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城在两山之间,所以额外狭长,从张府向东行走,只不多时便能走到城墙脚下。张仅本也没有什么目的,被城墙挡了路,便缘着城墙逛了逛东城的小市集。
“卖酒!”一个额外洪亮的声音自城墙下传来:“八千钱一壶!”
张仅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短袍老者,须发戟张,若西域狮子一般,眼睛微眯着,似只盯着眼前的酒壶。除了一方褐布和上面的酒壶之外,老者身边就只有一个长长的包裹,看起来也装不下多少东西。
见他要价惊人,自然有好事儿的路人被吸引,一个锦衣中年走过来打趣道:“你这是什么神仙酒,照你这般卖法,怕饿死了你也卖不出去。”
“我这是燕国上供的御酒,就这个价,你买不买!不买就快些滚!”老者青眼一翻,声若狮吼。
中年人被吓了一跳,直退后了两步,嘴里似是念念有词,却一直也不敢真的发出声音。张仅觉得有趣,也打定了注意上前问问话,道:“老丈,看您不像常做生意的样子,您是有什么急需用钱的地方么?”
老者正眼打量了一下张仅,才回答道:“买酒!”
“那…这酒您为什么不自己喝?”张仅深感疑惑,不假思索就问了出来。
老者似强打着耐心,甩了下胡须才答道:“这酒是我抢来的,抢来的东西不能用。”
“那…”张仅刚要再问,老者不耐烦的抢话道:“真笨!抢来的酒我卖出去了,钱就是我自己赚来的,用自己赚的钱就能给自己买酒喝!”
围观的路人悉悉索索的笑出了声,张仅却强忍着,老者脸色转而一喜,又说道:“哎,小子,你有多少钱,我的酒便宜卖你!”
张仅觉得老人卖酒的事实在有趣,便当真打算买下来,可翻遍全身,却发现忘了带钱,只翻出一本剑刀论来。老者一把抢了过去,随手翻了翻,便扔了回来,说道:“狗屁不通,半文钱也不值,哎,我不能卖你了!”
老者一脸的不情愿,提起酒壶和包裹,只一弹身便落在了刚刚的中年人面前,左手一按,中年人整个就矮了下去。
“你有多少钱?”中年人被吓得手如筛糠,摸了许久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老者单手展开,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有三千钱上下,又打量了一眼中年人,从他身上再扯下了一条玉带,腾出手将他提正了说道:“这些值你买酒的钱!”中年人忙点了点头。老者又一把将酒壶推到了中年人怀里,这人便连爬带跑的走了开去。
老者一声长啸,若东风怒号,在路人呆立间,便也走远了。
张仅见老者离开,心里忽然有种不能名状的滋味,等了许久才决定离开,却听到有人正叫着自己的表字。
“公绝,你也在这儿!”一个与张仅年龄相仿的青锦衫少年边叫着边走了过来,腰间一条淡紫色的束带斜挂着一方宝剑,剑鞘与玉玦不断碰撞,走起路来便当啷当啷的响。
“林大哥。”张仅心中虽悸动未平,也笑着迎了上去,来人正是他的好友林越。
“我刚听见这边热闹,便过来看看。哎,对了,我正要给你看个好东西!”
张仅一早就看见了林越的佩剑,却也不打算驳林越的兴致,便问道:“是什么好东西?”
林越腰身一甩,在身前握住了宝剑,满目闪着神采的说道:“这把宝剑是我老师送给我的,名叫星陨,是他年少成名时的佩剑。我又求我爹请有名的匠人新配了副剑鞘,今天才第一次带出来!看,怎么样?算不算好东西!”
“恩,剑鞘可真华贵,是王直老师送的?”
“当然不是,是燕国名家赵鸿冥赵前辈!他近日游历大晋,在宣平王府上作客。前两天我参加王爷的宴会,老师说我有资质,就收了我做弟子。你没见到我老师的功夫,王爷那般见多识广的人都赞叹不绝!你若是也想拜师,我便去和我老师说。”林越说得兴奋,半转身抽出了星陨剑,顺势比了个像模像样的起手式。
张仅也沉思了片刻,才回道:“算了,赵前辈那么厉害,收徒哪能这么随便。”
林越垂下眼睛笑了一笑,又突然箭式跃步,长剑虚刺,喝道:“看剑!”林越的剑势十分锋锐,但维持了半晌也不见有下招。
“哎,后面的都忘记了,就想起了这么一式来,最近我学会了其他的,再来教你。”林越收起了长剑,自嘲地笑着说道。
“这一式你用得气势十足,要是收招及时的话也足够唬人了。”张仅直言称赞。
“我要学的可是真功夫,等我学成归来,有我护卫,足够你任行天下!”林越一脸感慨:“我爹知道我不喜欢读书,也打定主意让我习武谋个武职。不过以后若有机会的话,我更愿意当个游侠,啧,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等我的侠名传遍天下,到时候《白马篇》称颂的,就应该是我宣平儿郎了!”
张仅也听得豪迈,道:“好,那我期待着林大侠载誉而归。到时候作为宣平文弱儿郎,我也尽量学个几招,不给大侠丢脸!”
两人一齐大笑,又谈笑着离开东城门,要一起去城北看斗鸡。
两人尚未走远,忽然一旁的巷子里冲出一个着短衫的青年,撞着张仅跑了过去,边呼叫道:“城北有人飞剑杀人啦!”
张仅停住了脚步,问林越道:“你师父会飞剑么?”
林越面色不改,说道:“不能!”见张仅面色深沉,林越又道:“连我师父都做不到,那便不可能是真的,我们去看看!”
张仅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向城北跑了去。
两个少年跑得气喘吁吁,也不知具体该去哪条街,正要筋疲力尽时,头顶上忽然一道剑光闪了过去。两人目力勉强跟上,却见这长剑划过了一人,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飞了开去。等到两人再将目光转回来时,就见到一个中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张仅双手捂住嘴巴,才按下了自己的惊呼,而周围的众人,也在一阵沉默之后,纷纷喊叫着四散奔逃。林越拽了一下张仅,压着声音说道:“城中这么多军队和高手,他们一定不敢继续出手,你快离开这儿,我去通知我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