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西墙之事,被不了了之。柳家老爷从南边回来了,进门之际看到的是楚氏的将自己的贴身婆子栓在厅中柱上毒打,难不成还会漠视。
柳洵面色铁青,冷冷地瞅着座下半跪在地上的老婆子。他的嗓音低沉,一只手端着茶水,瞥了一眼楚氏问道:“夫人是为何会将这老婆子如此对待?”
楚氏哪知道柳洵今日回府,方才见着还以为是在梦中。这问起了话,她才悠悠的转醒。
“这不还是因为偷了府中的钱财吗?”楚氏轻描淡写的掩饰过去,就着手中的绣帕轻轻擦拭嘴角。见着柳洵明显不相信的姿态,忙又补道:“乔妈妈可是知道的。我前些日子送去西墙院中的衣裳那可是云萝锦。这老婆子竟煽动那些个丫头将其卖出去。”
微微扬着冰冷的眸子,朝着老婆子狠狠瞪上一眼。楚氏可不能乱说话,坐在她身边的夫君与她不过是名存实亡的夫妻。他做好他的老爷,楚氏自然是要做好贤良淑德的范儿。
“卖了云萝锦?”柳洵略微一沉吟,并未显出多大的惊讶。
“是啊,是啊。云萝锦是夫人喜爱之物。被这老婆子偷出去卖人却是不可饶恕。老爷你还可是要给这老东西一个教训。”乔氏端着时机赶紧出来说上几句话,满意的看见柳洵皱的越来越深的眉头。
乔氏就还不相信了,这次好要不了这老东西的性命。想自己与她在楚氏身边多年。楚氏最信任的却一直是她,而自己做的不过都是些不要紧的事。终于等到楚氏做多了亏心事,将她派去西墙内守着那些归家不得的魂魄。
她才有机会趁虚而入,才有机会真正站在楚氏身边。
“不过是一匹云萝锦而已。”柳洵淡淡开口道,声音仍低沉偏冷。
“老爷开的什么玩笑?”楚氏一惊,顾不得什么相敬如宾之礼,冷冷的说道。
话音一落,柳洵凌厉的目光扫过楚氏,衣袖缓缓抬起将手隐于其中,不紧不慢的答道:“夫人何时会为了一匹云萝锦闹的如此大阵仗了。账房给的月钱难道不够,或是夫人想进新衣裳了。不过是一匹成色不太好云萝锦制成的衣裳而已,这说出去还以为我柳府是空有皮囊。因为一件衣裳就大打丫鬟婆子,传出去落得人口实就不好了。”
这话可是说到楚氏心坎里去了。嫁到柳家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一个蛮夷之女不懂规矩,不识大体。
听见柳洵一说,便又不得不换上另一种思考方式。若真是传了出去,说柳家夫人在厅中大厅毒打自己的陪嫁婆子落得一个不忠不孝之名可就不值得了。
“把她给我拉下去。”楚氏挥一挥衣袖,起身拍了拍裙角上的褶纹。简单的吩咐了几句,说是让丫鬟去取伤药来给婆子让她带回去。
老婆子双腿几乎无力,被两丫鬟拖着出了花厅。柳洵从茶杯中冒起的热气不由一笑,眼里有洞察一切的了然。楚氏隔三差五就要闹两次把戏,他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的对象,竟是个过半百的老人还是她的贴身婆子。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他的夫人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呢?
楚氏面上堆起笑,屈身向他行礼。
月华下,柳洵着了一身绛紫的衣袍,,衣襟上绣着简单的金丝水波安稳,发丝用峪口简单的束着。那张略带风沙的脸,是小麦的肤色为他刻上一轮岁月的痕迹。
面如刀削,那双眼睛却是凌厉之色。常年在商场上打拼,练就了一张不怒自威的脸。楚氏即便是这样望着,也觉得那双眸子可以将她全身上下都戳上无数个洞,将她里里外外都看的通透彻底。
“夫人,在这半年时间里可好?”柳洵的声音很轻,故作在脸上的那抹笑容很淡。楚氏与那道目光相接,总会莫名的紧张起来。
好强的压迫感。楚氏很快的躲开那道视线,僵硬着笑容回道:“都挺好的,挺好的。”
柳洵轻笑着点头,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清冷的声音重又响起,只是问出了谁都不愿意回答得问题:“越儿最近可是怎么样?”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噤了声,谁人不知老爷对少爷是宠上了天。只是那脾气古怪却是谁都不愿意伺候的,自然是谁也不清楚。
那扇朱红门呼啦一声从外推开,老婆子被那些个丫鬟婆子像是丢杂物一般被丢在乱草藤上,便扬长而去。守在那里许久的一群女人全都拥了上来。
咿呀咿呀的声音不成调,众人心急却又无计可施。老婆子那身破旧的麻布衣裳上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腿上全是被鞭子挥过之后的痕迹。
老婆子疼的乱发都打了结粘在那张全是冷汗的面上。只要轻轻一动,全身的筋骨仿若都是被打断了一般,连呼出一口浊气都让她如此痛苦。
真好,快死的感觉真好。老婆子不由这样想到。
只要是轻轻一碰都像是要了她半条命。那些个女人将老婆子围得很紧,试图为她挡住冷风。原本荒凉的小院,这下可是充满了热意。
老婆子从未想过自己在临死的时候,守在自己身边的竟是这群每日打骂的女人,心中骤然一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在烟灰色的杂草上渐渐染出一朵鲜红的血花。
胭脂这时心头却是一喜,忙招呼了那些女人让开将新鲜的空气留给老婆子。方才的吐血,正是为她心中积郁已久的心头血。这下吐了之后,身体呼吸都会要轻松一些。
果不其然,原本青灰色的脸这下却渐渐变得红润起来。老婆子的呼吸也要顺畅了一些。却又在下一刻,她的心又仿若被提了起来。
老婆子稍显红润的脸色越来越红艳,直到那红润之色竟开始出现了红血丝。整个身体都是滚烫的热意。
“发烧了!”胭脂心上一抖,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发抖。西墙之中最忌讳的就是伤寒感冒。一是西墙地理位置偏湿一些,二就是根本不会有人管西墙中的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