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阵破开的那一刹那,我的神识已经离开了身体。
我会就这样死去吗?
从小的时候,我就梦想着自己会成为一名大英雄,与这世界的抗争……
最完美的结局是最后我赢了,这方世界因为我曾经来过,而发生了改变,不再有杀戮,不再有弱肉强食,不再有刀兵相戈……哪怕我会死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有比这更美的结局,如果我一定会死去,那么,就让我死在一个女人的怀中。
就像刚出生时一样。
死与生,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生,对于银驹侠来说,二十年,就是一百年,可是对于高高在上的那个“天道”来说,不管是二十年,还是一百年,都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
如今,我就躺在了一个女生的怀中。
如果我今天身死在这里,杀戮会从此而停止吗?
不会。即使我死了,天狼杀手们还在,除了天狼,还有更多的杀手,他们都还在。
崇尚杀戮的,不仅仅是这些杀手们,还有更多,更多的杀戮,更多的弱肉强食……世人只知道这些手拿屠刀的人罪恶,殊不知更深更重的恶并不在屠刀上。
杀手们只是罪恶的影子罢了,而银驹侠的敌人,并不是这些杀手。
“你为什么要和他们硬拼啊?”碧菡抱着我,眼里落了下来。
“你明知道他们人多势众,却还要硬拼!你这样为了我而牺牲掉你自己,不值得的啊!”
碧菡俯下头,吻着我已经渐渐冰冷的脸,喃喃低语。
“就在刚才,我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人,你以一敌三十六!而你都不要我帮忙……却还要舍命保护我!”
“我知道,如果你不保护我,就不会这样的!其实你能打得过他们的是不是?”碧菡的泪水落在了我的额头上,脸颊上,“你是银驹侠,你是无所不能的,你一向都是那些杀手的克星,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不会失败的,是不是?”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啊!”碧菡的语声哽咽,“可是,我知道,你自从醒来以后,已经功力尽失了啊!我都知道的!其实我们不是没有退路,我们可以回到老屋之中,暂时避一避的,你都说过,老屋有防御大阵,天狼杀手攻不进来的……”
“求求你回来吧!这片大山之中,没有你,我是无法一个人走出去的!如果你死去了,我的心也会埋葬在这里,跟着你陪葬!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的,你知道吗!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的!”
“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是不是?我刚刚看到那道飓风的身影,那就是你是不是?其实我第一天看到小白时,我就猜到你比从前的那个银驹侠还厉害是不是?如果那飓风就是你的化身,那就说明,你一定有能力带我回家的,是不是?”
“我的家有那么远,我辛辛苦苦找到你的原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带我回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要离开我!”
“我要你回来!我要你带我回家!我要回家啊!”最后碧菡抱着我,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我的那颗已经渐渐沉寂的将死的心,也受到了那哭声的震撼。
而那一刻,我的神识却无喜无悲。
它已经离开了我,此刻,它并不属于我的这个身体了,它高高在上,仿佛一个天神,在高处,俯视着众生。
老屋的屋顶,渐渐地聚集起一些光点,慢慢地,光点越来越多,慢慢地,光点最后聚拢,那是小白。
小白在下一刻,飞向了正躺在碧菡怀中的我,一瞬间,我们融为了一体。
小白变得小了一圈,它在撞击着我的心田,它的撞击是无声无息的,可我却能清晰地听到那一声声。
只有小白知道,如今的我在哪里。
我在碧菡的哭声中,俯视着大地。
此时的深夜已经将近黎明破晓之时。大地一片朦胧,仿佛混沌未开,但这方天地中所有的一切,我却都清晰可见。
这一片大山方圆广阔,山势绵延起伏,这里四周的上百里内,却无一个天狼级的杀手出现,有的只是一些普通的狼级。
群山更深处,有一处黑色的大山,那里此时,正有一道神识,它聚成了一道淡淡的身影,那道身影正远远地注视着我。
那处黑色的大山上,有一座封闭的大阵,此处的天狼大阵破开,引起天地灵气的波动,惊醒了那里的一个正在沉睡的存在。
就这样,我们对视着。
我看着他,仍旧无喜无悲。
我的目光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感情。我俯视着他。
即使“他”的身影很高大,他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他”的身影中,充满了威严,即使我在俯视着他,他也毫无惧色。
我们对视了片刻,那道身影慢慢散去,又进入了那座巫黑的大山深处。
此时,就在“我”的下方,七名狼级杀手迫身到近前,包围住了碧菡。
这些杀手,正是上一次我在参悟大阵时,藏在山顶偷偷窥视,而被小白吓走的那几个。
碧菡正抱着我,她对于身边的这一切似乎毫无知觉,她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
我想告诉她,站起来,去面对这些狼级杀手,这只是些普通的杀手,如今她已经有了我的功力,打败他们,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要她愿意。
那些杀手们却没有攻击碧菡,而是小心地试探着,想要触碰一下碧菡怀中的那个“我”。
原来他们,还是惧怕地上躺着的那个银驹侠。即使是死了的银驹侠他们也怕。
这时候,小白从我的身体里面突然飞出,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们一击。
接下来,七名杀手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站在那里,呆若木人。
小白在这个时候还不忘搞恶作剧,它正在通过“传法”去“感化”这些冥顽不化的生灵。
向这些杀手们讲法“太上感应篇”,也只有小白能做得出。
顷刻过后,七名杀手仿佛领了小白的“法旨”,恭恭敬敬地退走了。
他们神情呆滞,却态度恭顺虔诚。
小白这是在传“道”么?
