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天使,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说出这句话的是海因里希,那位以一己之力,在古代魔法的废墟之上重建了整个现代魔法体系的天才魔法师。当他的学生问他“什么是天使”的时候,这个仿佛连死神都畏惧地远离他而去的老人这么说道。
在这一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而人类眼中的世界,就是这些蝼蚁们爬过的不计其数的画卷中的一幅罢了。”
有很多人仅仅只记住了前面一句话,在他们看来,后面那句话是为了让那些烦人的教会人员安静下来而做出的妥协,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无关紧要的马屁罢了。
是的,这是当然的了,人类,以及人类所生活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是画卷呢?如果真的是画卷,那么这幅画卷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最桀骜不驯的画卷。这幅画卷由不计其数的意识所组成,它们每一个都在按照着自己的轨迹行走,它们每一个都代表着未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画家能够驾驭这幅伟大的画卷。
真的是这样的吗?……
这幅“伟大”的画卷上的人们真的有能力伤害到那些卑微的“蝼蚁”们哪怕一丁点儿吗?……
足以抹平山峰的高密度魔力箭矢甚至都没能接触到对方的身体就被弹开,足以改写地貌的高等魔法还没来得及展现它的威能就被一脚踩得粉碎,仅仅接触就足以令人腐蚀成一滩烂泥的诅咒更是连对方的动作都没能迟缓就被彻底反弹了回来。
刀砍没用,拳击没用,魔法没用……一切手段在天使面前都显得是那么无力,即便再强大的攻击再凌厉的手段都无法伤害到它哪怕一根汗毛,甚至连触碰到对方的身体都无法做到。
是啊,画卷上的小人儿又怎么可能伤到在画卷上爬来爬去的蚂蚁呢……它们无论再怎么努力,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让蚂蚁沾上一点墨迹罢了,对于蚂蚁们来说这根本无足痛痒。
空气因为它的存在而哀鸣,大地因为它的脚步而碎裂,天空因为它的存在而坍塌……蚂蚁的随意一点动作,哪怕仅仅只是继续呆在这幅画卷上,对于这幅画卷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属于这个世界的本能试图修复这一切,一点一滴地抹平这只蚂蚁所造成的伤痕,但是对于这只蚂蚁本身却无能为力。
这是生命“本质”上的差别,屹立于时间之外的永恒之物与被时间所约束的凡间之物的差别。比从世界这头到世界另一头更加遥远,比天堑令人绝望的差别。这种从存在本身上就被无限远地拉开的差距证明着一个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人类永远无法伤害到天使。
但是,即便如此,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人觉得这是一场癫狂的妄想。
这个男人真的还能算是人类吗?目睹着眼前这宛如重演神话一般的惨状,他不由得颤栗起来。
躲开仿佛连时间都被撕裂的一剑,用太刀在对方肋下留下一记令空气都为之尖叫的斩击。
架开几乎撕裂大地的一剑,在大地的哀嚎中向着对方回以不相上下的重击。
接下连天地都为之色变的一剑,倾尽全力将对方的攻势重新压回……
这根本不是一边倒的肆虐,而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以凡人之躯行使神人之力的战争。
过于密集的金属碰撞声交织到最后变成了一股刺耳而又全然无法理解其意义的噪音,交锋的余波如同无形的死神之镰一般在大地上留下一道道炙热的沟壑。营地被交锋的余波撕得粉碎,砂石被碾为粉末掀上天空,就连一直都充斥着整个世界的元素都逃亡一般地远离风暴中心的两“人”。它们与原本栖息在外界的元素互相冲击,形成了一个连光芒都无法渗透的风暴,仿佛就连这个世界都在试图隔离这场异端一般的战斗。
他曾经哀叹过生活的不公,诅咒过那位自己带上链铐的命运。但是这一刻他对于这一切的不满与愤怒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过去十七年的人生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他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之震撼,尽管他此刻如同爬虫一般软弱无力,但是欲望的火焰如同燎原野火一般愈演愈烈,最后蜕变成名为“野心”的东西。
这就是凡人的极致所在……那连诸神都无可奈何的极致……这是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怪物级别的家伙,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把所谓的常识给丢进垃圾头,顺带再踩两脚撒泡尿而存在的。
以圣苏菲亚福音诗为媒介召唤天使,再以女神所赋予的圣痕为代价,使其降临并凭依到自己身上——嗯……因为没有从西斯神父那里学习过教会体系的降临术的缘故,我是用魔法仪式来凑合的……就目前看来效果还算不错,虽然因为自身水平的缘故,圣苏菲亚福音诗仅仅只是找到了一个炽天使,按照天使们的职位来说这玩意儿差不多就是一个普通大头兵的程度,不过用来在人界耍横是绝对够用的。
而事实上用来对付之前的那个女人的时候确实也说明了这一点,哪怕对方脱离了自己的视线躲入了女巫之国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到她,顺带还恶作剧的将她的灵魂给拽出来吓唬了她一下,反正这个世界里头吧灵魂重新塞进去的手段多得和川菜的辣椒籽一样,也不用担心把人给弄死了。
不过现实很快给了我一巴掌,那位女神大人之所以特地给我一枚圣痕十有八九是料死了我靠自己的本事拦不下这群黑鹰骑士团的家伙(等等,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而西斯神父口中“哪怕是最低级的都能够匹敌一国之力”的天使也硬生生让对方给按着打——好吧,虽然我自己学艺不精也是一个方面,但是谁能告诉我对面这个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家伙一直都在借助世界的修正力和天使刚正面诶!刚开始修正力还不大的时候还好,到了后面来自世界的修正力越来越大,开始有重新吧那个不中用的炽天使给重新挤回神界的迹象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开始抄着一把太刀和双手剑硬刚了啊!不管是这个人本身还是他那把刀,他喵的根本不讲道理啊!
