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青此时身上仍旧穿着偷来的粗布女装。白炎锡闻言干咳一声,也不解释。
这大夫似也是个仁心仁术的,见二人不说话,又说道:“我看你兄妹二人家境也不甚宽裕,诊费就免了吧。只是回去千万得当心,不能再用这只手了!”
白炎锡连忙道谢,见许半青仍旧哭的撕心裂肺,只得强拉起她离了医馆。那大夫犹自在身后叮嘱着:“千万不要再碰到伤口了!要及时换药!”
因担心再有人追来,白炎锡并不敢多留,又租了辆马车将仍在抽泣的许半青塞进去,随意寻了个方向出了城。
离城不过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村庄,白炎锡便叫马车停了下来。
回身掀开车帘一看,许半青想是哭的累了,已然倚在车里睡着了,脸上泪痕尚未全干,睡梦中仍不住抽泣着。
白炎锡想唤她下车的口就无论如何张不开了,想了想,掏出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来递给车夫:“这车……”
那车夫也是个乖觉的,见状道:“客人,我看您的妹妹也是累了,我二弟家就住在这村子里,不如带您妹妹到他家去休息一下?”
白炎锡想了想,点点头,重又在车辕上坐好。
车夫赶着马车就进了村子,口中介绍起来。
这车夫姓薛,原也是这村子里的村民,后来因娶了镇上猪肉齐家的女儿,便随着老丈人住到镇子上。“我家的老房子还留着,只是许久没人打理,有些陈旧了。”
白炎锡闻言心中一动,便与他攀谈起来。
等马车在一户村人家院子里停稳,白炎锡已是与那姓薛的车夫谈好,租住在他家的旧屋里。白炎锡想把那十两银子都给他,那车夫却不肯接:“因是祖屋,又是在穷乡僻壤的,不好发卖,您肯住,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我可不能收您这么多钱!”视线扫过白炎锡腰上的剑,又道:“您若是方便,就帮我照顾一下我二弟家好了,我二弟常年在外,弟妹拉扯着侄子侄女也不容易。”
顿了顿,似是想到将弟妹一家托付给一个陌生青年有些不妥,忙补充道:“也不用别的,就叫你妹子常到他家走走便是。”
白炎锡闻言回头看了眼车帘,这个妹子,其实也是个男人,怎么叫他去与人家内眷往来?但那车夫说的心诚,而且住在这里又能暂时避开那些追捕许半青的人,不再言语,大不了只暗暗留意薛老二家的动静便是。
车夫见他不语,知他是允了,憨憨一笑,挠着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然我二弟老不在家,我虽也能照看一二,毕竟外面传起来不好听。”
“你是个厚道人。”白炎锡赞道。
车夫憨憨的脸立即泛起一丝羞赧之色,“您不嫌弃我家房子太旧就好。”
许半青是饿醒的。
心里再难受,身体却不会忘记吃喝睡的本能。四周一片昏暗,她用左手摸索着,发现自己仍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发现自己在一处农家院中。不远处的民房里透出暗黄的灯光。
就着灯光下了车,白炎锡就从房中走了出来。“醒了?”
许半青睡了一觉,心里倒明白了一些。白炎锡的决定是对的。她即使回去,也救不了凉秋,反倒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但心里毕竟过不了这关,只闷闷的“嗯”了一声,随着白炎锡进了房门。
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气,屋里点着火炕,带了点木柴混杂着木炭燃烧的味道。一个面相憨厚的大叔原本坐在炕上,见她进来,忙站起身:“姑娘醒了。”
“这位是……”许半青怔了怔,才忆起这是送自己二人出城的车夫。难道他也是龙卫的人?但因为一离开瑞县凉秋就受了伤,并未如约给夏杨留下标记。而白炎锡又与龙卫没什么来往,这人是怎么寻来的?
想着,就面带疑惑的望向白炎锡。
白炎锡微微摇了摇头,嘴上却说道:“薛大叔好心,把自家的空屋子租住给咱们兄妹,还耽误了半天功夫,就等你睡醒呢,还不快谢谢人家?”
