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锡盯着她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样子,不知道她此刻是何种感受。微微叹了口气,见她咬破了唇,忙自桌上拿起一个调羹,大力捏开她的嘴将调羹塞了进去。这样至少不会咬破舌头和嘴唇。
嘴里被塞了调羹的许半青脸有些变形,加上腹中时轻时重的疼痛,让她的脸显得有些狰狞。白炎锡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不由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又是一阵绞痛袭来,许半青再忍不住,喉咙中发出一声似哽咽又似呻吟的声音。白炎锡忙回过神来,也顾不得许多,手一搭许半青的脉门,内力便源源不断的输了过去。
许半青不知道自己是昏还是睡,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妈妈牵着她的手,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等等,妈妈?她哪来的妈妈?许半青微愣神间,又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唤道:“你要快快长大,不管娘在不在身边,你都要坚强。”
娘?不对吧?就算她有妈妈,她也不会管妈妈叫娘。难道这是这个身体的原主的记忆吗?不过听着这话,似乎她娘是要离开?不过杨氏不是从小看着许半青长大的吗?而且这也不是杨氏的声音。杨氏虽然对自己慈爱,却从没有那样温柔的声音。
许半青正疑惑着,又听那女声略带哭腔的叫道:“涵涵,你一定要坚强。”
涵涵?那是她的名字……许半青觉得自己糊涂了。她到底是齐涵之,还是许半青呢?现在这是齐涵之的梦,还是许半青的梦呢?罢了罢了,她都快死了,想那些做什么呢?不管是作为谁,能在临死前梦到自己的娘这样温柔的对自己说话,她都觉得很幸福。许半青渐渐模糊了意识,只记得那温热的手一直拉着自己不肯放开,那手一直那样热,那样热,连她的眼角也跟着热了起来。
白炎锡见到许半青流下眼泪,还以为她是痛的受不了,又将内力增加了些。见许半青放松了眉头,这才略略放下心来。看样子用内功还是能帮她稳定下来的。心下一定,这才开始尝试着用内力去逼毒。
但平凉王既然有把握用这毒来威胁许半青为自己做事,哪里是那么容易逼得出?不多时,白炎锡头上已冒了冷汗出来,而许半青面上的青灰之色却只退了一点点。
天色渐渐转黑了,室内一片昏暗,白炎锡依旧催动着内力,却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心中不由有些茫然。皇上只说叫他看住许半青,避免被平凉王府的人发现。却并未说要他护住许半青不死。
皇上对许半青很不一般,他是知道的。但对皇上来说,许半青只是一个玩物吧?就算是在平凉王这件事上他是有功的,这功劳又值不值得自己拼了内力去救呢?换而言之,许半青对皇上来说,只剩下陪皇上玩乐的作用了,而他自己尚年轻,还有大把的前程,许半青值不值得他拿了前程去赌呢?
犹豫间,那握着的手便放松了一些。不知为何,脑中却浮现出许半青皱着眉微笑的样子。等到他发现时,发觉自己重又抓紧了许半青的脉门,内力依旧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
白炎锡今年不过十九岁,虽是在同龄人中已是十分出色,毕竟年纪尚小,能有多少内力?好不容易捱到深夜,已是强弩之末。再这样下去,连自己的一身功力恐怕也要交待了。白炎锡咬咬牙,不明白自己为何还不放弃。
正犹豫时,门外动静响起,白日里那小厮推门而入:“白侍卫,侯太医来了!”
侯太医?那是每日给皇上请脉的太医,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白炎锡心里一惊,继而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小厮点了灯,侯太医这才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持着油灯看向床上人,皱了皱眉,对白炎锡说道:“白侍卫,请让一让。”
白炎锡这才放开手,略有些虚弱的站起身来,退到一旁。那小厮又点了几盏灯,屋内这才亮了起来。
侯太医看了看许半青的脸色,又扒开眼睑查看一番,再看看依旧塞在许半青口中的调羹,转头望了望白炎锡,略点了点头,这才自身上背着的药箱内取出一包银针来。灯光下,针尖闪着寒光。侯太医却望也不望一眼,施起针来。
不一会儿,许半青身上就插满了银针,只一张脸上还露在外面。白炎锡眼见着许半青面上青灰之色像是遇到什么一般收缩起来,不多时,便凝成一团黑色停在眉心,只依旧不断涌动,似是寻找机会一般。侯太医见状又是一针插到许半青眉心,那团黑色登时凝住不动了。
侯太医这才将那调羹自许半青口中拔了出来,倒颇费了一番功夫。只因许半青一直紧咬着牙关,倒把那调羹咬的死死的。最后还是白炎锡帮着捏开了她的嘴。调羹一拿出来,登时一口黑红色的血自许半青口中流了出来。
侯太医取了一个小瓶子将那黑血接了起来,这才擦了把汗,对白炎锡说道:“只是暂时稳定住,还得寻到解药才行。”
“到底是什么毒?”白炎锡皱皱眉问道。这毒应该是他之前就中了的,不然这几日二人一直同吃同住,周围又没有可疑的人,自己却完全没事。
侯太医将许半青身上银针一一收起,说道:“暂时还不能确定。”转头望向白炎锡,“你脸色不太好,需不需要……”
“不必了,我自己调息一下就好。”白炎锡摆摆手:“多谢侯太医。”
侯太医摇摇头:“不过是皇上吩咐罢了。”顿了顿,问道:“你可知她是何人?”