碧菡却从此到终对这一切都仿佛浑然不知,她的知觉中,仿佛只剩下了怀中的那个我。
这一世的我,是第七次归还人间,过去世中,为了拯救,我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死亡对于我来说,是一次并不陌生的体验。
可是我还不想离开,这个世界,还有许多未了之事。我的神识慢慢地回到了地上的那个躯体之内。
究竟哪一个是我呢?
是这一个刚刚与那道身影对视的我,还是那一个躺在碧菡怀中的我?
小白的最后一次撞击,让我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我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睛。
碧菡听到我的咳嗽之声,停止了哭泣。
对不起,碧菡。我在心中对她说。自从认识我以来,她为我落泪无数。
“你终于醒过来了!”碧菡惊喜地看着我,破涕为笑。
然后,她紧紧抱着我,她用双手和身体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我闭着眼睛,感受着这刻的寂静时光。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光,她才松开了我。
此时碧函的眼中又恢复了神采。不管她处在怎样的绝望中,仿佛只要我醒过来,她就有了全部的希望。
我坐起身。
“你把我的脸都弄湿了。”我想缓解一下刚才紧张的气氛,就对她说道。
“你还说!我刚才都真的绝望了!”碧菡有些嗔怒地瞪着我说。
“你真的认为自己无法走出这片大山吗?”我问碧菡。
“我不会自己离开的,如果你真的死在这里的话。”碧菡停在那里,注视着我,一字一句地回答。
“我不会死的,所以,你一定会离开这里的。”我说道。
“那说好了啊,以后你不许再昏迷了。你每昏迷一次,我都会绝望一次。”碧菡摇晃着我的胳膊说道。
“好。”我回答。
“你回答得那么随便,一看就不是真心的!”碧菡很不满意。
“这个……”我一时语塞,怎么才能算作真心呢?
“你应该认真保证,下次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险地之中……”
“好的,我保证。”
“你怎么保证?”碧菡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保证……下次再看到他们,就把他们全打趴下,一个不留,这样,就没事了。”我回答。
“你还要打啊?”碧菡推了我一下。
“我知道,银驹侠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她幽幽地说道。
“不如,你教教我吧,我可以替你打架。”她晃了晃我的胳膊,接着说道。
“替我?”我回头看了眼碧菡,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嘲笑我么?”碧菡用威胁的眼神瞪着我说道。
“没有。”我回答。
“那就这样说定了哦!”碧菡认真地说。
天色已彻底变亮,我们需要赶路。
碧菡知道我的神识受损,她想要劝说我回到老屋里面养伤,恢复些时日。
我却不想再在老屋中停留,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多日,我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如果真的被元老级的白金天狼杀手寻来,我和碧菡到时候将很难再次逃出。
可是如今没有了小白的助力,我带着碧菡,仅靠步行的话,很快就会被天狼们追上,真到那时候,我们恐怕会再次陷入重围,能不能脱险,就得全凭运气了。
可是人不能依靠运气活下去,实力才是根本。
我需要找个地方,先恢复过来。
自从我们发现老屋之后,我就知道,距离我要前往的那个世界,已经不远了。
距离这里只有几天路程的地方,有一座神秘的大山,它的位置正处在我要寻找的那个神秘世界的边缘。我们下一站,将要去往哪里。那是一处天然的藏身之处。
于是,我们朝着大山之中进发。
迎着朝霞,我和碧函开始了新的旅程,向着彩云之间,白云生处。;