虽然我自己目前的状态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的了……
不过不得不说,继续拖下去的话,也许在他的体力耗光之前我体内那只不中用的天使就先被送回天堂了。而如果没有天使的加持的话,靠我自个儿的水平和人家打十成十会被人家给打成傻逼……
而在察觉到无法通过武器的质量压倒对方过后,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原本与对方针锋相对的怒式起手,转而选择了“贴/半铁门”的架势。在西欧双手剑术中这个架势有点类似于日本剑道中的下段,从某些角度上来说是一种标准的防守反击架势。
不过让我眼皮猛地一跳的是,在看到我从进攻的怒式起手转为防守过后,那个家伙似乎是觉得我快撑不住了还是怎么的,他得理不饶人地选择了使用上段八相构,将目标转向了我的上半身。这使得我不得不调整姿态将原本的半铁门转为了“皇冠”。以避免发生因为距离过远而无法及时防御的囧态。
几乎是在我调整姿态的瞬间,对方用一记无比果断的袈裟斩当头斩下。这也算是我讨厌日式剑术的原因,在某些时候这些家伙所选择的手段一直都给人一种流氓打架一样的挫样,虽然不否认很多时候它很好用吧,但是当年我穿越前学习剑术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耍帅用的啊……。
而对方没有选择在改变姿势的瞬间进行攻击也给了我时间使得我成功地用“皇冠”架势架住了对方的劈斩。接着翻转剑面在欧洲双手剑的大号护手的帮助下成功通过缠剑暂时困住了对方的太刀,并借由这个机会对着对方的头部刺去。
然后那家伙在偏头避开剑尖的同时,直接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剑身……
这个招数事实上没什么,欧洲剑不同于中国剑,欧洲剑因为其宽大的十字护手的缘故,在“缠剑”这方面比中国剑更加简单难缠(主要是中国剑在汉代以后就一直处于仪式用具的尴尬地位),在被对方缠住过后失去先手几乎是必然的情况。这种时候或是使用身上的铠甲硬抗住换伤,或是直接伸手抓住剑身几乎是一种规章化的破解手段。而手掌在有良好防护的情况下接住并不锋利的双手剑并不是什么太危险的动作。
但问题是你这个贱人你用的是太刀诶!你用的不是欧洲双手剑术而是日式太刀术诶!无论是太刀还是打刀都不应该会有这种直接去抓剑刃招数的吧?!你丫你的武士魂大和魂呢?!你们这些平成死宅都把你们祖宗的脸给丢光了啊!!!
但是吐槽归吐槽,我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我的剑被对方抓住了,而对方借此机会直接用被解放出来的太刀对着我劈下来了……
如果是刚开始的话,我也许会直接硬抗住他的这一刀直接对着他脸上一拳。不过现在随着天使之力的逐渐衰弱,我也不太有把握能够肯定身上这身铠甲能够抗住对方这一刀了。毕竟对方这是能和天使打正面的怪物,和我以前遇上的那些小虾米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万一被一刀劈开头盔的话那我就直接变无头学姐……啊呸,无头骑士了。
犹豫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最后我选择的是放弃我的双手剑,在通过架住手腕阻止了对方的攻击企图过后迅速通过马伽术缴械。对方也明显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莫名其妙的插入一招现代格斗术的技巧,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我利用双手的力量优势夺刀。就这么阴差阳错之下,我们两人互换了各自的武器。手握着不趁手的武器的我不打算再继续耽搁下去,对方明显对于双手剑有所研究,而我对于武士刀却基本上是一片空白。如果继续拖下去的话失败的必然会是我。
通过马伽术摆脱困境的我此刻占据了上风,对方是左手呈半手状态拿着我的双手剑处于下半身位置,而我是双手呈反握状态拿着他的太刀呈上段位置。无论是致命性还是位置又或是发力速度都远优于他。
这一刻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