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楼懵了,镜辞的态度转变怎么这么快?在医疗部的时候还能好好说话的,怎么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变得这么容易生气了?况且她好像也没说错话。
江楼楼不懂,但是没人帮忙,她自己又没办法操作,只好一直不动弹,其实被钉子扎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歇息两天就好了。她既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千金,也不是从小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小公主,一般这种小伤口,她连药店都不会踏足的,更别提去医院了。
镜辞愤怒离开之后选择了去睡觉,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今天忙了太久,需要休息休息。可是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江楼楼的面容,不止有今生,还有前世。
江楼楼睡意来袭,似乎感觉不到痛了,她朦朦胧胧中情不自禁的抿唇一笑,难怪人们总喜欢用睡觉抹盖一切。
饿了可以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不饿了;疼了可以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不疼了;生病了可以睡一觉,因为一觉起来就好了……
这么一想,睡觉可真比医生都管用,凭他什么名药仙方,都抵不过一场睡眠来的实在。
江楼楼抱紧软绵绵的枕头睡着了,地府的气候从某些方面来说最适合懒人,因为像她这种懒得再伸手扯被子盖好的人,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冻着凉,穿件睡衣就能做好保暖工作。
而镜辞在床上琢磨了半天,似乎觉得不该把今晚在小玉那儿受挫的事儿朝江楼楼发泄,站在江楼楼的角度来看,她应该更委屈才是。思来想去,镜辞终究放心不下,决定再去看看江楼楼。
他敲了敲江楼楼的房门,里头没有半点反应,镜辞到底了解她,立即猜到江楼楼是睡着了。
思量再三,镜辞还是觉得不能在江楼楼没有允准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女生的房间,故而他怀着担忧的心情回房了。
不过对镜辞而言,顺利入眠貌似是一种极为难以达到的境界,失眠多年的他,闭眼半个多小时,仍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若是能像江楼楼那样,想睡便能睡就好了。
他忽然想到江楼楼之前给他的迷迭香,他当时顺手一放,不知道搁在哪儿了,于是他在房间四处寻找,找完卧房找办公室,最后在办公柜的一角找到了。
一整罐迷迭香装得满满的,镜辞取了五六朵放到水杯里,加热水冲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镜辞轻轻吹散杯口的氤氲雾气,小小地抿了一口。相对于现磨咖啡的浓烈香气,这杯茶的气味太淡了。淡到他不细心品,根本尝不出和白开水有什么区别。
可能是他习惯了在茶饮方面重口吧。
镜辞喝着茶,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早上五点钟,他半眯半养身时,听到了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的办公室大门敞开着,视力极好的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是蓝蓝漫。于是他朝门外喊了一声:“蓝助理。”
偌大的无名殿,没有人声的时候极其空旷,声音稍微高一点就会产生回音,即便镜辞的声音不是很大,她也一下子就听到了。她侧首望去,发现镜辞正坐在办公室朝她这儿投来目光。
蓝蓝漫一大早起来就是赶早去人力资源管理部办理异动手续,没想到一下楼就碰见了镜辞。她快步走到办公室:“尊上。”
镜辞问道:“心情不好?”
蓝蓝漫不知道此话从何说起,她也没把调岗的悲伤情绪过多的展现出来吧,难道镜辞对她使了读心术?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现实,毕竟镜辞还没无聊到用读心术去窥探下属的**。她浅笑道:“没有啊,尊上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把你异动到养殖部的事儿……”
“尊上,我好歹也来了地府将近一千年了,不会连这点小事情都承受不住,也不会连异动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我知道尊上的安排都有自己的用意,我作为下属,理应听从,不会过多揣摩。我明白,作为一个领导者,他的所有出发点都是以大局为重,我是一个老员工,这么多年也参与了不少地府管理条律的制定,所以您放心,纵然我不如先前的鱼助理那样能力出众,但也绝不是自私自利,无脑行事之人。”
蓝蓝漫一口气解释了一大串儿,该说的以及她认为应该指出的,全都一鼓作气道明了。
镜辞没想到他一个短暂的问题竟然引出蓝蓝漫这么多的心里话,况且他并非是在计较蓝蓝漫有没有生气,而是出于一个领导,对下属最基本的关怀,所产生的礼貌问话。可是现在看来,他怎么反倒让蓝蓝漫感到恐慌了呢?
