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榆垂眸,扫了眼那张告示,旋即轻笑出声。
寻常告示,不过是用白纸写黑字。
而硕亲王妃却用了红纸打底,分外显眼,这是生怕来往的百姓瞧不见吧?
再说这告示上的内容,更是荒唐无比。
上头只说,硕亲王府要和沈桑榆解除婚约,至于理由和经过,统统没说。
没说,便等于一股脑的推到沈桑榆头上来。
京城之中多少张嘴,一张嘴吐点唾沫星子,都足以将沈桑榆给淹没。
硕亲王妃这字眼钻得,还真是明晃晃!
“你觉得有问题吗?”硕亲王妃急切的问,“我可没有说过你半点不是。”
沈桑榆微微颔首,“但王妃您也没有说过我半点好啊。”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硕亲王妃给顶了回去。
茶楼里气氛有几分僵持。
半晌,硕亲王妃才拧起了丹凤眼,语气中俨然不悦,“沈桑榆,你也见好就收吧,如今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若是告示上我还要吃亏,那我找你又有何意义?”
倒不如一开始就遂了硕亲王的心意,直接说是高景齐配不上沈桑榆好了。
还懒得使唤魏氏这颗棋子呢!
“王妃何必动怒,这件事情还有商量不是?”沈桑榆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从怀中掏出自己准备好的告示来,“其实,我也准备了一份,和王妃的相差无几,您瞧瞧。”
硕亲王妃将目光,投递到了那张告示上。
比起她的张扬来,沈桑榆选的白纸便显得低调许多。
但上头的内容,却一点都不低调。
前头还是和硕亲王妃的那份差不多,只说硕亲王府要和沈桑榆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只不过在最后,加上了一条。
说硕亲王府和伯侯府也不想以此交恶,故而以后便要以好友身份往来,子孙也不要断了联系。
硕亲王妃一字不差的将这份告示给看完了。
“你倒是挺会算计的。”她冷声笑道。
沈桑榆眯眼笑得纯真,“王妃过奖啦,我也是要为伯侯府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嘛,能和硕亲王府交好,多有面子啊。”
沈海川在京城之中,不算是小门小户,即便没有告示上的这条,也仍旧可以成为好友。
更不要说还有沈桑榆这位硕亲王的救命恩人在。
往后的走动必然不会少。
而沈桑榆非要将这条写在明面上,倒不是因为怕硕亲王哪天就翻天不认人了。
而是,她是在断魏雪薇的后路。
一旦伯侯府和硕亲王府当众宣布交好,那么和伯侯府退过婚的硕亲王府,又怎么好意思去娶伯侯府的旁支亲戚呢?
这不是赤果果的要掀翻先前的友好面容来。
如此一来,哪怕伯侯府和硕亲王府关系再亲近,魏雪薇也再无可能嫁入硕亲王府了。
硕亲王妃是个明白人,很快就明白了。
丹凤眼中满满的冷冽笑意,“拿我来算计魏雪薇,你倒是很有本事。”
“王妃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呢。”沈桑榆微笑道。
见她装糊涂,硕亲王妃也懒得搭理。
直接摆手道,“好,这点我可以答应你,反正当初同意魏雪薇进门,也不过是看中了她才学出众又怀了景齐的孩子。”
如今京城雅集的首魁是沈桑榆,那个孩子也成了幻影。
留着魏雪薇,不过是给她心里添堵而已。
既然有沈桑榆要站出来当冤大头,她何不顺水推舟成全呢?
“午时的时候,我便会将你的这张告示贴出去,至此,我们的交易也就两清了。”硕亲王妃道。
沈桑榆点头,“当然啦。”
做完这一点之后,沈桑榆才从茶楼离开,又从西五门回了皇宫,去向罗公公交差。
“事情都办好了?”罗公公问道。
沈桑榆点头,“都办好了,多谢罗公公,回头桑榆再进宫,一定给罗公公带礼物。”
“你这丫头,不要给我找事情做便已经谢天谢地了,还带礼物呢,咱家可不敢要。”罗公公赶紧摆手拒绝。
却又很好奇的问,“是带什么样的礼物给咱家啊?”
……
磨磨蹭蹭好半天,沈桑榆总算是出了皇宫。
魏氏安排来盯梢的丫鬟都等着急了,瞧见沈桑榆出来,便赶紧张头探脑的看,“二小姐,您请的太医呢?”
“皇后娘娘今日好像很忙,我在承恩宫外面等了很久,她都没有见我,最后宫女就让我先出来了。”沈桑榆很颓败的说道。
她还捏着手里的盒子嘟囔,“我都说了我是带着礼物来的,皇后娘娘也不见我,是不是生气我上次说她的锦鲤了啊?”
丫鬟心中暗自发笑。
当然啦!
皇后娘娘样养的锦鲤,岂能这样被人胡说八道呢,上次没有发火,只不过是隐忍着而已,眼下看来是讨厌上沈桑榆了,所以哪怕带了礼物来,也不想再见。
这样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夫人的好,叫夫人好好的高兴一下!
丫鬟在心中打算着,殊不知魏氏这边,已经炸开了锅。
负责打探消息的娟娘跌跌撞撞跑回来,说是在菜市口看见了硕亲王府贴出的告示,上头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魏氏。
魏氏站不住脚,摇晃一圈,跌坐在圈椅上,气得脸上青白相间,“这个该死的贱人,她答应了我要除掉沈桑榆,却也连带着雪薇一块儿除掉了,她收了我五千两黄金,就是这样办事的?!”
眼下这情况,可怎么办?
即便沈桑榆就再也爬不起来,那魏雪薇也被折在里头了啊!
“备马车,我现在就要去找硕亲王妃好好说个明白。”魏氏咬牙切齿道。
可不等娟娘出去安排,康妈妈便冲进了院子里,表情很严肃,“夫人,还请你到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趟。”
魏氏赶忙收敛了神色。
算算日子,沈罗氏今日也该毒发身亡了。
而眼下康妈妈这么严肃找上门来,想必是……
想到这里,魏氏立马换上了悲切的表情来,“是我母亲……到底挺不过去了吗?再去请大夫啊,一定还有救的!”
“夫人这是什么话,”康妈妈声音冷冽,给魏氏当头一棒,敲得她眼冒金星,俨然找不到方向,“老夫人活得好好地,你这样说,莫非是盼着她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