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副市长家的晚饭（终）
许是同龄人更容易沟通，许是因为对这个叫做刘小英的官二代有了些好感，从陈国彬问到名字时开始，两人的交谈终于变得有些正常化。
越聊话越多，越谈就越投入，从《僚颂》的剧情聊到了歌曲的创作，推出，从金瓶梅的制作与发行到广告公司的广告计划，几乎所有话题都是在围绕着陈国彬名下两家公司的业务，而且谈得恰到好处，在这样的交谈中，时间过得显然要快很多。
在两人兴致勃勃地交谈时，刘副市长家里的大人也陆续的回来，刘副市长的老婆看起来倒没什么太多贵族的气息，反而更像一个家庭主妇，提着大包小袋进门的她回来后只是与陈国彬打了个招呼就钻进厨房里忙着张罗晚饭。
刘山这个副市长回来的倒也不算晚，与他一同回来的除了两个大腹便便的官员之外还有一个陈国彬的熟人：李强。
对于李强的出现陈国彬倒是有些意外，当然，在交淡了片刻之后，他才明白这李强竟然是第一次来到这副市长的家里，而且还是作为自己的陪客而来，这让陈国彬多多少少有些过意不去。
大人回来之后，刘小英在取得了陈国彬的联系方式后，很合时宜地离开了客厅，一番宣暄之后，众人也开始漫谈起来，看着那两个官员毫不客气的模样，再对比自己与李强那种维维诺诺的样子，陈国彬有些不习惯，不过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国彬，你那个动漫公司打算怎么办？”刘山问了一句，算是把话扯到正题上。
“照现在这个样子运行啊，”陈国彬愣了一下，意识到刘山问题的意思后又补充了一句：“《金瓶梅》那里，我们先照做，到最后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可能会改变一些计划。”
可能因为审核而夭折的《金瓶梅》也因为刘小英的建议而有了新的想法：放弃国内市场，全力进军港台市场，虽然收益肯定没有国内发行的大，但是这也是9527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在一系列活动开始之前，公司所花的成本几乎为零，而即便是海选配音演员之类的活动正常开展，所预计的包括奖金及演员片约等费用也仅仅是二十多万而已，根本就没有血本无归的可能。
“你打算怎么改？能不能给我露个底？”刘山问道，同时也晓有意思地看着陈国彬。
“如果万不得已的话，那也就只有放弃国内市场了。”
陈国彬这话声音倒不大，但是一下就让这近五十平米的客厅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个个默不作声。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根据刘小英的建议而说出来的话在众人耳中听起来是种什么样的味道。
神马动漫公司的制作团队不在国内这些事情只要稍微用心的人都能够从各方面来了解到，更不用说在座这些对这个新公司有着一定关注的官员，这家组建没几天，由名不经传到《僚颂》的播出后在国内的极具知名度的公司崛起的过程显然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神速的组建，神速地推出世界级的作品，明面上没有什么大的注资，似乎也没有什么太深厚的背景，然而，它竟然就这么容易地成功了。
即便是文化局大腹便便的官员也有些明白，动画产业的投入与产出并不是短时间就可以出成果的，而神马动漫公司竟有能力一部又一部推出作品，在这些官员的眼中更是加深了一丝神秘，在业内人士纷纷估计那守口如瓶的神马动漫公司在制作《僚颂》的过程中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的同时，官员们也盯着这一个大蛋糕，随着这部电影全国上映后带来的税收，公司在香洲而带来的就业问题，形成的产业链等等，这些都能够成为他们的政绩….
听到陈国彬这么一句话之后，刘山只是考虑了那么数秒：如果这个只占用了一幢服装厂大楼便可以出产优秀动画作品的公司想要搬迁会有多大的困难，结果他发现，或许这家公司要搬走的话，只需要一辆大巴车和一辆货车，这不得不让他有些担心，同时对某些事情也开始掂量了一下….
