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痕的一声“叔叔们”,杜茗裳觉得头顶陡然漆黑,有一大群乌鸦扑簌簌地飞过,半天没有‘露’出蔚蓝的天空,场面颇为宏伟壮观。
她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过,看了眼‘阴’戾幽冷,正在沉默研究‘玉’镜的夜归尘,看了眼圆鼓鼓,一脸沉‘吟’的小狸猫,全身不由‘激’灵了一下,这一魂一猫与“叔叔”这个身份那是八竿子也打不到,她不承认,绝对不承认。
离痕并没有在这里做过多的停留,就如他自己所说,只是想要对她‘交’代一些事情。
他问了她许多琐碎的问题,比如母亲是几岁离开的,父亲对她怎么样,哥哥姐姐们相处得如何,在名剑阁的生活好不好,想娘亲的时候怎么办等等,语气像是哄孩子般温和。
杜茗裳一边抹掉脸上不断滑下的黑线,一边强装礼貌地回答,不是还行,就是不错,应付了事,总之无论如何,她是厌弃他了。
丫的,比香棋,喔,不,比唐僧还要啰嗦。
当然,离痕也不是全说些有得没得,在离开之前,他塞了一张羊皮卷给她,说是这么多年来没有做过什么,送她一套功法权当做是见面礼。
羊皮卷被卷成筒状,‘色’泽偏黄,‘露’在外面的部分正巧书写着功法的名称“魅影”,隐隐间可以感觉到内里强大的力量。
对于这套功法,杜茗裳是知道的,原著中也有提及,这是一套由虚空界创始人在五百年前机缘所得的强大功法,据说曾经凭借一招半式震惊整个苍窿,与仙器灵隐配合,更是大放异彩。
这时她才想起来,灵隐原本就是属于离痕的仙器,也只有他才可以将灵隐的功用发挥到极致。她只不过只能够利用它的属‘性’来遮掩气息罢了。
明明是颗珍珠,落在她的手上就变成了石头。
不过,有了他给她的功法,灵隐或许又可以重新闪烁起珍珠的光芒,否者的话简直就是‘浪’费,大抵离痕在将功法塞给她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吝将魅影给你,或许是想要补偿些什么吧,关于百玹的死,他的心里一直很负疚。”望着那抹瞬间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小狸猫忍不住叹息一声。对杜茗裳道。
杜茗裳道:“这应该不关他的事吧?”
“当然关他的事。”小狸猫看着杜茗裳,眼神沉‘吟’,却哼哼道:“不过。你这个小丫头懂什么?”
杜茗裳愣了一下,有种被鄙视了的感觉,她斜了小狸猫一眼,想要吐槽两句,一只连娘子相公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猫。哪有资格拿出这幅姿态来教育她?还真的就拿她当小孩子了啊!
话说,她怎么就不懂了?
先前从离痕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就已经有了那样的猜测,离痕对百玹或许有点那什么意思的,可惜男有情‘女’无意,偏偏百玹泪宁可嫁给杜峰做小。
现在说起来。她倒是觉得百玹泪是个奇怪的人。
慕容羽那么优秀的机关师为她离经叛道,如今变得疯疯癫癫,这样的人她曾经看不上。离痕这么强大的仙者为她沉默守候,如今因她的死而耿耿于怀,这样的人她曾经也看不上,却偏偏嫁给早就有了妻室的杜峰。
难道是因为杜峰长得帅的缘故?
杜茗裳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三个人的人头幻象,的确。慕容羽饶是清秀俊逸,却少了杜峰风度翩翩的神韵。至于离痕,那别说了,一身黑衣,一身斗篷,一脸面纱,裹得跟鬼一样,只‘露’出晶亮亮的眼睛,根本就与帅字沾不上边。
或许百玹泪就属于外貌协会,不过话说回来,要说谁长得好看,她一直跟随的夜归尘估计算是美人中的翘楚了吧?
杜茗裳的目光落在夜归尘的脸上,雕刻‘精’美的五官,细腻的轮廓,白皙的皮肤,浓密如同鹅‘毛’的睫‘毛’,线条柔和的薄‘唇’,堪称完美的组合,即韵味又霸气,刚柔相济,惊心动魄。
这么美的人儿,比杜峰强了千倍万倍不止,百玹泪要是外貌协会,选夜归尘也不会选杜峰。
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啊!
当然,杜茗裳最好奇的还是两个男人对百玹泪截然不同的评价,慕容羽恼她自‘私’无情,离痕偏喜她善良美好,那么说来,她究竟是自‘私’无情还是善良美好?
杜茗裳回过头来,看着小狸猫问:“我娘究竟是自‘私’无情还是善良美好呢?”
小狸猫扔给她个大白眼,道:“哪有人说自己娘亲自‘私’无情的?”
