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山下,忘川旁,无悔谷,长生殿。
一排排恍若永远望不到尽头的纯白石阶上跪满了祈求的黎民,黑压压的身影一直延伸到那紧紧封闭着的宫门前。
两位身着玄铁重铠的人影单膝跪地,双手高抬共同托举着一柄怕是重逾千斤的巨大石剑,在高声念诵着,一遍又一遍:“我等恳请少主启封帝剑,继承帝位,教化万民,威慑四夷,君临天下!”
在他们身后,万千黎民亦伏地同声齐诵,声震云霄,万里唯闻。
只是那宫门仍然紧紧的闭合着,不见一丝颤动。
就这样,日出又日落,已是七日,他们仍坚持着心中的祈求。
“吱呀吱呀吱呀。”
终于,通体宁州云木打造的宫门缓缓打开,在石阶上不眠不休诵祷了七日的人群目不转睛的仰望下,门内走出了一个一身素衣,盘着云髻,面着轻纱的女子,她轻启朱唇,清宁的声音在空旷的群山间似水般流淌:
“公子说:‘记得逆跟我说过,凭什么我是王他为奴,又凭什么有王和奴,我当时未理他,但这话却记住了,你们回去吧,我不愿做这天下的帝王。’”
石剑轰然坠落,带着尖锐的破风声重重的砸在宫门前的石板上,“轰!”三尺厚的石板应声破碎,无数碎石飞溅,两名铁甲人首当其冲,左侧铁甲人的护心镜甚至都被碎石击碎了,未曾遮挡的脸上一道殷红的划痕,但是他却恍若未觉,浑身颤抖着站起来对着宫殿大喊道:
“少主!如意侯已经逝去一甲子了啊,六十年了,您还不能放下吗?这个天下需要你啊!少主!”
随即铁甲人就瘫倒在地,仿佛这短短的几句话就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良久良久,一个低哑的声音从极高处落下,打破了沉寂。音量虽小,但满殿的人们却似觉得是在耳边响起一样清晰,且又似乎传出去了好远好远:“我还未曾拿起过啊,又怎么能放下?都回去吧,天下已经太平了,都回去吧。”
随着话落,那女子重新隐入门内,大门“吱呀吱呀”的复又关上,长生殿恢复了原本的清冷寂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还有那跪于阶下不肯散去的面色苍白的人们,还有那无法起身脸上血泪模糊的两个铁甲大汉,以及躺在破碎的石板里如同躺在坟墓的巨大石剑,像是失去了亲人的孩子在天风云雨里哭诉。
距离长生殿东北方九里外有一土丘,似是被拦腰斩断的小小圆顶祭台,此时上面静悄悄的立着两个人,一玄甲,一朱袍。
玄甲人冷言道:“我可看不上你那跑不开马的憋屈土地。”
朱袍人淡淡的笑言:“我也无意在你那破草原上开荒呢,呵呵。”
“哼”玄甲人很不满,但也未再吭声。
“算了,争了这么久我也累了,歇歇吧。毕竟他的话,我们不得不听啊,呵呵。”朱袍人有些意兴阑珊:“其实对于他而言,长生也未尝不是一种折磨,唉!”
“你可知道这世间最可怕的力量是什么?”玄甲人突然发问。
“哦,是什么?”
“既不是无常的命运亦不是善变的人心,”玄甲人似陷入到对往日时光的追忆之中,不再年轻的脸上满是曾经沧海的落寞:“是执着啊,一股坚持着永恒不改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