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零泪不幸地又撞上一根柱子,夜色漆黑,根本伸手不见五指,她非常纳闷,同样是摸黑前行,怎么就不见弘历和傅恒撞上什么,偏偏就自己这么倒霉。八?一w=w≈w≤.≥8≥1zw.揉揉额际,一向完美的饱满天庭啊,这会儿明显能感到磕出了一个小小的坑。该死!再这样下去,她就要毁容啦。
突然,前面有人递了手过来,“格格,你不熟悉三阿哥府的路,抓住我的手,我带着你走。”
她马上一把紧紧握住,感觉到他的温度,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安心下来,慢步蹭到他身旁,压低声音问,“傅恒,这府邸这么大,咱们要怎么找啊?”
“一间间找,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骤地,一个柔和的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要是她能看见,真想狠狠踹他一脚,没好气道,“阿四,你是猪吗?这么乱找一气,天亮也找不完啊。”
“那你有何高见呢?”弘历停步,有些赌气地问她。
零泪秀气的眉微蹙,这小子全无经验嘛,居然还敢当探子,好在她深谙此道,故作老成道,“要我说,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往西,一路往东,不管找没找到,一个时辰后都要到回到这里集合。”
弘历嗤笑出声,“你还挺驾轻就熟的。难不成以前常干这种事儿?”
“当然”,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幸亏及时想起她现在可是冒名顶替别人,总觉得这弘历是抓着机会就要旁敲侧击一下她,不由轻哼一声,带了一丝讥傲,“凡是有点常识的人都懂的道理,就你这么天真无知。”
“你怎么每次都要和我顶嘴啊”,弘历有点恼地敲了她额头一记。
“你——”,她正要回击过去,却听傅恒道,“四阿哥,格格,咱们先干正事吧。这会儿可不是算账的时候。”
零泪悻悻地把手收住。弘历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才乖嘛。就这么办吧,我去东面,你们去西面”,说完,沿着回廊往更浓的夜色中潜去。
傅恒与零泪则转向西侧长廊。
夜凉如水,府院内异常的静寂,一轮新月弯弯细细的倒映在后湖心,繁星都已沉灭在幽暗的水波里,宁静中只有风声戚戚。廊桥下、石径间,一盏灯也未点,无尽的黑暗将他们团团包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难测。
零泪心慌地四处望望,拉住他道,“傅恒,你没觉这里很古怪吗?”
“没有巡夜的守卫,也没有点一盏灯,对吗?”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早将一切异常看在眼里。
她不由握紧他的手,这显然是敌人设陷阱的一贯伎俩,鉴于弘时曾对他们起过杀心,她犹豫要不要先退回去……
“如此看来,三阿哥早就做好了准备,今日咱们要是找不到阿玛,想要再来恐怕就难了”,他不愿就此放弃,以弘时的为人,绝对不会无故绑走阿玛,一定是想从阿玛口中探听某些不可为人知的机密。让一个人不情愿地张开嘴,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就是动用大刑。可他阿玛年事已高,根本受不得这样的折磨,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危险,“我知道格格心中有所顾虑,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府邸,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直接在这里动手,否则将来追查起来,他自己也不好脱身。”
零泪听他这样说,不由感觉宽心许多。即便他心中记挂着阿玛的安危,但仍能处事不乱,沉着镇定,有他在身旁保护,她也不再紧张慌乱。
就在出神间,一道黑影飞快地从房檐上闪过,体形纤瘦,身轻如燕,显然是个女子。
凤娘!零泪立刻认出那人是谁,没想到傅恒比她反应还快,已跃身追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格格在此等我!”说完,已消失在夜色中。
古人的轻功,她真是望尘莫及,只好乖乖等在原地。可等了片刻,又有一道人影从廊子里窜了过去,她心头一紧,四处看看,三阿哥府不会闹鬼吧?她用力拍拍脸,让自己精神振作些,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问题是她这辈子做的亏心事还不少啊。
瞄——
一声野猫嘶叫,吓得她差点瘫坐在地,紧紧抱着廊柱躲在后面,欲哭无泪地盼着傅恒快点回来吧。
“格格,夜半来访,有失远迎啊。”
“鬼啊——”她惊声尖叫,下意识地伸手上前乱抓,却没想真被她抓到了什么,忐忑地半睁开眼,竟看到弘时提着一盏琉璃灯站在面前,昏黄灯光下,他面色阴沉,仿佛一尊冷面的雕塑,眉间极深的褶痕,也遮不住脸上几道极细的抓伤。
“弘时,人吓人,会死人的——”,她长舒口气,擦擦冷汗,受惊过度啊。
他面皮抽动几下,狠狠吸了口气,才压住怒火道,“格格,受到惊吓的,应该是我吧?”
