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7-03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在一片灰暗的树林里停靠下来。这里丛深叶茂,平日里阳光都难以投射进来,偌大的林子显得更为幽深鬼魅。
临下车的时候漾儿主动给她掀了帘子,脸上扬起调皮的笑容,唉,准是笑话她心急如焚吧。
薛岩紧抿着嘴唇拧住她的粉脸说道:“死丫头!就你坏!”
漾儿笑的花枝乱颤,末了,不忘给她整理好两鬓散落下来的些许碎发,十分细心。
风瑟瑟的吹着,凭空飞扬起不少落叶,好似蝴蝶一般自由飞舞,继而盘旋飘零而下,预示着秋天的到来。小木屋静静的伫立在那里,门板残破不堪,窗户上糊的一层竹篾纸也尽数豁开了嘴,迎着风儿沙沙作响,好像在诉说着什么,似哀怨似凄楚。
他会在里面吗?马车的动静这么大,怎么不见有人出来?他的随从呢,应该藏在暗处巡查的,难道还没有发现他们吗?或者他正在附近的树林里转悠,晚些就会回到这里?哎呀,不想那么多了,人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漾儿让安哥守着马车,自己要陪她一起进门。她却美美的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不愿有旁人在场打扰。漾儿没再坚持,说自己就在门边候着,若是有事尽管喊她。
轻轻触及木门,那上面簌簌的掉下一层碎屑,很是受伤的样子。里面的光线格外昏暗,她又逆光站着,隔了好久才看清了屋里的情形。
这里的摆设依旧,桌椅灶台都跟那日离去时一般无二。她走上前用手指抹了一把,还算干净,应该有人打理过。
想到有人,她的心开始沸腾起来。
转头看那道青花布帘子还在,风儿徐徐吹进,拂的它柔柔的飘荡起来,随即现出里屋的一角,若隐若现,仿佛在向她招手。
他会在里面吗?就跟上次那样。
她惴惴不安的靠上前去,果然听到了轻微的鼾声,一声接一声,十分的沉稳,是他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内心还是狂跳不止。等定了定神,她伸手撩开门帘,赫然看到床上躺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眼就能辨出是个男人。只是他面朝墙壁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轮廓,只留给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身上还横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看那下面露出的衣角,袖子以及床下整齐摆放的靴子,件件熟悉的不行。
这是锦年一贯的装束——湖蓝色的袍子,袖口镶着一圈金线;黑色的靴子,周边有包铁防护。
原来他真的在这里!
她冲了进去,呼吸急促。站在床头回望这里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她含着泪去触碰他的肩膀,手上立刻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他没有动弹,好像睡的很沉。
要等他醒来吗?待他转身看到她时肯定会惊喜万分,她都能想见他脸上的表情,那种从惊愕到兴奋再到欣慰感动的定格……可是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自动醒来,不,她一点都等不及了,忍不住唤他道:“锦年!”
鼾声还在继续,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睡姿,是太累了吗?
“锦年,锦年,我来看你了,锦年!”她摇晃着他的身体,想看到他转过脸来的迷糊,然后慢慢变成幸福的样子。
果然,他瞬间惊醒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又迅速擒了她的双手笑道:“哈哈,爷爷我可把你等来了!”
他的脸上现出胜利的表情,两条粗壮的眉毛不自觉的晃动着。
“你……你是谁?”她惊叫一声,冷汗直冒。
这人哪里是她的锦年,分明是一个相貌丑陋的粗鄙汉子,满脸的麻子不说,嘴里还喷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可是他身上的锦袍明明跟锦年的一模一样,怎么回事?
麻子脸得意的笑着,凑近了她说道:“长的还真不赖啊,今天你落到爷爷的手里可得小心了,爷爷我从来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你最好老实点!”
这人是土匪吗,闯入这里看到锦年的行装在此顺手套上了身,正好又看到她来起了歹意?不对啊,他怎么会知道她是个女人呢?
她再次厉声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别管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可以了。”那人傲慢的说了这句。
“你!”薛岩一时气短,想到漾儿和安哥还在外面等候,怎么也要保全了他们,若是一起冲进来跟他拼命料也难敌。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对我无理!若被我父王和哥哥知晓一定不会轻饶于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威慑之余她是要提醒漾儿他们早作对策。
谁料这人并不愚蠢,直接仰起头笑道:“你以为外面的人能跑的了吗?别费事了,我们的人早就动了手,要不她们还会傻傻的听你在这里废话吗?老老实实说了吧,他去了哪里?”
他?哪个他?