原来只是新房东。
许半青学着记忆中凉秋的样子略福了福身子:“多谢薛大叔。”想起凉秋,心中又是一酸。那一句谢便有了些情真意切的样子。
薛大叔见状连忙手足无措的避到一旁:“可使不得,您二位能看中我这破房子,原是我的荣幸。再说我弟妹一家还托您二位的照顾,倒是我要多谢您呢!”说着,便也对着许半青鞠了个躬。
许半青因喉中哽咽,不敢出声说话,怕自己再度哭出来,只得扭过头去不说话。白炎锡忙上前两步扶住薛大叔:“咱们也不必客气来客气去了,薛二叔家的事您就放心吧。”
薛大叔站直身子,出门唤了薛二的老婆孩子来见过新房客。
薛二婶是个身材娇小的妇人,虽看起来已三十出头,却是白白净净一张圆脸,和和气气的对着二人福了福身:“奴家已听大伯说了,以后请二位多多照顾。”说罢,便又拉了许半青的手,笑眯眯道:“妹子,以后咱们两家一处做伴,有什么事就叫二婶来帮忙。”
白炎锡见薛二婶拉住许半青的手,连忙干咳一声,示意许半青快把手拿出来。
许半青哪想到那么多,只觉得这妇人好生亲切。虽心中仍为着凉秋的事哀恸,却也挤出个笑容来,唤了声:“薛二婶。”
“好孩子。”薛二婶满脸笑容,摸到许半青手上薄薄的茧子,觉得这个姑娘也是吃过苦头的,心头就起了些怜爱之心。
白炎锡一脸尴尬的看着二人手拉着手寒暄起来,正不知如何解释这个“妹妹”其实是弟弟,薛大叔就起身告辞了:“趁着天还不算太晚,得赶回城里了。”
送过薛大叔,薛二婶便热情的邀请二人到自家去住:“这房子太久没主人了,须得打扫一下才能住,不如今晚到我那暂住一下,明天天亮了我过来帮你收拾。”
许白二人推辞不过,只得随着薛二婶锁了大门,去了隔壁的院子。
薛二家房子看起来也有些旧了,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幸而薛家因孩子多,就多建了几个房子,才没出现薛二婶拉着许半青同住一室的情况。白炎锡不由松了口气。不过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许半青继续扮成女装比较安全。
毕竟平凉王的手下还在找她,而且许半青手上的伤委实有些重了,也不适宜东奔西走。若是二人以兄妹的身份躲在这村子里,一来对方很难将兄妹和两个男人联系到一起,二来他们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二人就躲在离那镇子不远的地方。
因此第二日薛二婶将自己的衣服改长了给许半青穿的时候,他就没有提出异议。
许半青当然不介意穿女装。她穿越过来也有四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穿女装。只是个子相比其他女子来说有些偏高了,薛二婶改过的衣服还是有些短。
不过她也没心思想那些,整日里只是呆呆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哪里。一会儿说“如果我手没受伤就好了”,一会儿又念叨“要是我没被人捉住,凉秋就不会出事了。”开始的时候白炎锡还不以为意,在他的认知里,为完成任务,便是有个把个人牺牲,也是值得的。
但半个来月过去后,许半青手上伤势已经愈合,只是因伤到了筋骨,尚不能正常使用。只是她仍旧整天呆愣愣的,人也越来越瘦,眼窝都凹下去了,下巴愈发尖了起来,整张脸上似乎只剩下两只眼睛了。整日里也不说话,到吃饭时间就吃饭,到睡觉时间就睡觉,只偶尔眼角眨一眨,让人觉得她不是个木偶。
这天天气晴好,白炎锡在院子里练了一回剑,顶着一身热气腾腾的汗意进了屋,见许半青仍旧一脸呆滞的不知在看哪里,便皱了皱眉,拉了张椅子坐在许半青对面。
许半青慢腾腾的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到不知哪处地方。
半晌,白炎锡先耐不住性子,说道:“凉秋的事不怪你。”
听到凉秋两个字,许半青才算是有了些反应,视线与他相对,似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也不知道心里怎样想的,难道她期望白炎锡说凉秋的死并不是她的错吗?微微苦笑了下,不过是借口罢了。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最起码,不会亲眼看到凉秋倒在地上的样子。
“难道你就想继续这样下去吗?你觉得凉秋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白炎锡不知从何劝起,只好按着旁人常用的词句念台词一样的说道,却是越说越怒:“你看看你现在,你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早知这样,不若不救你,让你被平凉王捉去好了!”他却是说的气话了。就算没有怀仁帝的旨意,他也会护住她的安全。因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愿意怀仁帝会被平凉王要挟。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见许半青毫无反应,白炎锡“腾”的一声站起身来,揪住许半青的后领,大力将她拖到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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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个,休息了两天没开电脑,还是晕乎乎的想吐,可能摔的太狠了,有点轻微脑震荡。目测存稿还能坚持两三天的样子。希望到时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