镜辞摩挲着茶杯,茶杯的年代产自北宋,若是被江楼楼看到,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感到熟悉。镜辞望向蓝蓝漫,眼神里流露出欣赏的目光,“我知道你是一个尽心尽力的人,你的所有表现我都看在眼里,的确这次把你调到养殖部确实有其他方面的思虑在里面,个中缘由你也应该听说过,是奶酪棒托人传话,希望把你调去他那儿。”
蓝蓝漫点头承认:“我知道。”
镜辞又道:“奶酪棒的请求只能占到全部原因的百分之五十,我了解过,你以前是后勤部的职员,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无名殿放出招聘信息你才投出简历。但是你在无名殿只能给江楼楼做陪衬,辅助她完成事情,这样一来既委屈了你的能力,江助理也得不到提升,把你调到养殖部做奶酪棒的助理,等于给你升职,我一番思量,才做出异动的决定。但我现在有个问题,需要你亲自回答。”
“什么问题?”蓝蓝漫满眼疑惑,她实在不知自己处理哪件事的时候出了问题,所以在镜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房骤然一紧。
“我听豌豆黄说,你是南宋人,但我今天查阅了你的资料,在六百年前的资料更新中写的是明朝,并且一直延续至今。抱着疑惑,我又查了你的初次入职信息,的确是在宋朝,由叶漫新招聘入职,所以我想听你的解释。”
按照以往惯例,这种擅自更改虚假信息的员工,都会受到惩罚,碍于这种情况出现的少,数百年也不曾遇到一例,故而镜辞想深究缘由。
“这……”蓝蓝漫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镜辞说,更不知说了以后会不会给樱桃酱带来麻烦。
镜辞瞧她面露犹豫之色,说道:“你但说无妨,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儿牵连他人的。”
这句话宛如给蓝蓝漫吃了一粒定心丸,既然镜辞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她说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蓝蓝漫也就不打算再继续隐瞒了。她直言道:“因为樱桃酱主管不喜欢宋朝人。”
话是从这儿开头的,在蓝蓝漫与镜辞的一问一答中,时间跑得飞快,咻的一下就到了六点半。
明明她下楼的时候才五点多,蓝蓝漫惊讶于能和镜辞谈这么久的话。镜辞了解完前因后果,以及事态的发展趋势,不由得感慨:“这是朝代恩怨,也是员工私下的恩怨,我不能明面上做出干涉。但你的籍贯问题,我允许你做出特殊更改。这样吧,等下次地府更新信息的时候你及时更改,若人力资源部不同意,你到我这儿来开证明。”
蓝蓝漫感谢不已:“谢谢尊上体谅。”
“人活一世,短短百十年也会遇到各种各样身不由己的麻烦,何况身在地府上千年,难免有不从心意的时候。不管是上级还是下级,我们能做的就是互相体谅,除了影响恶劣的大事。不过,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你帮忙。”
镜辞这回没有拿刻板的条律驳她,蓝蓝漫心怀感激,所以当镜辞提出帮忙的请求时,蓝蓝漫忽然觉得自己义不容辞。“您请说。”
“江助理昨晚受伤了,我想请你帮忙给她上药,昨晚医疗部没有其他女性员工在场,我和白玉卷都是男士,不太方便。”
蓝蓝漫立马应下来:“没问题,我等江助理醒来就帮她上药。”
“其实昨晚我有敲过你的门,但里头没有反应,我还以为是你因为岗位异动的事情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
蓝蓝漫答道:“昨晚我没有出去,可能是我睡觉戴着耳机,加上睡得沉,所以没听见您的敲门声。”
“原来如此。你不用等她醒来了,现在就去吧,恐怕等她醒来又得拖拉一阵儿,影响你去人力资源部办手续。”
蓝蓝漫点头:“好。”
江楼楼昨天睡得晚,所以蓝蓝漫蹑手蹑脚推门而入时她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床头桌上放了两瓶东西,蓝蓝漫一看包装上的名字就懂了。先消毒,后上药。
镜辞方才在楼下不太愿意说她受伤的部位,如今蓝蓝漫看到睡裤上的血迹,顿时明白了。这个部位的确过于尴尬,镜辞不好意思说也正常。
她轻轻褪掉江楼楼的睡裤,仅露出伤口那一部分的肌肤,然后用消毒药水浸湿干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掉伤口周围的血迹。消毒水中含有酒精,所以江楼楼睡梦中感觉到屁股凉丝丝的,但是不疼,很舒服。全程进行的都很顺利,只有蓝蓝漫再给她上药的时候,江楼楼因为感觉到疼哼唧了两声,然后又睡过去了。
估计等她醒来也不知道有人帮她上过药了。
蓝蓝漫给她安顿好后,不忘扯过被子替她盖好,不得不说,江楼楼睡觉的姿势很像一只小奶猫。
镜辞看了眼时间,全程只用了十五分钟,蓝蓝漫手速麻利,他称赞道:“做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
蓝蓝漫怎会不知道镜辞为何夸她,即便她给花两个小时才给江楼楼上好药,镜辞也会想其他话语来夸她。
因为在他心里,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江楼楼上药,只要帮他把这件心事儿了了,不管过程如何,他都会毫不吝啬的给出赞赏之词。
镜辞说道:“你快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
“是。”
蓝蓝漫彻底离开了,江楼楼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却发现身上盖好了被子,药也上好了。她不禁喃喃道:“不会……是镜辞吧?”天啦!这个可怕的想法瞬间侵袭了她的大脑,镜辞居然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的……那画面太美,原谅她不敢想象。
江楼楼捂着受伤部位去衣柜里找了衣裳换好,打算下楼去问问镜辞当时的真实情况。
只是她还有两级台阶的时候,便听到镜辞似乎在冲里头的人发火。
“你门指定的规矩,有没有考虑过其他部门工作人员的感受?这么多年我这儿不是没有接收过投诉,我里里外外暗示你们多少回,结果你们一次都每听进心里。不要跟我说人间的管理制度,我这儿是地府,就得按照地府的规矩来。地府的规矩是各职级员工平等,除非跨级,像你们这样论部门来制定等级的规则,为什么不跟我汇报?”
镜辞发火的声音不是很大,可他铿锵的声音还是穿过了办公室的木质大门。
江楼楼蹙眉:“难道是……人力资源管理部的主管在里面?”可是听镜辞话中得描述又不太像啊,‘你们’这个词,应该是形容两个人及以上的吧?
镜辞在发火,江楼楼不敢贸然进去,以免当成出气筒,她可还记着昨晚镜辞无缘无故生气的事儿呢。
江楼楼转了转眼珠子,还是决定去办公室待着吧。
办公室的网线和电线已经修好了,应该也是镜辞替她报的维修,江楼楼歪头仔细想了想昨晚镜辞给她安排了什么活儿来着?
好像是让她通知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来挨骂吧?还有去财务部支出一百万冥币,然后告诉医疗部承担唐苏苏的医疗费。
今天也是一起床就开始忙活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