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见许半青原是做困兽斗,却笑得这样愉快,不由觉得有些诡异,四下看了看并未觉得有何异样。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短刃道:“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一纵身便朝着许半青刺过来。
许半青略退了半步,手中仍毫不放松的握紧珠冠,眯着眼看着那小太监的动作。
“扑通”一声,那小太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短刃再握不住,掉在了一边。
许半青嗤笑出声:“我就说吧,林菜的徒弟实在不怎么样,蠢的可以。”
一旁众人连忙手忙脚乱的扑上来,将那小太监死死按倒在地。也不乏有人脚下踩了珠子,直接摔倒在那小太监身上的。许半青丢了珠冠,弯身拾起地上短刃,以指甲在上面轻轻弹了下。心底却丝毫未感觉到轻松。
显露在外面的事情,往往都只是冰山一角。宫里难保没有其他的刺客。就拿禁卫军来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来看看……想到此节,攸地眉头一紧,心口像被人用指甲掐住了一样。
白炎锡呢?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即便他有些避开自己,也不会放任这种事不管的吧?顾艳秋披头散发的跑出去,他会不知道?
若说白炎锡会放任许半青在危险中而不管不问的话,许半青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对方既有人埋藏在宫中,又怎会不提防白炎锡?
想着,交代众人将那小太监抓好送到陆总管处。便倒提着短刃往回跑。途经一片树林时,不知为何心底隐隐不安起来。明知道自己应该快点赶回去,却偏偏鬼使神差的一脚跨进了树林。
那一刻,许半青从未如此的感激过自己女人的直觉!
只见树林中仰躺着两人。满地的狼藉。许半青的视线却被树旁紧贴着的两个身影牢牢抓住,“不——”不等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许半青已经发出一声尖叫,手中的短刃“叮”的一声落了地。眼前一片模糊,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她决计不会认错。那一身白衣,定是白炎锡无疑!
踉跄着冲到大树旁,扶住那白色的身影,只摸了一手的鲜血。那身影却是纹丝不动。许半青抹了把已是模糊的泪眼,用力眨着眼去看白炎锡,只见他额头上满是血迹,血流顺着额角糊住了眼,一双星目死死的紧闭着,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许半青颤抖着去抓白炎锡的手臂,看到他的手依旧死死的抓在面前那人的腰上。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去。“来人啊!快来人!”许半青尖叫着,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顾艳秋方才的反应,对女人来说,实在是正常现象。
外面正提着那刺客的人听到林中的尖叫。跑了进来,就见到许半青满脸泪水,表情几乎扭曲了起来。再看许半青手上抓着的人,几个内侍也顿时惊呼出来。忙上来七手八脚的帮着把白炎锡的手掰了下来。其中一个内侍颤着手去探白炎锡的鼻息,却是感觉不到什么,不由胆战心惊的望向了许半青。
“去叫秦太医。”许半青哑着嗓子道。几乎不敢相信耳内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话一出口,又嫌他们跑得慢,不顾众人阻拦将白炎锡背在背上,纵身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余下几人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便不见了皇上的踪迹。只得面面相觑。半晌,方才去探白炎锡鼻息的内侍大着胆子道:“从前只知道皇上曾习武,却不知皇上的轻功这样的好。”
两边的景物飞快的朝后退去,许半青完全无暇观看,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脚下轻功也使到了极致。她从没跑得这样快过,然心底却只觉得自己跑得太慢了。若不是觉得背上白炎锡的身体还带着余温,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崩溃了。
初见时,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帅气,却是个冷面帅哥,心底还很少不屑了一番。哪里能想到兜兜转转过了这几年,陪在自己身边的,也只有这个人而已。他包容时无奈的样子,他劝慰时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激动时耳根发红的样子,俱在脑中一闪而逝。许半青的眼再度模糊了起来,却是腾不出手来抹眼泪。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白炎锡于她,不仅仅只是一个陪伴而已。
好不容易到了太医院,许半青已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脚踢开太医院的大门,叫道:“秦太医!”太医院内的太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听到动静,都望了过来。见到她的样子,便都惊慌失措的围了过来。许半青轻轻的将白炎锡放倒在地上,不住喘息着道:“给朕救活他!”言罢,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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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道光晃来晃去,刺得许半青眼睛很疼,更痛的却是后脑勺。她一边揉着后脑,一边奇怪,自己这是在哪里?正想问有没有人,便见到面前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正朝着光线来的方向走去。
“白炎锡!”顾不得头痛,许半青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扯住那人衣袖:“你去哪?你别死!”
