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她之前想错了。怀仁帝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管是寻找建云公主的遗骨,还是通过白炎锡让自己知道这件事,都说明怀仁帝绝不可能是被人穿越了。
许半青说不出心中是庆幸还是可惜。
至于怀仁帝让自己知道这件事的目的,想来一是让自己认同他之前一直按兵不发的决定,二也是想暗示她自己乖乖回了京城去。
连她亲娘死了都要回京,她有什么理由不回去?
想到这,许半青却突然摇了摇头。
不,不对。怀仁帝如果已经确定自己的失踪跟白炎锡有关,大可以将白炎锡叫过去问话。可他偏偏没有,反而将这个重任嘱托白炎锡悄悄的去办。可见他并不知道自己与白炎锡的联系的。那么就很有可能,其实他是在试探白炎锡。
见她自己在那摇着头,沉思不语的样子,白炎锡问道:“怎么,可是你知道建云公主葬在哪里?”
乞颜部实行天葬,将故去之人的尸身幕天席地的摆在沙漠中,自然有秃鹫一类的食尸的鸟类来啄食。之后剩下的遗骨就会留在那处。寓意人死之后,将一切归还给天地。
这也是为什么提到建云公主死在乞颜部之后,朱兆松会恨起了怀仁帝。朱兆松造反一事虽实是野心作祟,却也不能说与建云公主的凄凉下场完全没有关系。
若她是朱兆松,恐怕也会对怀仁帝寒了心吧?
此刻她倒有些同情朱兆松了,他遇到的那些事,搁谁身上谁也不好过。
因着皇上已经走了,许半青行动就便利了许多。在他走后的第三天,就随着白炎锡出了守备府。
临别时,林公公两眼一翻,以眼白对着她,却是不肯开口的。他又不是傻子,此刻已然明白了“小齐子”的身份。只对白炎锡叹了口气:“白侍卫,您可欠了咱家一次了。”
白炎锡有些窘迫,不知如何开口。
许半青见他的样子了然过来,对着林公公行了个礼:“这些日子多得林公公照顾……”
“别!”林公公一摆手打断她的话:“照顾咱家可不敢当,只盼公子出了这个门,就当从未见过咱家,咱家也从未见过您。”说罢手一甩,竟是把门当着二人的面关上了。
白炎锡摸了摸鼻子。
许半青不知说些什么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白炎锡口中说与那监军相交,却连面也没见上一次。这回林公公知晓了真相,不知会不会对监军说,而那监军又会作何想法……说好听了是受人蒙蔽,说难听点,算是欺君也不为过。二人知道许半青的真正身份,也正是仗着这个身份,就算被怀仁帝发现了,也不会真的怎样。但旁人却是不知,这样一来,可说是结结实实的伤了林公公的心。
望着面前禁闭的大门,二人相视一叹,只盼日后再寻个机会将事实真相道出来,能够得到对方的原谅。
许半青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因为自己实际上已经连累了许多人,就觉得再连累其他人也没关系了!欠下的人命和人情,她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却是知道若是有机会,她倾尽所有也要去偿还的!
不过感叹归感叹,事已至此,她已没有别的退路可走。扯了扯白炎锡衣袖,二人便离开了。
因着皇上走了,凉州城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对大淮来说,此刻可以说是内忧外患。城中行人稀少,个个都一脸肃穆。许半青心中也有些凄然之感。
白炎锡带着许半青穿街走巷,替她备了些吃食清水,又买了几套换洗的粗布衣服:“出门在外,财不可露白,穿的朴素点比较安全。”叫怀仁帝的侄女穿粗布衣,他心底有些微的惭愧。
许半青却不以为意,衣服不过是保暖蔽体而已,穿什么又有什么差别?道了声谢便接了过去挂在马鞍上。白炎锡自身上掏出个荷包递给许半青,许半青打开一看,是一些散碎银子并一叠十两银子的小额银票。嘴唇微瓮,想到自己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地方要用钱。日后安顿下来,总要还给白炎锡的,虽不知欠他的到底多久能还清,却也老实不客气的接下了。
二人牵着马缓步向着凉州城的东门而去,大概是因为乞颜部围在相反的方向,因此城门处的戒备并不若她想象中森严。守门的将士看了看白炎锡的腰牌,就将二人放出城去。
此时天色已有些暗了,许半青回过头望着巍然在黄昏中的凉州城,一点也没有终于脱困出笼的自由感。反而第一次有一种宿命般的哀凉,也不知道她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等待她的前路却是更多的未知。
抿了抿唇,望向白炎锡。
白炎锡一直在看她,见她望过来,二人相视一笑,不知该说是如负重释还是些别的什么。
“若是有事,可到凉州如意客栈寻我。事情办完前我应该都住在那里。”白炎锡嘱咐道。
许半青点点头,“我省得的。”
又是一阵默然。
二人沿着城外官道又走了一段,许半青望了望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白炎锡沉默了一阵,点点头:“你不要走大路,四川援军的军营就驻扎在不远处。四川总兵在守备府见过你,还是避着些好。日后在哪里落脚,还托人送个消息给我才是。”
白炎锡又叮嘱了几句,看着天色实在是晚了,这才百感交集的调转马头,微微笑了下:“咱们……”
“就此别过。”许半青接口道。
白炎锡一个人回了凉州城去。
许半青借着暮色望着一人一骑远去,心中默默道了声多谢,这才策马背着夕阳奔驰而去。从此孑然一人,她不知道她去哪里,也不知道她以后会怎样。但无论如何,她会为了那些帮过她,救过她,甚至因她而死的人一起,好好的活着。自由不仅仅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命运不再被人操控的一种感觉。
许半青几乎想冲着天空大喊——我自由了。
然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川军大营,只得隐忍了声音,调转马头,随意寻了个方向远远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