“其实嘛，小陈啊，”片刻的安静后，跟着刘山一同过来的两个文化局的官员之一终于开口说道：“这些年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些，广电那里呢，只要不是主旋律的片子，总会被卡这卡那的，不过，在我看来，再怎么样也无非是改片，应该不至于禁映吧？你们公司的公关队伍还需要进一步加强啊。”
公关？陈国彬心里暗暗叫苦，就连来副市长家吃饭买点礼物都得磨叽个半天，要去公关那些广电传说中的大老爷们，没个百把几十万的根本就砸不出朵水花，这也是他让成莫言着手这些东西的原因，《僚颂》第一二集在他手里还是保存得很完美，不过这次，成莫言明显不怎么好使了。
“黄副，片子已经制作完毕了，但是我们还没有配音，样片也还没有剪辑，更没有送审，我也纳闷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公司也是才刚刚建起，这事我也没有个头绪，要不是刘叔叔的消息，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你能不能教教我们该怎么办？”陈国彬很小心地回答道，无论怎么回事，他也先给刘山戴个高帽子，然后再摆低姿态，意见多听听总没有错。
“这消息是从我这里传出来的，本来看了你们这电影的剧本，我们都觉得问题不大，无非是一两个镜头有些要改要删，不过，今天早上广电那边有朋友给我透了个风，说上面觉得这你们这个片子影响很大，要从严了审，可能要禁播，所以我这边的局部放映也就不好批准了，毕竟这个不是简单的问题，考虑到你们也算是我们香洲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刘副市长对这个又极为关注，所以我就和他通了气，想通过他让你们先控制下成本，万一真不行也不至于损失太多。”那官员颇为忧心地说道。
“小陈同学啊，你先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慢慢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就是审核嘛，不说你片子还没有发审，他们也没有正式发布审核结果，就算是审核结束真的不能通过了也没有什么，拿回来改改再次送审就是了，程序都是这么办的，香洲电影制片厂的片子不也一样常常被要求改片嘛，一次改不过就多次嘛，把原因找到了就好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误了些档期，总不能因噎废食吧。”另一个官员也出声说道。
“嗯，谢谢两位的建议，我们没打算放弃，不过，如果广电总局那边连片子都没有看过就决定要禁播的话，我觉得应该就没有什么希望了，”陈国彬说这一句时明显带了些个人情绪，甚至是带些无奈的发泄，说完后他也有些后悔，却看着众人一个个作沉思准，唯有李强在一边默不作声，想起他的人际关系不差，信息又挺灵通的，便对他问了一个9527关心的问题：“强哥，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电子厂要卖的，要规模小点的，我想找一家合适的收购。”
“什么？你想收购一家电子厂？”李强问了一句，面上带着惊讶，声音也比先前大了些。
看着半个屁股坐在餐厅椅子上的李强一脸惊讶的样子，陈国彬很想说清楚自己的要求，不过再看着这客厅里的人都在李强刚才的话之后把目光移到自己身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国彬你要转行？是不是因为电影那里遇到的麻烦？”刘山看到陈国彬点头之后也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打听下有没有规模小点的电子厂转让，打算在近期收购一家来生产自己的产品，”陈国彬也知道如果把下一步的收购计划说出来，恐怕会让刘山等人更吃惊，所以也就只能对此事轻描淡写。
听了陈国彬的话，刘山眉头皱了一皱才吐出了一句颇为语重心长的话：“国彬啊，你也别怪我多嘴，凡事不要过于浮躁，静观其变也好，想方设法应对危机也好，总比冒然作出决定的好，贪多嚼不烂啊！照你们现在的情况，稳步发展才是正途，有什么事情慢慢想办法去解决嘛。”
虽然与刘山接触不多，且心中对他还是有些提防，但是，陈国彬见到了他这样的神情也觉得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这几句话确实也有些为自己好的意思，不过，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苦衷，有了9527这个家伙，根本就别想把什么事情都预备得井井有条，更谈不上要怎么样稳步发展，那个家伙想要那么一大堆工厂，自己就只能想办法顺着她的想法去办，别的，都不合时宜。