薛岩装傻充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麻子脸加了把劲捏的她的手腕咯吱作响,她疼的眼泪都在打转愣是没吭一声。
他是要问她锦年的去向吧,想的美,虽然她不清楚这人的路数,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出卖他的。
麻子脸感慨一声道:“哟哟哟,小丫头嘴还挺硬,你若不说我会让你吃尽了苦头,何必呢,细皮嫩肉的一个姑娘家。”
小丫头?如此肯定她的性别,他是怎么知道的?她现在穿着的可是男人的衣衫,怎么还是被他看透了?不应该啊!
“你到底是谁,我跟你素不相识,你好端端的抓着我干什么,许是认错人了。”
“是吗?刚才你进屋的时候喊我那几声,你当真我不清楚吗?你是来找显郡王的,他已经失踪了多日,就连显郡王妃都一筹莫展,而你居然知道他在此处有落脚点,可见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是不是?老实说了吧,隐瞒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他还知道这些,怎么会呢?
迷雾迭起,令人生疑。
她再次仔细辨认这个男人,确信自己没有见过他,于是狡辩道:“你听错了,我不认识你说的显郡王还有什么显郡王妃。我不过和我的两个随从到这里来游玩一番,走的累了看到有间房子可以歇脚便进来看看,谁想遇到了你。青天白日的你若需要钱财我尽可以给你,只求你赶紧放我回去,咱们两不找好不好。”
麻子脸听罢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抖抖的十分恶心。
世间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更讨厌的是他还穿的跟锦年一模一样,更是硬生生的给比了下去。
他口气稍缓和了些说道:“其实我们找他也没什么坏心,只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小丫头,快些跟我说了吧,但凡给个实话我便放了你。”
当她三岁小孩吧,她轻蔑的笑了起来,眼睛冷冷的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别处。
麻子脸显然没有多少耐心,立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道:“快说,他究竟在哪里,你们还有什么见面的地点?再不说老子不客气啦。”
“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她朝他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他没有防她这招,躲闪不及一击即中,脸都变了色,一边咒骂着一边要对她用强,这时半空中一声断喝响起:“麻三,把人给我带出来!”
原来他叫麻三,真是谦虚了,瞧他脸上的麻子星罗密布的,应该叫麻星才对。人家说相由心生,这话果然不差。她在心里恨恨的诅咒道。
这个抓她就跟老鹰捉小鸡一样的丑汉吭了一声,拖着她就往外走,哪管她拳打脚踢四下挣扎,一点反应都没有。
外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五六个精壮的男子,面相不善。为首正中的是个妇人,五十上下的年纪,一身荣华,眉宇间颇为清平。
薛岩细细打量这些人,没有找见一个脸熟的。今天这事来的蹊跷,他们好像是故意守在这里等着她入彀的。
“除了麻三其他人都给我退下。”妇人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几个人立刻退到了门外并且轻轻的掩上了木门。
屋里的光线再次黯淡下来,使得那妇人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你又是谁,无缘无故的拘禁了我,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薛岩试图甩开麻三的束缚,哪里能够如意。
“王法?你跟我讲王法?”妇人冷冷的笑起来,声音居然跟韦夫人有些相像,不由得引起她一阵嫌恶。
笑声方止那妇人突然问道:“你和连锦年是什么关系?”
还是为了锦年而来,她咬紧牙关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你路远迢迢的找来这里做什么?”她继续逼问道。
“谁说我是来找他的,你看我脸上有写字吗?我不过是带着两个随从来附近散心解闷而已,命运不济偏偏遇上了你们,还跟我说一堆不明不白的话,我还想问你们和那个什么连锦年是何关系呢?”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那妇人似乎见怪不怪,毫无怒气,反而笑眯眯的端详了她一番说道:“萦萦郡主不但姿容出众,口才也厉害的紧,果不愧是柏王爷的掌上明珠,若是你父王见了你这身男儿装扮恐怕也要忍不住赞叹几声了。”
“你!”对方居然一语道破她的身份,而且还有威胁之意。堂堂柏王府的郡主女扮男装混迹西郊,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不知道有多少关于风月的传说呢。
“你是谁?”她仍不死心的追问道。敌暗我明的处境真是难堪,都给对方说破家底了,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妇人微笑起来,开始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但凡做事也要有个分寸,不能失了体统。连锦年是个有家室的人,我想你也应该见过显郡王妃了,她的品行相貌我看不消我说了吧。所以接下来我要跟你说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她停顿下来,似在回味咀嚼一些美好的东西,良久才继续开口道:“连锦年很爱他的妻子,他们两个从成婚到现在从来没有拌过一句嘴,红过一次脸,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句话就好像是为他们而设的。”说到此处她的眼睛里满是希冀之光,脸上也绽放出慈爱的笑容,令人纳罕。
薛岩冷着脸,不知道这妇人意欲何为,大老远的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吗?应该没那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