豫该如何向他们说明是,他忽然出现了。”
“他是谁?”
“夜魇氏族的阿坎布雷·冯·阿鲁索伯爵。”
“你们认识?”
“我曾经是暗黑氏族中主掌播种与丰收的黑暗之狼的一员。”
“嗯……暗之世界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所以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你、身为暗黑氏族的一员,被光之力所包裹住却没有死。或者这么问,为什么你的体内会有光之魔力?”
“这个说来话长……50年前,当我发现萨尔·杰夫特的‘复刻·元素泯灭’无法解开后,一度心灰意冷,便把原身身形幻化成了普通的森林魔狼,在光之世界里到处游荡。直到有一天,暗力的流逝让我晕倒在了这附近的树林里,等我醒来,准备到地下去寻找渗透到地面里的暗力时,却意外地找到了一条通往底下的通道。你们所打碎的那面岩石墙体,其实是一个机关门户,当我来到了这个由人工打造的地宫遗迹时,发现在了祭坛广场中心上的一块结晶碎片。”
“一块结晶碎片?什么结晶碎片?”
“应该是光之精灵王的遗泽。”
“什么意思?!”
伊莉丝忽然有些弄不懂现在的情况了,这个故事的核心,一块结晶碎片、“光之精灵”的遗泽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几乎是一点铺垫都没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工地宫,里面还有这样一块结晶碎片?
她不知道,从小就在附近的维萨德城里长大,从未听说过周边有什么奇特的历史,或怪异的故事,更无法想象,会在这附近发现光之精灵的相关物。
“在这结晶碎片里,我感受到了非常高等级的光之力,这种水平的魔力的‘质’,我只有曾经在暗之精灵王的相关物上才感受过。”
“接着说。”
“这块结晶碎片的发现,解决了我的一个难题。我的心中计划了一个风险十分大的赌博。”
“放弃自身所持有的暗之力,用最纯净的光之力净化洗涤自身?”
“……对,你说的没错。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无法征得光之精灵王的同意而擅用了她的光之力,所以我决定向光之精灵王献祭、祷告,祈求她的原谅与宽恕。而那时我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宝贵而又有价值的祭品了,所以我决定以自身为祭,封印在魔力结晶中,无论成败,都将以祭品的方式维持下去,直到得到光之精灵王的宽恕。”
“那附近村庄田地里的黑土就是……?”
“没错,就是我的暗之力。”
“但是时间对不上啊!……按你的话说,你应该是早就自我封印进了结晶之中,而根据村民的证言,你的巨狼姿态,是在20年前才最终消失在村民眼中。”
“傀儡术。”
“什么?”
“暗之术中的傀儡术。”
“就是可以召唤尸体、骷髅作战的魔法的本体?”
“……不”
结晶里的人再次沉默了,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傀儡术原先的作用是代替施术者进行体力活动,并非一开始就用作战斗。”
“那头盖骨里燃烧着灵魂之火的那种骷髅兵呢?”伊莉丝趁机追问了下去。
“是逝者生前最后的些许记忆,被不死氏族的人读取后制造的‘伪·灵魂之火’。”
“那传闻中你们暗之世界的人可以永生的那件事……?”
伊莉丝忽然脸色一变,她想起了更多的问题。
“对,只是传承记忆而已。世间万物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消亡,没有生物能例外。这是创世神定下的最初几条法则。但记忆一旦传承下去,即使人死了,也可以视作活着。”
“原来如此,我之前有着有多很多的猜想,没想到才猜对一半。不好意思打断了你这么多,请继续说下去。”
“还是这么说吧,为了彻底净化自身,我抛弃了作为暗之力源头的狼身,冒着意识被光之魔力消灭的风险进入了结晶碎片中,也许是光之精灵王的仁慈与宽厚,我的意识成功地进入了碎片中,同时又用傀儡术操控着狼身,直到20年前,大概是狼身中的暗之力终于完全消逝,我与外界唯一的沟通方式就只有曾经跟随了我十几年的几只魔狼,可惜不久前连它们也完全失去了联系,估计是被阿坎布雷·冯·阿鲁索发现后暗化,成为了他的仆众,所以才会去攻击农田。”
“那你的身体呢?你现在在这块结晶里的身体是哪来的?”
“赞美伟大的光之精灵王,她一定是听到了我日日夜夜的祈求,听到了我诚心虔诚的祷告,满足了我想要净化自身、成为光之世界的住民的愿望。我现在的身体,是完全由纯粹的光之魔力,在这几十年里渐渐形成。”
“也就是元素精灵体?!”
“什么?”
“这是我们世界元素魔法中的一种,以纯粹元素构建造物,通常都是动物形状,元素外形,消耗大量的魔力维持时间还很短,难道结晶里人影,你现在的本体就是一团人形光芒?”
“不,我能感觉的到,绝对不是你所描述的那样。这是神迹,是光之精灵王的恩赐,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无法听见王的声音。”
“光之精灵王的声音?”
伊莉丝搞不懂为什么结晶中的人如此纠结光之精灵王的声音,但这不是重点,看在她接受了光之净化的份上,伊莉丝也不准备追求她之前是魔族的这个身份。
“呼——”
伊莉丝终于叹出了一口长气:“这次的任务也算是大功告成,我们准备准备就回去啦,话说——”
她拍了拍结晶,向里面的人问道:“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与那边的冰块为伍?”
“我要继续留在这里,直到我听见了王的声音、王的呼唤、王的准许,我才会从结晶里出来,从祭品恢复为人的身份。”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称呼光之精灵为王呢?虽然可以理解,但你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就像我们从不称呼光之精灵为王一样。”
“那是因为——”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因脱力而倒在地上,昏睡过去的西恩忽然发出了剧烈惨叫,众人的目光都被惨叫声给吸引了过去。
“这是?!”
一条条黑气忽然从西恩身体四处冒出,隐然间,之前中了“暗之转生”的情况再次出现。
轰隆隆!
轰鸣声、震动声、巨大的抖动同时出现在了这个人工地宫里,沙尘、细小的岩块从上空掉了下来,伊莉丝看着不明情况的西恩,与头顶不断出现的裂缝,囧起了脸说道:“不会是之前的‘暴雪强袭’把天花板给轰塌了吧?”
“不、不是!”
“哈哈哈哈!!!!”
声音忽然从众人的头顶上传来,一个人形影子正在顶部的岩石面上来回滑动,裂缝随之出现。
“从冰块里逃出来了?”
伊莉丝急忙看向被‘暴雪强袭’冻成冰块的阿坎布雷·冯·阿鲁索,依旧有一个人影被冰冻在里面。
“愚蠢的人类,虽然花了不少时间才逃了出来……那种程度的攻击怎么可能彻底冻结得了我!你们就带着绝望与悔恨,一辈子被埋葬在永恒的黑暗中吧!”
“危险!”
地宫顶部的岩面被尽数割裂,无数的岩块从天而降,一瞬间就把众人全部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