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还不是很刺眼却十分明亮的一束束阳光,倾注笼罩了整个维萨德城。在中央大街的末尾,本是十分繁华的地段,却因为50年前的战争,变成了真正的“末尾”。
地面上铺的是一块块形状大小都不一样的碎青石板,上面到处可见的苔藓不仅显示青石板的陈旧,也成了常年无人清洗的证据。
周围都是一些在断垣残壁上搭建起来的临时建筑,从部分地基和底层建筑上来看,都还能依稀看到良好的风格款式和高档的建筑用材。
但是修补用的材料嘛……
金属铁皮,木质围栏,防雨帆布……
好比一件富丽堂皇的丝绸大衣一样,被打上了五颜六色的布制补丁。
不过也难怪,当下住在维萨德城中央大街末尾的,都是一些贫民与流民。
本来末尾的地理环境就不好,距离城中心又远,周围还没什么商业区。
但对于过去有马车代步,有上门商品供应商的贵族和富人来说,却是一片安静的住宅区。
不过,最最主要的,还是因为——
——光·维萨德大教堂就坐落在中央大街的最末端。
虽然维萨德是一个小城,城内的教堂却意外地得到了光之证明,并被光明教廷赋予了“光”之称号。
虽然现在也已经没落了。
三层楼的教堂建筑,如今只剩下一层半。还好教堂的建筑材料不错,一楼内的环境还保存良好。
白色花岗岩的墙壁,木质地板,如今只剩下一个主楼,大概共占地不到200平方米,不算大也不算小。
高达三米的木质大门似乎看起来保存完整,凑近看,却马上可以看出是替换过的劣质木料。
教堂内的座椅也已经不是原货,都是用最廉价的枫木木材制成。
教堂中央,本应该摆放光明神像的地方空空如也,右手侧应该摆放着的光之精灵像却意外地摆放在那里。
通体白玉雕刻而成的光之精灵像,双手向上交叉搭在两肩,巨大的翅膀从后至前、从上而下交叉覆盖在前身。
双脚垂直而下,脚尖“点”在连成一体的白色玉盘上。就整体而言,这个大概只有40公分高的光之精灵像,已经代表了大陆的最高雕刻艺术,栩栩如生的面容,眼皮微垂,仿佛正在垂怜苍生。微微抿起的嘴唇,似乎是在悲伤,似乎是在烦恼,仿佛让人能看到她正在“哀叹”。
两个翅膀上的羽毛,层次分明,错落有致。每一片羽毛的尾端都微微翘起,有一种随时会迎风飞扬的感觉。
这大概是光·维萨德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赞美慈悲而又圣洁的光之精灵啊,愿光明的信仰引领人们前行,愿……”
在光之精灵像面前做祷告的,是维萨德大教堂里唯一的正式神职人员,已经有70多岁高龄的老神父拉莫斯·波尔。
白发苍苍的拉莫斯服侍光之精灵已经有了59个年头,从小就是光之信仰的坚定拥护者,在经历了50年前的那场灾难,如今更是光明教廷退缩到了北部诸王国的时代,他作为维萨德城里光明教廷的最后留守者……
不,已经和光明教廷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整个中部自治领光之信仰式微的情况下,他出于对光明的虔诚与热爱,使他成为了真正的“留守者”,最后的信徒。
先是念叨完了赞美词,从心底深处感谢光明的洗礼,又继续做完了一个神父的每日早课,老神父拉莫斯搬着一个小板凳,坐靠在了教堂的大门口,微微眯着眼,感受明媚而又灿烂的阳光。
过了一会儿后,老神父拉莫斯渐渐合上了眼,在明亮的阳光下,打了起了瞌睡。
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50年前,不顾其他神职者的反对,十分有远见的、在城破的前一个夜晚,暗地里悄悄“偷”走了光之精灵像,悄悄地藏在了自家的地窖里。
他梦到了46年前,回到故土,一片狼藉、处处废墟。
他梦到了42年前,拒绝了光明教廷的调任令,一人孤独留守在这个“徒有虚名”光·维萨德大教堂。
他梦到了……
最后,他梦到了光之精灵,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光之精灵那金色又明亮的双瞳中光晕流转,神色复杂。似乎是在赞许,似乎是在怜悯,又似乎是在恳求。
最后的最后,他似乎是听到了光之精灵柔和而又极其美妙的声音:
“愿光明充满每一个人心中,不再后悔。”
他醒了。
突然感受到了十分浓烈的光之魔力,老神父拉莫斯惊讶地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光之魔力的来源,随后他看到了——
——神迹。
教堂深处摆放着的光之精灵像,全身从上至下都冒出了淡淡的光。尤其是那一片片栩栩如生的羽毛上,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芒在上面旋转、折射,仿佛是羽毛在飘荡一样。
拉莫斯见状,急忙合上了教堂的大门。
如果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光之精灵再现人间,还选择了这样一个残破的教堂?
这将会成为教廷回归中部自治领的前兆,还是会成为中部领主们彻底铲除光之信仰的导火索?
他不知道。
神迹降临在一个残破教堂里的留守老神父面前,无论如何别人也不会相信这种情况与说法。
而且他相信光之精灵也不想这么做。
如果真的想要降临神迹,让光之信仰再次照临大地,完全可以展现在圣者议会上,或者是光明大圣堂里。
只要一点点的神迹,随便降临在北部任意一个大圣堂里,效果将完全会是残破的光·维萨德教堂的数百倍,数千倍。
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关上了大门,小步走到了光之精灵像前,弯腰行礼请罪道:“圣洁的光之精灵,请原谅我的无理与自私,私自把您的神迹锁在了阴暗的教堂里……”
不等他说完,光之精灵像上的万千光芒,如同富有生命力的活物一般,纷纷朝着老神父拉莫斯飞来。
一瞬间,他看到了许许多多他不可能见到的景象。
又一瞬间,他随即就忘了光芒里蕴藏的信息,还没等回过神来,只感觉到右手腕上有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
拉起黑色的神父长袍袖口,他看到了一条金线正印在他的手腕上。
“这是……?”
“这是光之印记,神官裁定之证。”
“圣音?!”
神官,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种官位。
普通的神职人员,他们的职能仅限于传播光之福音、聆听信徒忏悔、对贫民施救等等。换句话说,他们只有能力而没有权力。
神官,则由光之精灵或者光明之神亲自裁定后,获得了权能的人。
神官获得了神所认定的权力,包括定罪权、人事权、裁定权等等。
比如遗失之心的丽莎,虽然拉莫斯收她为徒,但他无法给与丽莎一个正式神职人员的身份证明。
像丽莎这种学习了一些光明神术的虔诚信徒,他们的身份最多只能算是见习服事。
而现在,只要老神父拉莫斯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让丽莎披上白色修女长袍。
只要后者也愿意。
当然,这种权力只限在光明教廷内部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