她瞄他一眼,私闯民宅,又被逮个正着儿,她确实有点词穷地无力解释,清了清嗓子,“我是……微服私访,对,微服私访来着。”
弘时冷冷一笑,故意将灯笼靠得她更近,光线由暗及亮落在她脸上,映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带着略显慌乱的光亮,他压低声音道,“格格,你来此的目的,咱们都心知肚明。”
她应承地笑了下,他果真早就布下局等着他们入瓮,她开始担心起傅恒的安危,毕竟敌明我暗,就算再好的功夫也避不开冷箭突袭。
弘时见她神情微茫,嘴角忍不住扬起揶揄的笑,“既然格格亲自出马,我自然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来吧,我带你去见见那个人。”
那个人?零泪一愣,是李荣保吗?他居然这么轻易地承认,是他绑架朝廷命官?她糊涂地看着他,这人的花花肠子简直打了十八个结,让人怎么也看不透他。
弘时领着她自九曲十弯的长廊往后院走,一路上他只管挑灯引路,对跟在身后的她全然没有防备。当然,她也不敢偷袭他,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她还不想要同归于尽。
又拐过几道月牙门洞,二人终于来到一间半掩在地下的囚室。室内光线幽暗,刺鼻的霉味让她呕意难忍,她捂着鼻子,刚迈进门槛,就看到李荣保遍体鳞伤地绑在刑具上,她吃惊得呆住,万万没想到弘时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李大人,瞧瞧我把谁带来了”,弘时走进屋内,含笑的声音透露着主人的不怀好意。
李荣保慢慢抬起头,看到零泪的那一霎,目光一凝,满是血渍的唇关不住轻颤。
弘时见他如此反应,面上浮起了讥诮的冷笑,回头对她道,“格格,你可得好好记住李荣保大人啊。若不是他,说不定你现在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了。”
“你……你什么意思?”零泪紧张地看着他,此时此刻的他,俊朗的面容在阴暗的光线下,有一种扭曲的邪恶。
弘时笑得更为猖狂,“你本该就是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真格格。可有人贪图名位,不惜偷梁换柱,把你换给了别人……”
她越听越糊涂,自己冒名的这个身份不是官宦之女吗?
“三阿哥,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你没有证据,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李荣保拼尽气力喊道。
“是吗?”弘时拖长音调,眼中绽出凌厉的光,一字一句道,“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富察家的忠心到底有多硬”,忽然,他俯身自靴中抽出匕,反手抵在零泪的咽喉处,扬声对窗外喊道,“既然人已经来了,就别藏着啦。”
说话间,一个白影破窗而入,稳稳落在他面前。
零泪一惊,傅恒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去追凤娘了吗?
“三阿哥”,傅恒见父亲遭此非人折磨,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恨意,“你究竟想干什么?”
弘时挟着零泪退后几步,与他隔开一段距离,阴狠笑道,“傅侍卫的武功高强,我自然是拿不住你。唯有让凤娘引开你,我才能扣下零泪。傅侍卫对我家这位格格感情不浅,不会为了救阿玛就舍掉她的性命不要吧。”
“你——好卑鄙”,傅恒狠狠咬牙道。
弘时眼里却带着两三分得意地,直视他道,“没办法,谁让你阿玛铜墙铁皮一块,怎么也撬不开嘴呢。”
“老九,你快走!三阿哥他不敢伤害格格的”,李荣保声嘶力竭的喊着。
傅恒迟疑地看向父亲。
弘时以防他动摇,自己反而没了威胁李荣保的筹码,于是狠了狠心,匕的刀刃朝零泪的肩颈处直直扎下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半片裙衫。零泪痛呼一声,整个人就猛然失了支撑的力气,软绵绵的瘫在他怀里,她最是清楚,这一下虽没扎破动脉,但也会让她血慢慢地流出,若不及时医治,依然会失血过多而亡。
弘时,你真的好狠毒!她平日里捉弄他,戏耍他,从未觉得他笑里藏着的那把刀真有一天会捅向她。果真,人心险恶,人心叵测啊!只片刻后,她已觉得头晕目眩,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她是堂堂的杀手零泪,没想到竟会丧命于此……
见此,傅恒也是脸色大变,心急如焚地欲势就要出手,可弘时早有提防,匕再次压住她的咽喉处,冷笑面孔下是扭曲狰狞,“我既然敢绑了李荣保,就不怕再多条人命。你若不想她死,就好好劝一劝你阿玛,把他死守了半辈子的秘密说出来,否则就让零泪先替他老人家在地府开道吧。”
“不要”,傅恒彻底慌了神,见零泪已面如蜡纸昏迷不醒,他不敢耽误,马上转身向李荣保求道,“阿玛,你先答应三阿哥吧,我怕格格坚持不了多久。”
李荣保极慢极坚定地摇摇头,“此事事关重大,我……我只能对不起格格了。”
傅恒太清楚他的脾气,眼风焦急地又扫向零泪,立时跪在他脚下,苦求道,“阿玛,儿子求你了,格格她会死的。”
李荣保此刻已是心力交瘁,索性闭了眼,不再看他。可片刻后,竟有鲜红的血从他的嘴里汩汩涌了出来。
他竟咬舌自尽了!
“阿玛——”傅恒急得冲了过去。
弘时吃惊地怔住了,赶紧上前敲开他的嘴,以防他被血水堵住气管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