“我没说,是慕容羽说的,他说她连我也不管,还让我变成废物,其实她走的时候我还小,根本没有我们相处过的那段时间的印象,我甚至都忘记了她的模样,她对我来说,真是有些遥远,有时候我会觉得我重来就没有过母亲,当然也没有父亲。”对于百玹泪拔除原主属‘性’的事情,她带着原主的感情,心里非常的介怀。
前世父母对她来说就像是住在遥远国度的梦幻,这一世依然如此。
杜茗裳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小狸猫身子明显地顿了一下,轻轻地叹息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参杂着复杂的情愫。
杜茗裳猜想,它估计是在怜悯她,那么小就被母亲利用,在棋局里,做一颗能够牵动全局,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军的棋子,同时也在感慨,百玹泪为夜归尘牺牲的真的太多,居然连‘女’儿都能毁掉。
“百玹,其实是我们之中,最迟跟着夜王殿下的人。”就在杜茗裳苦涩感慨的时候,小狸猫忽然开口,说起了她的母亲。
因为离痕刚刚离去,房‘门’还没有关上,它干脆短手短脚地坐在‘门’栏上,看着外面朦胧的雨景。
杜茗裳知道小狸猫应该还有话说,于是也跨到‘门’栏边,同它一起坐下来,用手托着下巴。抬头望天。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夜归尘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玉’镜,抬起头来,泛着紫雾的目光幽冷地望着天际,神‘色’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水‘花’落下,空气中夹杂着清晰的草香。
不知道是天气不好,还是时间不早的缘故,天暗了下来。灰‘蒙’‘蒙’地笼罩着整个大地,破败小院显得越发地凄凉寥落。
冰冷的风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四周一片静谧。
小狸猫缓缓道:“应该是在七百年前吧?那个木族的‘女’仙者顺利在梦‘波’海里塑造了不死之身,却对夜王殿下表明了效忠之意,然后我们让她加入了队伍,开始了我们的历程,那个时候。夜王殿下,我,你母亲,离痕,还有五百年前陨落的白芷和厉罗,我们都怀揣着统一的梦想。要成为最强的仙者。”
“或许你不知道,在神渊,那个弱‘肉’强食残酷冰冷的世界。仙者们都是结伴而行,因为危险无处不在,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强大妖兽,到处都是凶险的神秘之地,当然最恐怖的。还是智慧与力量并存的仙者,要是某个仙者不慎落单。或者还来不及寻到伙伴,便极有可能会被其他集队的仙者围攻,取了体内灵雾,上百年乃至千万年修行都化作泡沫。”
杜茗裳静静地听着看似与她母亲没多大关系的话题,没有疑‘惑’,没有不耐,也没有犯困,她望着天,随着它的声音,将思维投入。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小狸猫这般和谐地相处,相互间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丝毫芥蒂。
杜茗裳知道,这全是因为百玹泪的缘故,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彼此信赖,彼此扶持着并肩作战了两百年的战友。
那个世界越是凶险,这些比肩的战友间的感情便越是浓厚,这也难怪,在得知她是百玹泪的‘女’儿之后,向来见不惯她的小狸猫,对她的态度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对于那样的世界,我们每个人都活得小心谨慎,重来不敢相信任何人,重来不敢与陌生人接触,却也对强者卑躬屈膝,对弱者横眉冷对,世界也为此变得更加淡漠。”小狸猫道,眼神邈远,陷入重重回忆,“可是百玹不一样,她的世界里仿佛重来没有等级观念,她会为重伤的陌生仙者疗伤,会为实力弱小的仙者打抱不平,对邪恶的势力点头屈膝,这一点,你很像她。”
小狸猫收回目光,看着杜茗裳,“‘横眉冷对千夫指’,这句话是她教你的吧?曾经,她也这么不卑不亢说过类似的话,你们还真是母‘女’。”
它继续,用它听起来稚嫩的声音,道:“明明是在危险的世界,却那般善良温暖,像阳光一样,无论走到哪个角落,便将温暖带到哪个角落。”小狸猫叹息,“原本我们都只为变得更强而活,可是她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因为她,我们知道怎么去笑,我们了解到所谓的什么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那些人之所以放不下她,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吧?而在我看来,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无情无义,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差错。”
杜茗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小狸猫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不希望你怪她的,毕竟,她也是为了夜王重新崛起,为了给暗族不应该牺牲的人生活下去的机会,她是伟大的。”
“嗯,我真的不会怪她。”杜茗裳愣了一下,心中蔓延开难以言述的情绪,她想起了历史上那些为了家国而不顾妻‘女’的历史人物,哪一个不是如此,在看着自己妻‘女’离自己而去的时候,心痛得在滴血,却也义无反顾地走上忠诚的道路。
所以,她就这样选择了原谅,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信仰,她至少是没有资格去责怪的。
她轻轻笑了笑,继续听小狸猫说,话题一直都是围绕着那些年,她母亲的故事,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