好在值得欣慰的是，家里父亲的伤倒是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广告公司那里应该可以放心让刘江与黄克祥他们自行折腾，反正只要把好审核那一关，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就没必要花太多心思，而动漫公司那里也已经开始步入了正轨，影城那边有成莫言在担着，公司里面的运作也还算正常，反正电影的制作成本几乎没有，最重要的设备也都是由垃圾来组装，总之，只要9527在，一切都还能正常运作。
手腾出来了，自然要应付9527那无止境的纠缠，而这些东西都不足以向外人道，然而，即便是网络化信息化的现代，很多信息的传播还是只在一些小圈子里流传，即便网络上有些风言风语，也不如一些业内人士的小道消息准确，比如公司转让的消息，在陈国彬看来，李强这样的人会有更多的渠道了解这些东西。
“刘叔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个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反正是朋友托我的，一定要办，如果买不到旧厂的话，我可能就要建新厂了，”想了想刘山的话，心知他肯定有所误会，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陈国彬也只能用朋友所托来解释。
“这个，刘市长说得没错，国彬啊，你凡事还是要多想一些，不管这是受朋友所托还是你自己想开，投资这东西你要看准了，”李强也在这时劝说道，言下之意似乎对陈国彬所说的帮朋友的忙有些不太相信，只是一味劝着：“虽然我不做电子这一行，但是总也知道一点，电子这行业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打出品牌的，规模大的还好点，规模小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前途，不过你即然问到我了，我倒也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你说吧，想找个什么样规模的厂子？”
“很小的厂，大约价值两三百万的吧？”陈国彬考虑了一下手头的资金，再想到9527对电子厂的要求竟然只是电子厂，对车间面积，设备，人员都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而自己明显不知道行情，根本不了解两三百万能够买下一间什么样的工厂。
“两三百万？”李强愣了一愣，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前段时间我倒听到个风声，有个弄电子厂的说了笔交易，说是引进了两台什么二手smt机，一下子就花了两百多万，你这要求怕也没什么东西了，你那工厂到底想用来做什么的？就算是想做山寨手机这点钱怕也搭不出生产线啊。”
“呃，主要是生产一些小家电，对产线要求应该不是很高，”陈国彬犹豫了一下才撒了个小谎，他也知道，即便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别人也会认为是假话，毕竟造宇宙飞船配件这样的事情，除了他和9527外，不会再有任何人相信，他同时也明白，这电子厂将来就是一个吞金兽，远不如广告公司或者动漫公司那样来钱，甚至只会吃掉这两家公司赚下的钱，只要有了这么一个厂，缺设备，缺材料，9527肯定要买，这本来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小家电？说句不中听的话，两三百万投入这个行业真的是连个泡也冒不出来，你最好和你的朋友说说，在香洲买上几套房子，过个两年再转手，不涨个一倍也能涨个四五成，比弄个小电子厂来钱要快得多，而且还不用担什么风险。”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用意，一个官员在一边也出声劝说起来。
“我也劝过，不过他硬是要盘个电子厂，”陈国彬呵呵一笑，干脆来个不解释。
“这样啊，前段时间我听说华美电子厂的老板有想转让的意思，那厂就在第三工业区，好像就在你们公司的附近，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见到陈国彬好像已经作了决定，李强也不再相劝，反而提起自己刚刚想到的一个前段时间的消息….
“开饭啰～～小英，快下来帮忙～～”
这时，厨房里传出了刘夫人的声音….
