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地间是一片璀璨耀眼的白,如同神祗临世,携着亘古难驯的桀骜。
‘洞’‘穴’中,原本狂妄燃烧的火焰熄灭,裂迹之怒密密麻麻的血管状肢体忽然安静下来,忌惮地向突然滑步移向旁侧百米处,面向白光而立的北堂耀身后瑟缩。
此起彼伏的尖叫戛然而止,四下瞬间静谧无声。
杜茗裳在杜若风怀中,感受到肩上环抱的力量一松,腰际一紧,竟是被他单手揽住,换了个姿势,拦腰抱着贴在‘胸’前。
浩瀚的聚灵气气息在近在咫尺的男子身上‘荡’漾开来,‘波’‘浪’般宣泄着,劲风吹拂。
他仍旧一袭白衣,黑发青丝,体态翩跹,俊逸出尘,如画中谪仙。
“银,你总算来了,这里就‘交’给你了。”忽然,他淡淡地开口,朝着白‘色’光芒投‘射’而下的‘洞’口。
——杜茗裳这才看清楚,北堂耀先前所在位置的后方,暗沉的黑暗中其实是块空地,空地上方对应着巨大的‘洞’口。
她想到自己恐怕就是从那上面坠下,偏巧落入水中,被杜若风给捞了起来,由此,她便是果断感慨,穿越‘女’都不命薄。
此刻,在那白光中,一个模糊修长的人影从天而降。
那人影似乎比白‘色’光芒还要白,只见他长及‘臀’部的发丝和劲风中飞扬的衣袍都几乎与白‘色’融为一体,却也闪烁着能够区分的银‘色’粉末,漂亮显然,飘逸绝美。
他的脸庞在光芒中隐没。若隐若现地呈现出线条勾勒般流线利落的轮廓,虽看不清模样,但是依旧可以辨别出是一个男子。
神啊,神一样降临的男子。
杜茗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发现自己的嗓子刺痛难耐,不觉间还涌出一口血气。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是受了重伤,方才又在错‘乱’之下与杜若风说话,呼吸了火苗的酸腐热气,灼伤了嗓子,故此难受至极。
她暗暗地呼吸一口,以平稳心神。
现在她是完全提不起聚灵气的。也不知道北堂耀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将她体内聚灵气的链接全部搅‘乱’,若不修养两三天,怕是不能恢复。
而那边,将她重伤的罪魁祸首微微眯缝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光中的人。眸子里折‘射’出锐利的光芒,仿若匕首。
他动了动单薄邪魅的嘴‘唇’,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哪知那人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地道:“裂迹之怒本是传说中火焰神暗化状态,蛟首龙身,背负双翼,头顶蛇发。通体暗红,其力之大,即一气催山震,一怒‘荡’三洲。神渊《妖兽志之六大妖兽录详录》有载,五万年前,它将自己的蛟首龙身,蛇发,双翼,利爪分散于大陆各地隐秘之处。只为远离凡是安心沉睡。不想五万年后,竟也开始一寸一寸觉醒,看此情形,它的蛇发已经自行认主了么?是睡够了吧?”
他不急不慢地阐述,声音低沉沙哑。似有神的魔力,玄妙动听。
他看着已经完全瑟缩在北堂耀身后的裂迹蛇发,轻声叹了口气,“哎,这钟几乎是列代领主们都没看到过的怪物,《妖兽志之六大妖兽录详录》上只有寥寥几笔的阐述,也难怪我们都不认识,若非有人亲自承认,我还以为是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说起来,还真的不是那么一点点恶心。”
杜茗裳震惊于他对裂迹之怒的详述,一时愣怔,莫名所以地想起了被封印在各处的夜归尘,那家伙也同样的四分五裂,不知道与这妖兽可有同病相怜之感——当然,裂迹之怒是自己让自己四分五裂,而他夜归尘是被人给四分五裂——呃,貌似血腥了。
话说,他这失踪已经好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如若她不是被杜若风所救,恐怕那位做师父的还不知道自己聪明无双可爱无敌的乖乖徒儿已经遭遇不测。
胡思‘乱’想之际,那人已经站在河的对岸与他们相望,她看清了他的脸——确切来说,看清了他半张脸,还有半张银质‘精’妙的面具。
这是个俊美天成的银袍男子,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犹如天使般无害美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俏丽的睫‘毛’下,眼睛空‘洞’茫然,如同盲人,然而当你看他的时候,却也觉得他是在炯炯有神的看着你。
杜茗裳就觉得他在看她。
实际上,他也就真的在看她。
他还是没有回答北堂耀他是谁的问题,只是看着杜茗裳问杜若风,“风,这个‘女’孩是谁?这身行头还真眼熟……啊,你怎么了?心跳明明是很欢快的,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了呢?”
杜茗裳感觉杜若风刻意将她往怀里拽了拽,似乎不愿意将她暴‘露’在那银白衣袍的男子面前。
她也感觉到了,银袍男子身上并不友好的气息。
杜若风语气无‘波’地道:“至始至终你都在这里吧?为什么不下来?”
