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必须承认,这是他这一辈子所遭遇的,命运最为恶劣的一个玩笑了。它充分地把握了人们的心理,在人们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与经历之后,用一个足够让人心脏都停跳的方式告诉了对方,他的努力全是徒劳……
仿佛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重新调整好心态的西蒙终于再度行动了起来,他抓住了眼前这具骸骨的脚部,想将这具骸骨拉近一点儿方便观察。这是他所能想到的仅有的好处了,这位前辈给自己挑选了一个稍微好那么一丁点儿的坟墓,使得他可以微微抬起一点儿身子。
但是这具骸骨毫无疑问没有受到矿洞中那种不知名的力量庇护,被他这么轻轻一拉就一下子拦腰断开,变成了两截。
这种粗暴的手法给这具至少有几十年时间的骸骨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大量难以分辨的骨骼碎片在碎石碰撞的声响之中啪啦啪啦地掉了一地。原本附着在骨骼表面的不知名黑褐色物体也因此摆脱了自身的密封状态,散发出一股浓烈到窒息的恶心气味。
西蒙用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稍微习惯这种仿佛在粪堆里头发酵了几年的气味,能够集中注意力检查这段腿骨——他需要从这具骸骨上面知道一点信息,什么都行。
他最先看到的是兰顿骑士团标志的短剑,这个发现把他给吓得脚都软了一点儿。作为一个赏金猎人,他清楚地知道哪些人死了都没人在乎,哪些人哪怕多说一句话都会有大麻烦——非常不幸的是,兰顿骑士团的骑士们即便是在后者之中都是排名相当之高的家伙。
万幸的是对方的长剑上并没有标记,这代表对方仅仅只是一个扈从。这个答案使得他稍微放松了一点儿,不用担心一个杀死了兰顿骑士的鬼东西找上他来了。当然,这个消息也谈不上有多好,在这里已经死了至少一个标准魔法师的前提下,再多死那么一个兰顿骑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西蒙定了定心思,重新开始集中注意力检查着对方的尸体,而他也的确有了一点儿说不上收获的收获。鞋子上还有一些东西没有变成那种不可名状的半凝固粘稠物,或者说,就是这些东西导致了那种半凝固状粘稠物依旧被固定在这里。
他见过这种东西,那是锁子甲。他在阿肯色领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些贵族们像是穿袜子一般这么穿过——里面穿着锁子甲,在外面再穿上一双流行的尖角靴子
但是那些单纯地用铁环铆接而成,没有任何魔法加持痕迹的锁子甲根本不应该拥有着如此漫长的保质期——骸骨之所以拦腰两段,是因为原本用于固定锁子甲的皮带已经消失了。同一具尸体身上,呈现出一种截然相反的表现,这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种截然不同的情况,这对于他之后将会面对什么东西有很大帮助。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发现得太晚了一点儿。
狭小的隧道限制了他的视线,被堵死的转角将他恰好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过于醒目的尸骸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这是一个完美的陷阱,一个完美的伏击点。
直到脚上所传来的显著压力顺着神经抵达大脑,西蒙才认识到这一点。
地表生物的本能使得他想要低头看向自己的后方,这使得他的脑门直接撞在了岩壁上。身后的那个东西正在努力地撕咬着他身边的防护立场,它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强行将西蒙从转角上拖了出来,拖着西蒙在隧道内部飞快的穿行。
这种感觉让西蒙想到了那些因为冒犯了领主而被骑士们拖着在田地上乱跑的倒霉蛋,只不过二者的区别在于,有符文保护的自己比那些普通人要结实了不少,但同样的,在四处都是石块的地洞里被拖着走的伤害也要比田地上大了不止一点——在被强行从拐角拖出来的时候,他的大半个身子都麻木了,而地洞里遍布着的碎石也在不断地削弱他的防护的同时,用自己的方式折磨着他的神经。
对于怪物来说,这绝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办法。没有任何魔法师可以在被拖着在地洞里到处乱撞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咒文,而战士……那位死在了自己的小坟墓里的家伙无疑证明了,没符文护甲的话可能连反击都来不及就已经死去了……
忽然间,西蒙意识到了那个拖着自己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一个单词仿佛是因为脑袋在地洞里到处撞击而一不小心被从记忆区给一下子撞进了思考区一般,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个习性与自己所面对的东西几乎完全相同的东西。
地栖类蜘蛛。
是的,那个倒霉的前辈毫无疑问是被蜘蛛袭击过后,仓皇逃窜到了一条死路,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避难所,因此才骗过了蜘蛛——当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在他完成自己的避难所之后,蜘蛛的毒液与消化液同样夺去了他的性命,使得他再也没有能够吸引蜘蛛注意力的声音与热量所导致的。
当然,这个认识并没有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有本质上的改变,他依旧被一只蜘蛛在地洞里拖着到处跑,被撞得七晕八素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施法。
事实上他要摆脱这一困境也不需要施法。
在符文护甲终于在碎石的磨难之下破碎的瞬间,曾经将西蒙轰飞到半空中摔得伤筋动骨的斥力法阵开始激活。来自于立场系的强大动能向四周扩散开来,连四周的岩壁都为此扩大了一圈。而那只用口器死死咬住西蒙靴子的蜘蛛刚刚摆脱了烦人的符文护甲,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就被强大的动能给撑开,然后狠狠地撞击在了岩壁上。
它那极具韧性的甲壳与发达的肌肉有效地化解了这一击的伤害,虽然有着几分惊慌失措地到处啪啦啪啦地地挥舞着自己的八只长脚,但是很快地,它重新稳定了身子,向洞穴更深处逃去,哪怕是身体被对方紧随而来的攻击穿了个洞都没有丝毫减缓它的速度。
听着那只不知名的蜘蛛逃窜进洞穴深处的声音,西蒙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将自己的匕首射过去纯粹是出于本能,他在射出去的瞬间就后悔了。在这种环境下,被一只可能有一只猎犬大小的蜘蛛尸体给挡住了路,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一不小心吧那只蜘蛛杀死在这里了该怎么办,到了那个时候,爆发魔力打一个洞出来可能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仿佛是有意戏弄他一般,在他长长舒气的同时,因为立场而猛地扩大了一小圈的地洞……
塌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