即便是离开了副市长家已有一个晚上，但是陈国彬还是记忆犹新，他有点不敢想象，一个官员家里吃的竟是那样的饭菜，虽然也算丰盛，但比起家里的年夜饭还是差了一个极别，而与那饭店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一个副市长家，在古代怎么说也应该是知府知州这样的级别，家里竟连一个保姆都没有，连饭菜都是要市长夫人张罗，比成莫言这样的暴发户还要寒酸，这让他很是不解，当然，他并不觉得这是作秀给自己看，因为任谁也知道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这就好比一个人去了贫困县做了几年县长，说他没弄上个千几百万的，任谁也不会相信。
当然，令他最不明白的事情并不是这些东西，虽然席上一家人都是对自己的救命之恩连连道谢，却是一眼也没有见到那个被他救下来的老奶奶，照理说，这母亲还在医院里躺着，怎么着也不应该把她一人扔医院里，再拉救命恩人到家里来大吃大喝吧？即便不懂人情世故，但是对这一点，陈国彬还是很清楚，事情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去照顾自己的父亲，随后才考虑道谢等事。
到底刘山是个孝子还是挂着孝子名头的逆子，这对陈国彬来说倒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他在意的是刘山与李强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这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好得不得了的态度，还有那些言谈中似乎处处为自己着想的话非常值得玩味，陈国彬让9527连连播放了好几次对话时的场景录相，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感觉非常自然，虽然看出有些作派，但是还是从那些表情动作语言中分析不出什么东西来。
一个算得上是在香洲市手眼通天的商人，在看到自己接了几颗骰子后就恨不得立即校仿桃园结义做拜把子兄弟，甚至还因为某个神秘人物的要求而介绍了个给大明星当保镖的美差，同玩同乐就不说了，甚至在他拼命巴结副市长的时候还在为自己提出的事情上心，这肯定有问题，这香洲市里会武功的人不少，就没有见过他对别人有这么好的态度。
而另一个，身为香洲市的副市长，怎么着也是一个父母官，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对一个只是偶然救了自己母亲的小商人那么上心，如果说请到家里吃餐饭道谢是正常的，那么，平时对动漫公司的关注呢？在关键时候的通风报信呢？
陈国彬很迷茫，最近的经历让任何一个普通人过了都会觉得有些飘飘然，给大明星当保镖，和大明星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去喝花酒，到副市长家吃饭，任何一件都足以在别人面前成为吹嘘的资本，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些事情发生，因为他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来自于内心的不安。
这倒不是因为他没有了年青人的浮躁，而是因为多了个9527，也因为9527而发生了很多改变，很多事情他必须慎重考虑，很多事情也都变得小心翼翼，他总觉得会有一只黑手在伸向自己，但是又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用意。
与李强相识时，广告公司都还没有出什么成绩，而与这个副市长打上交道时，动漫公司也没有点声气，到底他们凭什么看准自己?又图谋着自己的什么？像李强，似乎从没有对自己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而这个刘山副市长，他对动漫公司虽然有些上心，但是在自己那次警惕的回绝之后也没有再讲别的话题，更没有再提出什么不能提受的东西。
电子厂的事情还是没有什么头绪，9527一直在联网搜索着相关的信息，对这些事情，她有着更多的动力，然而，除了李强提出的那个什么华美电子厂之外，她并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不是规模太大价格太高就是距离太远，完全不符合她的要求。
对于这个电子厂，其实9527也是有要求的，首先要能够就近管理，要求有员工有厂房，有营业执照，通水通电，若不是9527就在自己的脑里的话，陈国彬甚至想自己办个新厂来和她忽悠钱，达到这样的条件并不难，成本或许只要她收购价的十分之一不到，但是，他没办法这样做，一直受到监视的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若是让9527因此而把属于他的那份钱给没收了，那才真叫得不偿失。
除了在又一个不眠之夜里反复想了这么几个问题之外，陈国彬没有再纠结于别的问题，不管是出于破罐子破摔还是出于兵来将挡的心思，总之，他开始着手于下一步的准备工作。
天黑之后，身体就一直在组装着一部不知道在电子厂里能派上什么用场的古怪机器，这部机器直到天亮也没有装好，而等到上班时间到来时，陈国彬就要转两路公交车去到动漫公司，那里的海选还将要按计划进行，但是，要求有了些许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