白炎锡挑了挑眉,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侯太医将银针放回药箱中,见他不解,微微一笑:“今日所见,我回去会禀告给皇上。”又自药箱中拿出一个瓶子:“这是皇上吩咐我带来的,我留了一粒做观察,其余九粒,叫病人觉得不适的时候再吃。”
白炎锡接过瓶子,又听侯太医说道:“白侍卫,虽是你今日并无不是之处,只是以后还得注意一些,皇上恐怕不喜旁人与病人太过亲近。”
不过是个玩物……白炎锡几乎脱口而出,撇了撇嘴,“我与他保持距离便是。”
侯太医以为他明白了,点点头:“那我就先回京了。皇上还等着我消息。”之前那小厮忙送侯太医出去。
白炎锡这才发现侯太医走路略有些撇着脚,想是一路快马飞奔过来的。这一路八百多里,对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医来说,自然有些不适。有些不以为然的望向床上眉间依旧钉着一根银针的许半青,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破例把他这样没什么功夫的人调到身边也就罢了,皇上也是人,也有喜好。但此刻平凉王府蠢蠢欲动,分出人手来保护许半青不说,连身边的太医都派了过来……这实在不像一个帝王会做的事。
想到这,冷哼一声,看着床上苍白的脸问道:“你不是红颜,就不知道你会不会祸国?”
天将亮时,许半青醒了,一醒来就看到白炎锡坐在床边的地上打坐调息。
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白炎锡睁开眼,与她目光一对,立即移了开去,自桌上拿起个药瓶递给她。
许半青看着那熟悉的药瓶,忙接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虽依旧虚弱,但已经能够支配自己的手脚了,而腹中的绞痛早已停了,只有些空荡荡的感觉。吃了一粒药,许半青才意识到自己眉间似是有些异样,抬手想去摸。
白炎锡连忙喝住:“别动。”见许半青疑惑的看过来,忙解释道:“昨晚侯太医来了,给你用过针,他说暂时把毒性控制住了,等到发作的时候再吃药。不过这针……”侯太医并未说。
许半青点点头,左右扭动着头,眼睛隐隐能看到眉间的银针。不由哭笑不得,她现在这样子,大概就和独角兽一样了吧?不过想归想,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只得依言不再去碰眉间。将药瓶塞入怀中,这才注意到白炎锡脸色有些苍白,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侯太医已经说会把事情报给皇上,他也没必要在许半青面前卖好,只淡淡答道。不一会儿,天亮了,一个小厮送了两份早饭进来。
许半青那份是一碗熬得稀稀的粥,白炎锡的除了粥以外还多了几样点心。
那小厮见许半青打量白炎锡的早饭,忙堆起笑来解释道:“许侍卫,侯太医说了,您还是吃清淡点好。”
许半青点点头,昨晚肚子疼成那样,便是叫她吃大鱼大肉她也不想吃。想到吃,这才想起自己还是满口的血腥味。
那小厮倒识趣,立即便递了个茶碗过来:“您漱漱口。”许半青接过茶碗漱了口,那小厮又递上一条热毛巾。
许半青晃了晃头,眉心上一根银针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小厮见状知她自己不便擦脸,就有些为难的看向白炎锡。白炎锡皱了皱眉,只得接过毛巾,小心翼翼的帮许半青擦了把脸。口中说道:“夏杨,还是找个丫鬟来做这些事吧。”
原来那小厮叫夏杨。许半青默默想到,她自己现在不方便,叫这些大男人来做这些事,的确是不大合适。但是若是请了丫鬟来,便又有一件为难事了。如果那丫鬟要帮她换衣服怎么办?忙道:“我以前有个丫鬟叫柳二丫的,我用惯了的,能不能把她找来?”见白炎锡面无表情,忙补充道:“她才九岁,却十分听话,绝不会走漏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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