一个“死”字一出口,许半青才恍然过来,是了,白炎锡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伤,连鼻息都没有了。自己明明将白炎锡送到了太医院,他怎么在这里?他已经好了吗?
心里一急,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皇上!”身边立即有人惊喜的叫出声来。
鼻端飘过淡淡的药香,许半青抹了把脸,看向说话那人,正是秦太医。便皱了眉:“白炎锡呢?你怎么在这里?”
“回皇上,臣能做的已经做了,还得看白侍卫自己了。”秦太医低了头,无奈的道。
许半青眉头锁得更紧,不太满意这样的回答。“朕去看看他。”
“皇上,您体力透支,才会晕了过去,这会儿才醒,还应该好好休息才是。”秦太医立即反驳道。
许半青便瞪了眼:“秦太医,记得你的身份。”
秦太医便噤了声。许半青平日里十分和悦,从二人相识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样拿出身份来说话。他也知许半青与白炎锡的感情较旁人更为亲厚,便不再多言。
许半青扶着床沿站起身,脚底依旧有些软。她平日里没这么弱不禁风的,想来也是因为刚才太着急了。深吸了口气,勉力提步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去看秦太医:“他在哪?”
秦太医忙上前两步,虚扶了她,朝着一边的侧间走去。
进了屋,许半青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视线扫过背朝上俯卧在床上的身影,喉咙便好似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在秦太医手臂上撑了一把,借力走到床边,直接坐在了地上。
“皇上……”秦太医见状立即要出言劝阻。
“出去。”许半青道。语气虽历,声音却十分轻,好像怕惊醒了床上的人一般。
秦太医心知肚明白炎锡并不会此刻便醒,也依旧随着她放低了声音:“皇上还请保重龙体。不要过度哀伤。”言罢,便弯身退了出去,并悄无声息的掩上了门。
白炎锡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丝被,露出精壮的肩膀。许半青轻轻掀开被角看了看,他的背上已是缠满了绷带。被褥应该是新换过的,丝毫不见血迹,反而透着一股浓厚的药味。绷带上还有些泛着黄,似乎是敷的药有些渗出来了。
许半青咬了咬下唇,重又将丝被替他盖好。这才专注的,好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去看他侧着的脸。
相识几年,这还是许半青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打量他的五官。从前虽然也看过,却都是他清醒时候的样子。额头上也裹着厚厚的纱布,倒叫他褪去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只是眉头依旧是紧锁着,大概是因为很疼吧?
许半青双手微颤着,轻轻触碰白炎锡的脸颊,是温热的,与在林子里的时候截然不同。眼泪便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好像这时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样。许半青放任自己流了一会儿泪,这才抹了抹脸,轻轻探向他额头上的绷带。想到当时林子里的惨状,不知道白炎锡都经历了些什么。闭了闭眼,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来,虽然只是扫了一眼,却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身上有个血洞,另一个身上却插着白炎锡的长剑。可见当时情况是十分危急了,不然白炎锡是绝不会将长剑丢掷出去的。而那最后一人,因当时离的近些,看得也更清楚些。那人除了额头和后脑并无明显的伤痕,显见是白炎锡活活将他撞死的。对方都死了,可见白炎锡自己的头上伤得该有多重……想着,手下便抖了一抖。
想是弄疼了他,便见白炎锡的睫毛颤了一颤。许半青忙抬起手屏住呼吸,半晌,不见白炎锡再动了,一声喟叹便融化在嘴边。她又怕弄疼了他,又希望他快点醒过来。这种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纠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