银袍男子摇了摇头,无辜道:“我原本以为你能应付,却没有想到,你竟是宁愿选择蠢笨的方法来护住这个‘女’孩,也不愿拿出本事来迎敌一战,还真的是,叫我好生错‘乱’,话说回来,这个‘女’孩到底是谁?竟让向来淡漠的你这般护着?你的心里可是越来越不平静了呢。”
绕来绕去,又绕道杜茗裳身上。
杜若风的手又紧了紧,却也依旧淡然道:“是谁不重要,总之都与我们这次的行动无关,她受了重伤,我暂且将她送出魂窖,这里你来应付一下。”
银袍男子没有说话,继续盯着杜茗裳看。
杜茗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垂下眼帘不看他。
她知道,杜若风在为她开脱,只怕这个银袍男子会像北堂耀那般,认出了她的身份之后,便是要至她于死地。
而话说回来,什么风族领主、火族领主,都聚集在了这个‘洞’‘穴’。是怎么回事?巧合吗?不对,杜若风已经说了,是这次行动,这次行动是什么行动?先前夜归尘突然弃她而去,是不是也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还有,这个银袍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绝对不是水族领主、土族领主。亦或者是从未现身的木族领主,因为他明显是风属‘性’仙者,身上的气息与杜若风非常相似。
不仅如此,他们的力量也极为相似。
神渊,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风族领主。
杜茗裳一时间疑‘惑’不定。
这时,那银袍男子又终于开口。对杜若风道:“别人的死活我一向懒得去管,但是你也伤的不轻,实在应该调息一下,你且去吧。”
他抬手指着北堂耀,修长的创收带着奇怪的手套,用丝线编成,只是到了手掌与五指链接处便断开。像是滑了线般,牵出丝丝缕缕的银丝,与长发纠缠,飞扬于身侧。
他道:“他若敢拦你,我便帮你拦他,只是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便是。”
听他这么说,杜若风似乎松了口气,点头道:“若是她能够无恙。我便是欠下这个人情。”
杜茗裳听到他的心跳由急变缓。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只见他看着那银袍男子,眼神如古井深邃,苍白的脸庞上没有平日里的温润笑意,只有淡淡的凝重。
在这样一个打打杀杀的世界。欠人人情,真的是件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
而这次,又是为了她。
不知何故,她极其不忍他再为自己牺牲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她欠别人的人情,毕竟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况且若是欠下这银袍男子的人情,恐怕对自己极其不利。
虽然她不认识这个银袍男子,但是凭借自身的第六感,杜若风与他的谈话虽然随意安然,貌似认识了很久,却也既不居于其上,也不甘败其下,相互间并不亲近。
说起来倒像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不得不相互帮助的模样。
想到此处,她干脆撞着胆子,想要对那银袍男子说些爱管不管的话,哪知她还没有开口,就听银袍男子讶然道:“你……你真的答应了?”
“不用说太多,我先离开,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且再说这次的事情。”
说着,聚灵气运转,倒是准备带着杜茗裳离开。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北堂耀的眼中却已经闪过邪魅的光芒,脚底下,火红‘色’的阵法照亮‘洞’‘穴’,竟是与银袍男子携来的白茫不相上下,相互‘交’错对峙。
压迫的火焰之力,再次笼罩而下。
空气中,‘荡’开圈圈无‘色’的涟漪。
在他身后,瑟缩的裂迹蛇发受到鼓舞,也不再惧怕那白光,重新活络起来。
真正巅峰强者的对战,似乎一触即发。
银袍男子转头看着北堂耀,却是笑问:“还真的要出手呀?老这打打杀杀的真不优雅。”
北堂耀眸中闪过讥讽,“虽不知你身份,但无论如何也是那边来的强者,你不可能看不出那‘女’孩身上的千羽千夜乃夜归尘所织,她是夜归尘的亲传弟子,切不可放她亲自离开,况且第一执事者星魂有谕,凡是暗属‘性’者,杀无赦,而他这般维护那‘女’孩,已然是违背的执事者的意愿。”
“咦?夜归尘……亲传弟子……”银袍男子怔了怔,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杜茗裳。
杜茗裳心跳漏掉一拍,完了,她就是怕那北堂耀会忽然戳穿她的身份,先前这银袍男子只说她的衣服眼熟,却是并没有想起到底是什么的。
现在只怕杜若风想要护她,都难了。
银袍男子拍了拍额头,做出恍然大悟状,“对喔,她的这身行头难怪那么熟悉,原是千羽千夜。”
“哼,如此,我要杀她,你便是不能阻拦。”北堂耀道,脸上的光芒邪魅耀眼。
银袍男子看了眼杜若风,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微笑站到旁边,“既如此,就由你自己对付吧,我与风‘交’情深厚,不便与他为敌。”
说着,投给杜若风一个眼神,他只能到这里了。
果然,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若是牵扯到更重要的事情,那么便不可能再站在同样的立场上。
杜茗裳忽然觉得无能为力,自己的命就由着人拿去好了,用不着这么淘神费力的,最主要的是不想给向来就护她的杜若风添麻烦,话说,无论是仙者还是领主,凡是违背什么创世者,执事者的意愿,下场都是相当惨烈的,夜归尘就是个活生生的完美事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